第237章 成亲
凌聿庚站在他身侧, 指尖动了动,看着楚舜忙碌的背影,他薄唇轻抿, 把手收了回来。
“你觉得, 师尊不喜欢你?”他站在楚舜身后问。
楚舜背影僵了一下, 没有理会他, 自顾自的搅拌着锅中的汤,这是在熬制面汤,他煞有其事的尝了尝味儿,看他脸上的表情, 似乎对这一锅东西还算满意。
凌聿庚已然意识到,楚舜的状态出了问题。
这几天以来,他时而又乖又听话——哪怕只是表面。
时而又完全的将那恶劣暴露出来, 不屑伪装,诡谲多变得似分裂了般, 面上看起来无异常, 但骨子里总是蕴藏着一种疯狂。
好似一根弦紧绷着,稍加施压,那根弦就会完全断裂。
凌聿庚偏头看向门外,抬脚往外走去。
院子门口, 戴着面具的青年背对着门,拿着折扇扇着风, 听到脚步声, 转过身去, 拱手道:“凌宗主。”
凌聿庚:“左护法来找楚舜?”
“有事禀报魔主。”左护法道。
凌聿庚和魔界关系微妙,在楚舜院中的人都知晓他们魔主院中藏着一个修士,那修士还是他们魔主在修真界的师尊, 虽那宗门在修真界也是被称作“邪教”的存在,但到底也是被划分为正派修士。
修真界与魔族常年摩擦不断,关系紧张,但凌聿庚既是楚舜要护着的人,自和旁的修士不同,不过就算如此,关于魔界的事儿,他们自然也不会在凌聿庚提,凌聿庚也不会过问。
双方维持着这一条界限,于是,凌聿庚也没有多问,“为何不进去?”
左护法半边面具遮脸,另外半边眉头轻挑,看向院子,“没有魔主的准许,旁人自是不能进去的。”
“不进去,又如何通知。”
左护法看向对面冷冷淡淡的男子,这几日相处,左护法心知,他鲜少打破砂锅问到底。
“凌宗主,魔修修为一向涨的快,但飞升却是寥寥无几,宗主可知,是为何?”
魔修更容易生心魔,有违天道,比正道更是逆天而行,承受的雷劫也相应的会来的更猛烈,凌聿庚自是知道的。
左护法轻轻一笑,道:“魔主喜怒无常,上次我手下一个魔修不注意,进了里头,差点丢了半条命,魔主说不能进,那我等自然只能在外等候。”
他看着门内,感慨道:“魔主和他母亲倒是像。”
凌聿庚抬眸看向他。
左护法别有深意的扫了他一眼,道:“都太心软。”
“左护法对我有何成见?”凌聿庚说完,又问起万魔窟那日之事,是否是他。
“凌宗主说话真是直白得不太讨喜。”
“你忍忍罢。”
左护法嗤笑一声,道之前他和楚舜是在万魔窟上见过不错,也给了楚舜两种蛊虫,一种是魔界的噬魔蛊,这种蛊虫可以吞噬魔气,消散与无形,但难以养活,另一种,便是情蛊。
情蛊分为母蛊和子蛊,被下了子蛊的人,会对身怀母蛊的人爱得真真切切到了骨子里。
可惜,那情蛊最终没用上。
“为何与我说这些?”
“痴情人最是可怜,还望凌宗主,不要辜负魔主的一片痴心呐。”
左护法话是如此,眼底却是兴味怏然。
两人在外站了许久,里面的门打开了,楚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从里面走出来,门外凌聿庚和左护法都往里看了过去。
“师尊?”楚舜看到门口的凌聿庚,顿了一下,又看向左护法,左护法道有要事要禀,楚舜把那碗面放在了石桌上。
凌聿庚走进了院子,看着楚舜随左护法出去,他坐在石桌旁边,拿勺子搅拌了一下这碗面的汤底,汤熬制得很香,闻着很好吃,面条也很均匀,凌聿庚拿起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沿着边缘喝了口。
甜到发齁的味道霎时间涌上来,蛮横的像强盗似的占据了他的口腔。
果然是糖罐子。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师尊。”楚舜回来了。
凌聿庚偏头看过去。
“怎的来这儿了?”楚舜在他对面坐下。
他像是全然不记得凌聿庚在厨房里对他问过的话了,这会儿看起来,都正常了许多。
凌聿庚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又毫无痕迹的把勺子放了下去,“听人说你在这儿。”
“啊……”楚舜轻笑一声,“那师尊,便是来寻我的。”
凌聿庚“嗯”了声,又看着这碗面汤,又问:“你可要尝尝自己的手艺?”
“好啊,师尊喂我。”他笑吟吟的说。
凌聿庚:“好。”
楚舜眉梢轻扬。
凌聿庚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伸过去放到了他嘴边,楚舜看着他当真按自己说的做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将勺子里的汤喝了下去。
“如何?”凌聿庚问。
楚舜舔了舔唇:“还不错。”
他的神态表情都不似在勉强。
凌聿庚心下一沉。
果然,楚舜尝不出味道了。
否则在第一次给他端上那些吃食的时候,他应当就该发觉那吃食的不对劲了。
人有三魂七魄,一个人若是缺了魂魄,离疯也不远了,只是先前楚舜一直没有征兆。
凌聿庚和楚舜游历那三年间,也曾碰到过一个少了魂魄的活人,那是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那人便是常人口中的痴傻儿。
楚舜现在已有了丢魂失魄的初兆,行为反复无常,味觉失灵,再往后,他会失去五感,失去理智,最终下场要么痴傻,要么疯魔。
“还合师尊口味吗?”
凌聿庚抬头,笑了笑,“嗯,好吃。”
“师尊喜欢便好。”楚舜偏头笑道。
凌聿庚抬手,将落在他发间的一片枯叶摘下,轻声道:“喜欢。”
“喜欢,便多吃些吧,师尊。”楚舜说。
凌聿庚面上不动声色,将这一碗面吃到了底。
当夜,厢房门外,两个魔修在小声聊着,对房内警惕性不高,因每日大多时候,里头那位仙君都是打坐,无聊至极,一人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身旁另一人也被传染了似的打了个哈欠。
“今夜是怎的了?这般困。”
说着说着,两人滑坐了下去。
厢房门打开,凌聿庚从里面出去,一路往楚舜住的厢房里去,这几日他特意留意过,知道楚舜住在哪儿,凌聿庚穿过长长的回廊,顺利到了凌聿庚的院子,他避开了人,敛了自己的气息。
许是楚舜对他不设防,结界也等同于无。
院中空无一人,紧闭的房门烛火亮着,凌聿庚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已听到里面一声闷哼,是他熟悉的声音,他直接便推门而入。
下一刻,他就觉不对,一把匕首从身后刺来,凌聿庚反手抓着他手腕,那手霎时间松了力道,匕首落地声清脆,两人过手几招,凌聿庚扣着楚舜双手,将他压在了门上。
烛火摇曳几下,又归于平静。
凌聿庚对上了一双漆黑恍惚的眸子,细密的汗水遍布楚舜的额间。
“师尊……”
凌聿庚把着他手腕,探了探他灵脉,与上一次相比,楚舜的灵脉中已全然被魔气占据,还没等他看清,楚舜把手抽了回去,他抓住了凌聿庚的衣襟,笑容阴鸷可怖,一身戾气。
“你逃不掉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舜……”
“为何你叫师姐为阿渺,叫江朝允为朝允,偏生对我如此生疏!”
“师尊说过的,弟子是不一样的!”
“杀了你……”他喃喃的说,“杀了你,就跑不掉了,把腿打断,锁起来,这样就是我的了……不行,不能死,下蛊,要下蛊……”
他这颠三倒四,分明是被心魔迷惑,失了神智,甚至或许出现了幻听幻视的症状。
楚舜额角青筋鼓动着,喘着粗气,在凌聿庚打算抬手将他敲晕时,他面上又变换几瞬,手从揪着他衣襟,转而成了抱着他,下巴靠在他肩头,温柔小意的问道:“师尊,你饿了吗?”
“弟子给你做点吃的吧。”
而后,他松开了凌聿庚,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凌聿庚一般,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凌聿庚看着他眸中涣散的走到了床边,上了床,拿出一个锦囊摸了又摸,再又贴在了心口,蜷缩着身体似忍耐着不适的睡着,像是做了千百遍。
恐怕这心魔,并非近日才有的。
凌聿庚走到了床边,他也没有睁开眼,他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锦囊,楚舜一下便睁开了眼睛,张嘴就往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下了狠劲儿,凌聿庚眉间轻皱,松开了他手上的锦囊,楚舜才松开了嘴,舔了舔唇,像护食的狼崽子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锦囊往怀里藏了藏。
凌聿庚手腕上多了一圈红色的牙印,左右两颗尖牙的位置还冒了些血珠,在清瘦的腕骨上分外显眼。
他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没再管这伤口,看着楚舜的背影沉思。
不能再拖了。
翌日清晨,楚舜醒来,翻了个身,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床上有人。
楚舜知道自己近段时间时常会不清醒,前世旁人往他床上送人的手段也层出不穷,但他设下的结界,应当不会那般轻易被人突破——
身后的人在把玩他的头发。
楚舜面色阴沉的转过了头,一眼就对上了凌聿庚的眼睛,凌聿庚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指尖勾着楚舜的一缕黑发在手中轻揉慢捻,神色淡淡,又莫名的带着一丝蛊人的气息。
“醒了?”冷淡的嗓音又参杂着一丝沙哑慵懒。
楚舜觉着这会儿的凌聿庚,是鲜少出现的,散发着成熟而又让人心动的气息,眼神冷冷淡淡,却又似魅惑人一般,他心跳一霎漏了两拍,喉结滚动了两下,喉中干涩的问:“师、师尊怎么在这儿?”
“忘了?”
“什么?”
“昨日深夜,你来我房中,放倒了我门口的两个魔修,潜入我房中,想要打晕我将我掳过来。”凌聿庚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楚舜一听这些事,觑了几眼凌聿庚的脸色。
似还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
“那、那我可打你了?”
“没打着。”凌聿庚说,“我自愿随你来了。”
“然后呢?”
“然后……”
凌聿庚放下了手中的那缕发丝,他这微妙的停顿叫楚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然后怎么了?”
“你说你想与我睡觉。”凌聿庚说。
楚舜下意识看了眼身下,见自己手中攥着一个锦囊,他瞳孔紧缩了一瞬。
难不成,难不成他丧失神智的模样,凌聿庚都看见了?
他声音艰涩:“我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嗯。”凌聿庚伸出手,放到了楚舜眼前,“你咬我了。”
他手腕上的牙印经过一夜,已红肿了一圈。
楚舜讷讷的动了动唇。
“无事,疼了些罢了。”凌聿庚淡淡的收回手。
楚舜愧疚的抿了下唇:“我……为何咬你?”
“你不记得了?”
“……”
楚舜脑海里碎片画面闪过,记忆里是有凌聿庚,但却是两人打斗的画面,他有些头疼了起来,一道清越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不记得便算了。”凌聿庚说。
“是我对不住师尊。”
“既如此,便给些补偿吧。”
“师尊想要什么。”
“和我双修。”
凌聿庚记得合欢宗有一册秘籍,有提到过魂体一说,只是当时他见里头图画实在露骨,扫了两眼,没有细看,得回一趟合欢宗才是。
楚舜:“……”
长久的沉默,让凌聿庚问:“你不想?”
“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凌聿庚垂眸,放下了把玩他头发的手,“我知道了。”
他从床上起了身,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楚舜也坐了起来,抓着被子揪着,看见凌聿庚面上如雪般冷冽的模样,再看他凌乱的衣服,无端感觉自己始乱终弃了般。
他猜得到,凌聿庚为何要提出双修一事,其中契机,必然是昨晚。
他眉间多了丝阴霾。
凌聿庚整理好衣裳起了身,没有马上走,回过头问他,“还要睡吗?”
楚舜抬头,那阴霾散去,摇了摇头,将锦囊收好,也跟着起了身。
“我要回合欢宗一趟。”凌聿庚说。
“好。”楚舜乖顺的笑笑。
凌聿庚眼看着百分之八十五的黑化值又到了百分之八十六。
“过几日回来。”
“嗯。”
“过来。”
楚舜走了过去,在凳子上座下,凌聿庚拿着梳子,替他梳头发,楚舜愣了愣,从铜镜中看着倒影,梳子从头顶落下的力道温柔。
凌聿庚替他把睡得凌乱的头发束起,放下了梳子。
“好了。”
楚舜抬手摸了摸头发。
“师尊可还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弟子手受伤了,你也为我如此梳头。”
“记得。”
“梳的真好。”
“你喜欢,日后也可以为你梳。”
“是吗。”
“楚舜。”
“嗯?”
“我心中,有你。”
“……”
他从铜镜中看向身后的凌聿庚,凌聿庚也垂眸看着他。
黑化值在这一刻忽高忽低,似楚舜在信任与怀疑之间徘徊,楚舜自小没得到过别人的偏爱,他的潜意识里,似从来不认为自己值得被爱。
良久,他垂眸,弯了弯唇,侧身抱住了凌聿庚的腰身,“师尊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自然。”
“那师尊……与我成亲吧。”
“……成亲?”
“嗯。”楚舜道,“既是要双修,便要先成亲吧。”
他说着似起了兴致,“昭告天下如何?”
良久。
凌聿庚:“好,我应你。”
楚舜:“到时候,我会去接师尊的。”
-
修真界内,合欢宗宗主突破元婴一事,早已在修真界传开,大乘期的修士不多,更何况是合欢宗这种不正之风的宗门,引起了修真界八卦的热潮,然合欢宗弟子自己都没怎么见着他们宗主,只听说突破当日,便杀上了魔界。
直到今日,凌聿庚乘剑归来,他先召集了宗门内的各位长老,一个时辰过后,凌聿庚往藏书阁而去。
藏书阁内,凌聿庚站在书架中,快速翻阅着与神魂相关的秘籍。
他体内的那缕魂就像是楚舜的意识,楚舜的□□,他曾经吸收魔气,就似在给楚舜的那缕意识充电,充的楚舜本身的欲望,而当楚舜入睡,便会与那缕魂相通。
如今楚舜甚至有时分不清自己是自己的本体还是□□,不仅是缺了一魂,还因他的心魔作祟。
成亲——
他又想起了楚舜这话,翻页的手顿住。
耳边“叮”的一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
到了约定之日。
入了夜,凌聿庚一身红衣,坐在殿内,听到了铃铛声。
一片漆黑的夜空,一台红色的桥子醒目,突破云层,桥子上方挂着摄魂铃,发出一道声响之后,便静了下去。
凌聿庚御剑出了合欢宗结界。
桥子门帘被风吹起,里面一道身影坐着,与他一样穿着红衣。
那人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撩开了门帘,露出下半张脸,皮肤白皙,殷红的唇如抹了颜值,染着血色的红,唇角往上轻扬,“师尊,我来接你了。”
那抬着桥子的,都是魔修,他们也穿着喜庆的红色,凌聿庚掀开门帘,和楚舜的一双凤眸对上,这般艳丽的颜色,很衬他,越发的妖冶。
楚舜今日心情很不错,上下打量了凌聿庚一眼,“师尊穿红色真好看。”
凌聿庚走了进去,恰恰遮住了楚舜的身影。
“唔……”
门帘放下,遮住了里面光景,一道闷哼传出。
桥子在楚舜院中门口落下,今日里面很是热闹,帘子掀开,凌聿庚走了出去,回头看向里面还在喘着气的楚舜,伸出手道:“别误了吉时。”
楚舜扯着红艳又有些肿的唇笑了声,将手搭在了他手上。
里面一片红色的装饰,红灯笼高挂门口,但因这魔界阴森,乃至于这一幕也多了瘆人的意味,旁人给他们递上了红绸,两人各拉一头,并肩走了进去。
周围宾客不少,闹哄哄一片,凌聿庚余光只在楚舜身上,周围一切都似被虚幻了的幻影。
“一拜天地!”一名魔修站在上面喊着。
凌聿庚和楚舜两人弯下腰,一同起了身,背过去。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两人面对着面,谁也没先弯下腰,楚舜轻扯了一下红色绸缎,凌聿庚笑了笑,与他一起弯下腰。
“礼成!送入洞房!”
两人一道往里面走去。
在他们身影消失时,厅堂中的人全都变成了纸人,包括先前在外抬桥子的魔修,变成了一片寂静。
若凌聿庚方才仔细看,定然能看出他们的不对劲,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楚舜身上去了。
这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的拜堂成亲。
也是楚舜给自己造的一场美梦。
房内火红蜡烛燃烧,两人坐在床边。
凌聿庚:“你今日可欢喜?”
“自是万分欢喜,师尊呢?”
“我亦是。”
楚舜:“……接下来应当喝合卺酒了吧。”
他们起身走到桌边,将两杯酒倒下,楚舜端着一杯酒,递给了凌聿庚,仰头一饮而尽。
凌聿庚:“……”
“你可知何为合卺酒?”他问。
楚舜犹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杯子,“成亲洞房花烛夜,不应当都是要喝酒的吗?”
“这般喝?”
“书上便是如此说的。”
“我今日教教你,要如何喝。”
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放在楚舜手里,拉过他的手,与他手臂相交,楚舜向来聪慧,见如此,方才自己是闹了个笑话,他不想在凌聿庚面前露怯,不想这一下便将他的底揭了个干净,楚舜脸上烧得慌,仰头将杯中酒喝了。
凌聿庚又满上了两杯。
“知晓为何洞房花烛夜要喝合卺酒吗?”
“为何?”
“喝了这合卺酒,从此你我便是合为一体。”他将酒递给楚舜。
楚舜垂眸看着酒杯,未曾用手去接,而是直接弯下了腰,就着凌聿庚的手喝了那杯酒,又直起身凑上前贴上了凌聿庚的唇。
凌聿庚扣住了他后脑勺,指尖触碰到他束发带,伸手一抽,红色的束发带挂在他手中,楚舜一头墨发尽数落下。
两人相拥的影子落在墙壁上,桌上一个杯子倒着,剩余的清透酒液顺着杯沿流淌下来。
红色薄纱床帘落下,被风吹起,又落下。
楚舜的吻中带着决绝的意味,心口如有灼热的烈火在熊熊燃烧,他似在燃尽自己最后的火花,想要去温暖凌聿庚的那颗心。
今夜过后,他再无能束缚住凌聿庚的东西。
湿润的吻参杂着灼热的气息,交缠的舌尖带着淡淡的酒味儿,津液交织在了一起,凌聿庚轻咬着楚舜下唇,温热的空间,柔软湿濡的舌尖,红色的烛火为这房中增添了分暧昧色彩,凌聿庚在楚舜唇上再次增添了一抹艳色。
“师尊……”
“我在。”
凌聿庚额角布上了细密的汗水,他低头吻着楚舜耳垂。
“告诉我你的名字……”楚舜搂着凌聿庚的脖子,“真正的……名字……”
凌聿庚顿了一下,指尖穿过楚舜的指缝,扣住了他的手,“我没有名字。”
他食指在楚舜掌心划了几下,“零六七,这是我的……称号。”
楚舜喘着气,朦胧的视线望向他,凌聿庚唇落下他眼尾,楚舜的睫毛便颤了两下,在他的认知中,这种称号,一般都是什么组织大批量培养出来的人,亦或者,排行。
压制邪气的黑色莲花刺青因邪气太重,变成了暗红色,灼热烫人,似要将那一块皮肤燃烧成灰烬,侵袭着他的神智。
他偏头,薄纱床帘飘荡,桌上烛火摇曳。
凌聿庚看见楚舜面上瓷白的皮肤上攀上红藤,浮着一层薄汗,凤眸眼尾沁出了一滴清透的水,不知是汗还是泪,又被另一只手拭去,将他脸转了回来。
“看着我。”
……
神魂交融间,凌聿庚把自身多出来的数据运转到了楚舜那儿,填补上了他的空缺,他将他的魂,还给了他。
那一刻,楚舜狠狠咬在了他耳垂,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若是神,楚舜也只想他做他一人的神。
烛火燃烧了大半。
凌聿庚坐在床边,看着背对着他,眼角还带着泪痕的楚舜,闭着眼似睡的不安稳,手中还握着他曾给他的那锦囊。
如他想的那般,魂还了回去,但楚舜已被心魔侵蚀到了灵根。
【主系统。】他指尖抚了抚楚舜的眼尾。
主系统:【是否确认修补主角灵根?】
他道:【确认。】
……
少倾,凌聿庚感觉到五脏六腑传来的痛,他站起了身,袖子被人压住了,楚舜睁开了眼睛,浑浑噩噩的感觉散去,他看着凌聿庚的背影,前所未有的清醒,抬手一下拉住了他。
不想凌聿庚直接往前倒了去,碰掉了桌上的酒杯。
“师尊!”楚舜一动,腰间酸软的差点也摔了下去,他咬了咬牙,下了床。
凌聿庚捂着嘴,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bug了,楚舜会不会以为他不行。
血从苍白的指缝中流出,一滴血滴在的地上,比凌聿庚身上红色的亵衣还要红。
楚舜看到凌聿庚手里的血,心神一震,僵硬的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凌聿庚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
“我没事。”
“你……和它做什么交易了?”楚舜嗓音艰涩。
凌聿庚哇哇往外吐着血,手捂都捂不住,活像得了什么绝症,楚舜陷入了刚成婚就要丧夫的恐惧中,他身体似能动了,蹲下身,用袖子给凌聿庚擦着唇边的血,眼泪一下往外涌出,似打开了阀门一样,止都止不住,他给凌聿庚输入灵力,却发现他好像更难受了,忙停了下来,手忙脚乱的。
凌聿庚往下倒去,楚舜抱住了他,擦着他嘴上的血。
“师尊,师尊……”
为什么想要的总是得不到,自己的总是守不住,每回每回,都是这样。
他的泪水砸在了凌聿庚脸上,压抑的哭腔道:“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师尊……”
血越擦越多,从下颚到了颈间,“对不起,师尊,我把你弄脏了,对不起,我给你换件衣裳……”
他嘴里喋喋不休,凌聿庚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宽厚的掌心不留余地的遮住了这画面,楚舜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是哽咽着,眼泪还在往下掉。
凌聿庚咳了两声,才说得出话来,“别看。”
恐惧充斥着楚舜的心脏,让他心脏紧缩了起来。
什么都留不住,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留住。
为何……便是因为他的“特殊”,所以天道要如此对他吗?
黑化值节节攀升,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八,楚舜紧紧抱着怀中的凌聿庚,贴着他温热的脸。
“我……在这儿。”凌聿庚道,“不走。”
“不要了,我不要了……”楚舜喃喃道。
留下他的代价,让他爱他的代价,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间,楚舜宁愿不要。
“等我,我会……回来……”他的积分给楚舜修复了灵根,不够了,凌聿庚卡bug卡得太严重,说完,手垂落了下来。
【主角黑化值上升至百分之九十九。】
【主角黑化值清零。】
楚舜嘴唇颤动了两下,又茫然的眨了眨眼,垂眸看着凌聿庚,心底似一下空了。
“……好,我等你。”
他抱着凌聿庚,坐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袭来刺骨的寒意,凌聿庚给了他承诺,他会回来的,他不会丢下他的,他说过的话,总是会实现的。
楚舜擦拭了一下他唇上的血,忽而一顿。
这具身体,还有呼吸。
-
“编号xx6898号位面世界任务完成,资料已存档,正在整理中……”
“067,欢迎回来。”主系统道。
凌聿庚:“任务……完成了?”
“是的。”主系统说,“恭喜你。”
“那是不是……积分够我留在那个世界了?”他数据波动起伏得大了些。
成人部门的系统数据在这一天,一名优秀系统员工的档案被抹去,存入了数据库中,而后,只留下了一个传说。
在后来的后来,系统内部谈论起067,众系统连接上影视厅中,一起观摩着那xx6898世界被剪辑过的数据学习。
“他就是067?”
“已经没有067啦!听说因为有bug被系统总部拖去销毁啦!”
“真的吗?我的天呐!好可怕!”
“别胡说!当初我还和他一起共事过,他可是号称系统界的红娘,我们的楷模!据说每一个他带过的系统和主角,幸福指数都直线上升。”
“我们这一届也有一个丘比特爱神系统,它选中的人类都在一起了,命中率很高的。”
“那能有067前辈厉害吗……”
……
凌聿庚因身体能量不够被强行排出了体内,再回去时,就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刚进入身体,身体还有些僵硬得反应不过来,他感觉到有人拿着他的手擦拭了一下,接着耳边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慢慢的,才清晰了起来。
“师尊最是爱干净,弟子回来晚了两日,还望师尊恕罪。”楚舜拧干帕子上的水,“我想着,多走走,就能替师尊讲故事了,免得师尊翻来覆去,讲的都是那换汤不换药的故事……”
他低笑了声。
这话凌聿庚醒着时,他从来没敢说。
“其实,故事无聊透了,师尊真的不适合讲故事。”他又补充道,“但我喜欢听师尊说。”
“什么时候醒来,再讲故事给我听呢。”
“师尊……”
“我好想你。”
凌聿庚奋力的一动,也只动了一下指尖,楚舜没看到,他转身拿了话本过来,坐在床边,念起了故事,说完,他拿着凌聿庚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上了床。
但不是睡觉。
凌聿庚听着耳边楚舜一阵阵低语的“师尊”,半边都发着烫,随着楚舜一声低吟,只剩下了他的喘息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持续了一阵,楚舜才又吹灭蜡烛躺回了床上。
夜半。
凌聿庚睁开了眼睛,身体感知逐渐回归,他侧头,见楚舜靠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凌聿庚抬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楚舜霎时间睁开了眼,眼底还有些晃神。
“师尊?”他见凌聿庚醒了,也没什么变化,脸颊猫儿似的蹭了蹭他肩头,“陪我说说话吧。”
“好。”凌聿庚出声嗓子沙哑,他动作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让你久等了。”
“不久,我也只等了三……”他话音戛然而止,抬眸屏住呼吸看向凌聿庚。
“我回来了。”凌聿庚道。
楚舜:“师尊?”
“嗯,我在。”
“师尊,真的是你吗师尊?”
“是我,我回来了。”
楚舜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凌聿庚侧过身环抱住了他,捂着他后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楚舜喉间发出一道压抑的哭腔,“你让我等了好久。”
“抱歉。”
“我以为,我以为……”
“我在这儿。”
楚舜许是觉得带着哭腔太丢人,没有再开口说话,埋头在他颈间,凌聿庚感觉肩头衣服湿润,“你我成了亲,我不会悔婚的。”
楚舜还是没说话。
“先前我回合欢宗,找朝允……你江师兄,要了同心蛊。”凌聿庚道,“那日没来得及与你说,若你愿,你我结契为道侣,便也不用那同心蛊了。”
“愿,我愿。”楚舜闷声道。
凌聿庚嗓音低沉带了温度:“不哭了。”
楚舜的唇在凌聿庚脸上胡乱蹭着,堵住了他的唇,又分开。
对视片刻,凌聿庚唇落在楚舜脸颊,滑到耳畔,如毛毛细雨的吻落在他唇上,“你今日,可曾做了什么事儿?”
楚舜一顿。
“你讲的故事好听。”凌聿庚道,“为师很喜欢。”
楚舜面上噌的一下红了。
漫漫长夜无眠。
——
凌聿庚作为合欢宗宗主,失踪三月,合欢宗上下几次三番来寻楚舜,都被他拒之门外,而三个月后,宗主回来了,还带回了魔族一方霸主。
两个月前,楚舜一战成名,如今已然不是当初那小小合欢宗弟子了,合欢宗上下本紧张的看着那魔主坐着喝茶,随后,一个消息直将他们砸懵了。
凌聿庚要和楚舜结为道侣,凌聿庚道为了不影响合欢宗,他可以卸去宗主一职,将来合欢宗有难,他也会支援。
而长老们对此事并不介意,底下弟子便更没话了。
于是,合欢宗和魔族联姻了。
二人在合欢宗结契,当日,宗门上下前来观礼,魔修也在其中,来的魔修不多,来得多了,便不像是观礼而像是来闹事的了。
“恭喜宗主,恭喜小师弟。”边渺献上贺礼。
而后是褚洄,褚洄送的是他打造的法器,江朝允跟在身后,颇有师兄风范拍了拍楚舜的肩膀,“恭喜小师弟。”
楚舜侧头瞥了眼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江朝允收回收转头躲在了褚洄身后,“二师兄,他吓唬我……”
在万众瞩目之下,凌聿庚与楚舜宣下誓言,取心头血放入对方精神识海,在那一刻,他们之间仿佛有了一种奇妙的关联,隐隐的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往后,不会再叫你等了。”凌聿庚隔绝了旁人,道,“你想学的双修秘法,今夜便再探讨一二。”
楚舜面上没了煞气,但身上多了坚韧,他扬起唇角,“那弟子便……拭目以待了。”
往下走时,楚舜习惯性的拉住他袖子,那袖子又从他手中抽走,下一刻,他的整只手被包裹住了。
楚舜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在袖子下的手,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他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合欢宗宗主与魔族魔主联姻三月以后的某一天,双双失联。
夜色笼罩,月亮倒映在湖面,一艘漂泊在湖面的小舟,凌聿庚坐在船上,腿上枕着一人的脑袋,他摸着这人的脑袋,“想去哪儿?”
“都听师尊的。”楚舜道。
这艘载着两人的小舟随波飘荡,凌聿庚随手扯下一片叶子,指腹捋平翠绿的叶片,抵在唇边,吹响了一曲。
枕在凌聿庚腿上的楚舜沉沉睡去,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好过了。
四年,那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爱意悄声无息,已深入骨髓,病入膏肓,往后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
湖中一轮圆月,船只边缘荡起层层涟漪。
楚舜再也不是一无所有的楚舜了。
凌聿庚也再也不是没有感情的系统了。
彼此存在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