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苗疆少年（8）
不少人看着这边的发展直接跑去巫祝庙给龙三婆报信。
龙秋也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两人，她们之前可是从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爱好。
天边染上一抹韵色，几抹若隐若现的残星挂在天角。
往常的跳月仪式可以从下午一直跳到月上中天。
今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倒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芦笙歌舞也有再继续下去的节奏。
想来此刻要是来个一两盆瓜子，添个小板凳，就今天晚发生的事情也能唠个半天。
去巫祝庙报信的，跑得很匆忙，这一路上要经过好几户人家。
估摸这时间应该是晚上六七点左右，房子上都燃起若有若无的炊烟。
几个大娘端着板凳，旁边放着木盆，有说有笑的闲聊着。
报信的人走的是房屋间相邻的小路，路不算很宽敞，都是比较平整的石块堆砌的。
桂婶端着水盆往地上一撂，抄起板凳就坐下来。
龙二娃从外面冲过来，一时没注意脚下。
“砰”
一脚踢翻水盆里面的水洒一地，菜叶洒落一片。
“哎呀！龙生家的你个杀千刀的臭小子，老娘的菜。”
龙二娃心头一个咯噔，这桂婶出了名的难缠，自己怕是少不得要挨骂。
桂婶身材很丰腴，手脚干净利落，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
眼中带着怒气，一手插着腰，一手揪着他的衣服。
“龙二娃，你赶着去投胎是吧，老娘好好的一盆菜都被你踢翻了，等会我得找你爹好生说道说道。
龙二娃双手合十，对着女子讨饶。
“桂婶，十万火急的大事，我先去找三奶奶说一下事儿，后面让我爹赔你一把菜。”
龙二娃看着地上被自己踢翻的菜盆，水洒一地，自己脚上的鞋袜都被打湿了，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这可是为了跳月仪式才找出来的新鞋，才上脚没一会就脏了。
桂婶眼中闪过几分嫌弃，“就你这小泼皮，找三婆嫩滑有什么要紧的事，我看你怕是想逃避责任。”
听到三婆桂婶的手松了几分，面上依旧不依不饶。
周围的几个婶子也一边在围裙上擦手，很自然的围了过来。
面上的带着几分听八卦的心事。
其中一个开口问道“龙二娃，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和他们一起在参加跳月仪式。
对了，我家二娃有看对眼的阿妹没。”
桂婶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好了婶子，你们家娃的事情关起门讨论就好了。我可不想知道。”
接着她看着眼前的龙二娃，几近刻薄的目光在他身上扫射，眼尾上挑，目光犀利。
“说说看吧，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其他几位也竖起耳朵凑过来。
龙二娃想起也不是什么隐秘事，他们族里的圣子放着大庭广众爆出来的。
想来明天上到寨子里的鸟，下到地里的老鼠，都能将八卦给听几遍。
“圣子他喜欢男人，还是被带回来的外人。”
一道天雷直接在几人中炸开，直接将她们炸的外焦里嫩，
龙二娃什么时候跑走的几人都没注意。
好半天几人才反应过来
“哎……龙二娃，你说的真的。”
“我靠，人嘞！”
！！？
“桂婶，你干嘛去！”
“你个蠢货，去跳月坪看个明白啊！”
桂婶脚步如风，头也不回朝着跳月坪跑去。
———
另一边的龙三婆回到巫祝庙，越想越觉得君泽是在哪里见过。
开始在巫祝庙的书阁里翻找起来。
找了半天，愣是一无所获。佝偻着背，嘴里喘着粗气。
“哎呀，人老了，多动一下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拄着拐，扶着椅子把手坐下。
抬眼看着一蛇霸占一张椅子，挺悠闲的四条小蛇。
略带嘶哑的声音对着说它们唤着。
“宝贝们，过来，我有些话要问问你们。”
四只小蛇很听话的溜了过去。
龙三婆面色平静的与它们对视。
“今天那个外来人你们见过吗？”
四只小蛇思索一番，齐齐摇着头，随后好似想到什么又点着头。
小金抬起尾巴沾染着茶杯里的水，轻轻在桌面上比划着。
龙三婆看着它们写的字瞬间脸色大变，语气也带着几分急切。
“小金，你是说你见过和他面貌一样的画像，在哪里？”
随即看向其余几只小蛇，“你们也见过？”
几只小蛇闻言，也跟着点点头。
“在哪里？”
龙三婆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眼神满是急切，或许这人不是外来人那么简单。
四只小蛇齐刷刷的跑到巫祝庙的神像上面。
他们苗寨的巫祝庙很大，里面供奉着很多鬼神。
整个巫祝庙分为九个大殿，正中大殿供奉着蚩尤，其他大殿供奉着他们苗疆信奉的鬼神。
大且空旷，这里是历代苗巫居住的地方，除了一些大型祭祀其他人是不被允许进来的。
巫祝庙由四个巫使轮流把守。
龙三婆所在的位置是九个大殿的正中主殿，上首供奉的是蚩尤神像。
几只小蛇爬上蚩尤神像，尾巴指着神像的眼睛。
龙三婆眼中的异色愈发浓郁。
“四宝，你们的意思是他你们在苗王地宫见过。”
龙三婆的面色愈发诡异，要是只是面容的相似，她的这几个小祖宗绝对不会去黏着。
苗王地宫修建在巫祝庙之下，是只有苗族大巫能知晓之事。
正中的蚩尤神像就是打开地宫的入口所在。
她抬眼看着神像的眼睛，对着小蛇示意。
小蛇们明白他的意思，尾巴直接按动眼睛。
“咔嚓”一声
正中接近三米高的石像石门缓缓被打开，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门。
龙三婆佝偻着背钻进去。
她一进入石门轰隆一声落下，整条隧道呈现喇叭状。口小内里很宽敞。里面很阴暗，带着刺骨的冷意。
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不知名的灯，人一进入跳跃的火焰就像塔米诺骨牌一般，产生的毫无缘由，一个接一个亮起来。
将幽闭的空间照耀的很亮堂。
“咚咚咚”
拐杖在隧道敲击的声音尤为清晰，耳边尽是回声。
龙三婆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巨大的墓门显现出来。
门上盘踞着两只水桶般的巨蟒，龙三婆轻车熟路的走到两只面前。
双膝跪地，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猛的划在自己手掌上。
鲜血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血并没有落到地上，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支撑漂浮在空中。
那双枯瘦的手点着空中的血液，隔空画着神秘的图文。
鲜血并未散开，顺着她手指划动的轨迹，符文在门口不知名的金光照耀下像是活起来。
原本眼睛紧闭的两只巨蛇赫然睁开眼，淡金色的竖瞳没有任何波动，深邃黑暗，仿佛无底深渊。
很漠然、很冷淡、是那种视凡尘无一物的凌驾之态。
一黑一白两只蛇犹如道法中的阴阳一般。
两只蛇让开道路，石门瞬间打开。
龙三婆对着两蛇行礼。
“多谢两位大人。”
两只蛇连余光都没有留给她，立刻盘旋成蚊香状。
她继续朝着里面走，周围是十来米高的，左右相互对称的骨骼状物体。
脚下的道路也不是很平坦，刚才一闪而过的石碑上刻着坠龙道。
这条路就跟它的名字一般，是一具巨龙的残骸。
他们苗寨信奉龙，就连姓氏也是以龙为姓。
他们的先辈始终觉得自己是巨龙的血脉，当然不是没有依据的，苗王地宫这龙骨残骸是很好的证明。
这座地宫很大，贯穿了好几座山脉。
他们敦寨属于上古九寨之一，里面掩藏着许多的秘密。
龙三婆跟着几只小蛇很快就到达中心墓室。
里面并没有任何棺材，也无珍宝，有的只是一幅幅绚丽多彩的壁画。
龙三婆说不清是什么材质，反正经历几千年洗礼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他们苗族的发展史，要追溯到上古时期。
每一幅画面都很鲜活。
几只小蛇叠在一起，小金脑袋指着上古时期的画面示意龙三婆看。
龙三婆神情微愣，随即带着几分笑意摇着头。
到底是她想多了。
壁画的年头很久远，但是上面的人物依旧鲜活，她一眼就看到那个与外来人面貌相似的人物。
自家的先祖匍匐在他脚下。
男子一身素色白衣，一双宛如红宝石般透彻的血瞳，整个人宛若神祇悬浮在半空之中。
光着脚，踩在血色莲花之上，不是属于上古的六大神莲。
是那种血腥与杀戮凝结而成的莲花。
他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矛盾，圣洁与污秽共存。
龙三婆注视着那双眼睛，好似无尽地狱能将人一并吞没。
她努力的想移开视线，里面就好似有漩涡一般，完全挣脱不出。
她心下一个咯噔，周身被冷意包裹，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聚集，整个人像是被人遏制住喉咙。
心跳的剧烈，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
浑身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怎么办！完全动不了。
“噗”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挂着鲜血的苍老面庞愈发诡异。
她在地上挣扎半晌，愣住没有爬起来。
四只小蛇带着几分慌乱，它们完全动不了。
三婆这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吗？
——
还在跳月坪的君泽眼神一闪，心头无端生出几分疑惑。
他刚才感觉到一丝气息波动，还是自己的，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这个世界该是属于末法时代才对，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气息。
“哥哥，你怎么了。”
龙祈安很聪明，一下就看出君泽细微的变化。
他握着君泽的手，低声询问着。
君泽的目光落在正北方向，低头看了他一眼，状若无意的开口。
“安安，那个地方有什么”
龙祈安眼里带着几分错愕
“那个方向？”
他眼神看过去，脑袋将那个方向建筑什么的七七八八过了一遍。
哥哥想来不会问那些无聊的东西，一个答案逐渐在自己脑海里成型。
他看着君泽眼神带着几分不确定。
“哥哥，你问这个干嘛？”
君泽稍做思索，一把将人抱到怀里。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的建筑与你们的房屋结构有点不一样。”
龙祈安眼中满是狐疑，这个理由倒是有点牵强，他朝着那边望了几眼。
巫祝庙从它们走过来的方向根本看不着。
哥哥为什么骗他？
龙祈安看着君泽的眼神带着审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边是巫祝庙。”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君泽的神色，果然从他眼中看到兴味。
龙祈安的手捏紧，阿婆以前经常教导他们苗寨的孩子。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有很多披着伪善面具的狼，在苗寨他们这里面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给人下蛊。
但是有一点，这里人人都会解蛊，不算什么大事。
外面就不一定，他们很会骗人。
龙祈安的手指捏紧，哥哥他究竟是无意闯入山林，还是有意为之。
他轻摇着脑袋，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
刚想说什么，回望四周，发现底下的一群人并没有听他的话继续进行跳月仪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和君泽身上。
龙清宇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自己。这场面简直能让人抠出个三室一厅。
他抬起脚一脚踩到君泽鞋子上，整个人气鼓鼓的瞪着他。
哥哥也真是过分，这都不提醒一下他。
君泽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印，眉毛微挑，他可没忘记小家伙说踩脚也是他们苗疆示爱的一种方式。
他倒是不在意底下的视线，看情况这小家伙是被人看恼了。
君泽伸手一把将人捞到自己怀里，抬手揉着龙祈安的脑袋。
龙祈安没注意，自己就这般被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头顶上传来的触感更是让他浑身僵硬。
底下的讨论声更加大声。
“那外来人在干嘛！摸头啊！”
“圣子的头怎么能让他摸，把他抓起来。”
“对，抓起来，龙二娃去找三婆了。”
“圣子果然被人蛊惑了，苗寨的禁忌都给忘了。”
君泽听着他们讨论声，手一僵，接着对他们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接连对着龙祈安的脑袋揉了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