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等不归人1
“他又来了，师傅。”洒扫寺院门口的小沙弥，看着正缓步朝寺院走来的那道身影，微愣一下。
随即转身朝寺院里跑去，边跑还边冲着院内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和尚喊着。
“喊什么喊？功课做了吗？门口扫完了吗？”
一个看起来较为年长且健壮的和尚在小沙弥一只脚刚踏进寺院大门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了小沙弥的衣领，另一只手拍到小沙弥的头上。
“唔……玄智师叔，我马上去。”
小沙弥看着面前恶狠狠的男人，委屈的摸了摸脑袋，也顾不得和老和尚说些什么，紧忙抱着扫帚，朝门外走去。
看着院门口发生的那一幕，老和尚无奈的摇摇头，虽拜入佛门已久，但玄智身上的戾气丝毫没有减退，行事还是一如既往。
“玄智。”
原本将目光紧锁在正一步一步靠近寺院的男人身上的玄智，闻声扭头看向老和尚。
“请韫卿殿下进来吧。到如今，此事也该有个了结了。”老和尚看着不远处缓步走来的男子，暗自叹了口气，转身朝禅房走去。
他已经忘记第一次见到韫卿是在什么时候了，只是记得那时候寺庙的方丈是自己的师傅，而自己还是个小沙弥……
玄智将韫卿带到寺院的禅房后，便去了正殿，丝毫不作停留。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他便很不喜欢老和尚口中的这位殿下，看到这位殿下他体内的戾气便有些克制不住。
每当听到寺院的小沙弥夸赞这人的皮囊时，他都会下意识在心底反驳：不过是人面兽心的家伙罢了。
他也不知道明明没有见过这位殿下几面，明明没有和他相处过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总不能是嫉妒他的美貌
立于禅房门口的韫卿并未理会玄智的态度，只是在门外驻足片刻后似下定决心般，推门而入。
这座古寺，已经立于人间万年而香火不断，寺院的禅房虽时常修缮却还是给人满满的历史感。
“嘎吱”
闻声，老和尚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手中的念珠放在面前的案几之上，抬眸看向那推门而入的男子。
青丝如墨被一根玉簪随意束起，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抬眸之际尽是风情万种，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微抿，任谁看了这张脸都要直呼: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只是这美男子似乎有些心事，眉宇间尽是郁色。
不等韫卿开口，老和尚便先道：
“老衲听闻凤族少主韫卿善弈，整个天界都难寻敌手，今日可否赐教一番？”
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韫卿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只得点点头，二人相对而坐。
“敢问韫卿殿下可信因果？”老和尚手持白子，先下一子后，便开口朝韫卿问道。
闻言，韫卿落下一子，垂眸，抿唇。
“以前是不信的，现在倒是信了。”
老和尚听到韫卿的回答，没有丝毫意外，想来也是，之前若是信了便不是韫卿了，手边动作也不停，只继续问道：
“那，韫卿殿下你可还记得我？”
韫卿看了看老和尚，仔细端详，他实在是想不起来，除了今日还在哪里见过这位方丈，莫非是万年前？
可显然眼前这位仅仅就是一个凡人，岂会是万年前的老友。
老和尚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这位施主，为何你每年都要来一趟寺庙，而且次次都只是远远地望着从不进去呢”
听到老和尚这番话语，韫卿不由得一愣，语气中带着些惊讶。
“你是，那个小和尚？”
“是呀，我就是那个小和尚。现如今应当是老和尚了。”
“你为何？”
韫卿不解，面前的这位“老朋友”，与他相识在百年前，若是依照凡人的寿数来算，如今他已近二百岁，而这个寿数是凡人无法达到的。
他看面前的老和尚，仔细端详，身无佛骨，周身并未有佛光萦绕，显然并未得道；亦未有任何可以加持寿数的法器，怎能活到如今？
“这便是因果。”老和尚看着疑惑的韫卿微微一笑，继续道：
“你我有缘，那日，我好奇你为何每年来寺庙而不入寺庙，上前询问于你，沾染了红尘俗世；而你解了我的惑，与我结下了一丝尘缘。现如今，我能存活于世百年，为的便是还了你这解惑之缘。”
听着老和尚的这一番话，韫卿不由得想起了曾经。
他三百年前找到此处，每年都会来寺庙一次。
至于与老和尚相识那日，他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了，只依稀记得那日下着蒙蒙细雨，他从山上向下望去，远远地看见被细雨笼罩住的竹林，像极了那时与她初遇的那地。
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之时，周身走近了一人，而来人正是这座能令她重新转世的寺庙里的小和尚，他本不想理会这扰了他思绪的小和尚，谁知自己却下意识回答了小和尚的问题。
只是他回答的是什么，他已经忘了……
后来……后来又来了一个和尚，他将小和尚斥责了两句，便带着小和尚进了寺庙，而他则继续望向那片竹林试图从中看到她的影子……
“啪”
清脆的落子声打断了韫卿的思绪，让他脱离曾经的记忆，回归现实。
“那，那方丈可否能为我解惑？”
老和尚笑而不语，只是抬手示意，该韫卿落子了。
此时的韫卿，听完老和尚的话，早已心神不定，那还能下的下去，便拿着一枚棋子，随意置于棋盘之上。
谁知，那棋子竟凭空消失了，见状，韫卿抬眸看向面前的老和尚。
老和尚依旧笑而不语，仍示意韫卿落子。
韫卿定了定心神，思索良久，落下一子，而这次的棋子没有消失。
“殿下，即便是我不说，我相信您心中也是有答案的不是吗？”
“如方丈所见，此时的我早已心神不定，哪能有什么答案，还望方丈指点迷津。”
“那若是答案并不美满，你又当如何？”老和尚接着问。
“当如何……”韫卿垂眸，眼底划过一丝悲痛，接着说道“只愿她能无恙。”
看着眼前陷入悲痛的韫卿，老和尚摇了摇头。
人也好，神也好，到底是情关难过，作为解惑之人，他是知道眼前这位殿下与他心上人之间的故事的。
那时刚听闻这故事的时候，他到底是有些许感叹，往往最容易让人忽略的便是近在咫尺的爱意，当局者迷，往往看不透，唯有失去后，方能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