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二楼雅间。
林老爹正在和宋公子东拉西扯的寒暄,旁边的王媒婆也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
“宋公子年少才高,如今身上就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可谓是后生可谓。不知道以后可有什么打算那?”林老爹抚了抚自己短短的胡须,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
“唰”宋公子状势风流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豪情万丈的回道:“自然是要去参加乡试,寒窗苦读几载,不就是为了能金榜题名,直上九霄。上一届若不是我因病缺考,第一怎么会被一个不知名姓的人得了去这届头名定非我莫属。
一丝暗芒从林老爹眼中划过,遂又笑着开口:“那就先祝宋公子榜上有名,心想事成了。”
“听王媒婆说宋公子快至弱冠,还未定亲,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这婚姻大事也不能耽搁了,正好今日我闺女在场,让她先和宋公子见个礼。”
林老爹的话还没说完,宋公子扬起折扇,直起腰高傲的说:“且慢!林小姐在秦州城也是赫赫有名,我曾听到过一些传闻。今日且不论真假,但我宋府容不得女子出门抛头露面,混在男人堆里做低贱的下九流生意如若宋林两家结亲,那我希望从此以后林小姐能循规蹈矩,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出色的当家主母。”
一番话落地,雅间瞬间鸦雀无声。
林老爹气的脑袋青筋直冒,盯着王媒婆眼神怒视;“这就是你夸出花来的人,啥儿玩意?”
从刚才宋公子侃侃而谈,大放厥词的时候,王媒婆的脸上就一直忽青忽黑,此刻被林老爹的死亡视线死死盯着,叫苦不迭暗道:“我哪知道这是一个棒槌啊。”
紫檀绢纱牡丹屏风背后。
朝云往上挽了挽衣袖,握起拳头就要出去揍人,被站在屏风边上的夕露一把拉住。
“做什么拉我?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的东西,就该狠狠揍一顿亏我刚才还觉的这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勉强算配的上我们家小姐呸,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冷天儿的还手摇折扇,做作。”
“你要真出去打他一顿,明天我们小姐在秦州城就更有名了,以后谁还敢在上府里提亲。”夕露也是怒气十足,但为了小姐的名声还是小声劝朝云。
薮儿眉梢微拧,强压下内心恼怒,伸手示意两个丫鬟噤声,自己站起身来,莲步轻移靠近屏风,脆声诘道。“敢问公子何为低贱,何为下九流?”
不等宋公子回答,薮儿继续道:“公子自诩高人一等,看不起我们这些满身铜臭之人,可是若没有我们南来北往,想必公子不一定能穿上来自关外的雪貂披风,手上拿着南边独有的紫竹鎏金折扇。”
“咳,咳。”宋公子听了不自在的捋了捋身上的披风,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折扇背在身后。
“自古虽有士农工商,商贸是下九流行当的说法,可也没有哪个当权者敢说彻底禁止商贸,杜绝生意往来高贵低贱从来都不是以行业来区分的。”
“我听刚才公子话语中还有轻视女子,把女子是视为附属品的之意如若只以一个人的能力作为论高下,我虽是女子,却掌管林家大大小小的产业,身上担着几百号人的生计,掌握着秦州城半数的经济而宋公子虽是男子,可目前只中了秀才,离金榜提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且最近游走在秦州官宦之间,为了自己的前程汲汲营营,这么看来公子好像没有比身为女子的我更有能力。”薮儿冷笑两声,自己来馥兰轩之前可是让人把位宋公子调查了个底朝天,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极度清高自傲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你你,伶牙俐齿,刁蛮无状,毫无妇德!”宋秀才气急败坏。
“不及公子。常听你们读书人挂在嘴边一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也千万别读出一个不辨是非,自大狂傲之人。”
“最后送公子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番急言厉语说的宋公子是面无土色,一张脸忽白忽青,捂着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唉,好久没这么痛快的骂人了,说这么多话了还真是口渴。
薮儿慢条斯理的走回桌前喝了口水,暗道。
“爹,我们走吧。”
雅间里的另外两人早被薮儿如连珠炮般爽利不容置疑的驳斥惊愣在当场。
这会听见薮儿的声音,王媒婆还楞楞的,林老爹却立马反映过来满眼放光,高声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路过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神色惊怒的宋公子身边时,重重踢了他一脚,“呸,什么玩意敢欺负我闺女,踹不死你。”然后飞快溜走了。
……
回府的路上,林老爹蔫蔫的坐在马车一角,时不时的用羞愧内疚的小眼神偷偷撇一眼薮儿。“闺女,这次爹眼神不好,没看对人,下次爹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爹,缘分这事强求不来,咱们顺其自然就好。”薮儿看着老爹内疚的样子,心疼的安慰道。
“不行,找女婿就如同做生意一样,既要慧眼如炬又要眼疾手快,要不然稍不留神就被别人抢走了……嗯,我在看看秦州城还有哪家郎君没有婚配。”说着从怀里掏出之前罗列好的城中所有未婚男子的名册,兴致勃勃的翻看起来。
“呃……。”
“吁……老爷,小姐,到府了。”车夫孙伯勒马停车。
父女两人下了马车,正要进府时,耳边传来一道沉重木板划过门扉时的“咯吱”声,随之对面的尘封许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迈出大门。
薮儿诧异的看了一眼对面,这家人早已在十几年前就搬走了,宅子蓬户空置,久禁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想不到宅子里竟然还有人
“小姐,是那个人……。”朝云在身后偷偷扯了扯自己小姐的衣袖,小声提醒。
薮儿回过神来瞅向对面门口挺拔俊逸的身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还真是上次在官道的救得那个男的。
林老爹皱了皱眉,越看越觉得对面的男子眼熟,挠着后脑勺想了老半天,突然“哎哟”一声,惊喜的喊到:“小毅,是你不你咋回来了?”
说完挺着肥硕的身子灵活的窜下台阶,一溜烟的跑到对面人儿面前。
“好小子,我就说看着眼熟,果然是你。虽然现在长大了,但是你林叔我还是认出来了……哈哈哈。”林老爹激动伸爪的拍了拍常毅的厚实肩膀。
常毅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穿着深红团福茧绸直缀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脑中飞速旋转起来。
自打兄弟们从云邙山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进了秦州城,自己便带着他们偷偷安置在了自家老宅。
许是感觉到了安全的地方,心神暂时松懈下来,好几个路上受了伤的兄弟就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所以这会常毅正急着准备出门去药铺抓药。
自己一行人还是官府通缉的逃犯,决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想到这里,常毅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故作疑惑道:“您是?”
“我是你林叔,和你爹常磊是至交好友,就住在你家对面……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林老爹指着对面自家的宅子兴冲冲的道。“你爹你娘呢?回来了没有说起来我们可是有十多年没见了……”。
常毅听见林老爹的话,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副久远的画面。
紫藤花下,两对夫妻笑语吟吟,谈笑自趣,廊下两个年幼的孩童追逐打闹,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响荡在蔚蓝的天空下。
眼前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就听见林老爹伸手大声的招呼对面:“薮儿,快过来。”
薮儿身姿窈窈,仪态大方,娉娉婷婷的走到两人身旁。
“这是你小毅哥哥,还记吗?小时候你们俩经常在一块嬉笑打闹,调皮玩耍,感情非常好……当年他们一家搬走的时候,你还哭闹不休,要跟着小毅一块走呢!”林老爹笑呵呵的给两人介绍。
常毅和薮儿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薮儿眼含深意,悄悄打量他。
常毅则偷偷拧了下眉头,低头撇开眼角,目不斜视,只当两人从未见过面。
……
“常家哥哥,安好。”薮儿大方得体的屈膝行礼。
常毅后退一步,拱手让礼:“林世叔,林妹妹安好,原谅我眼拙,一时没能认出两位。”
“无妨,毕竟咱们很久没见,一时认不出实属正常。”林老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晚上来林叔家吃饭,你刚回秦州,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多谢林叔好意,只是随我一块回来的朋友在路上不小心受了伤,如今高烧不退,我正准备去药铺抓药,恐怕不能赴约了。”常毅面含歉意。
“听着情况挺危险的……这样吧,你刚回来一切还不熟悉,我让管家带着名帖去回春馆请城中最有名望的于大夫过来看看。”林老爹思考片刻,招手让曹管事去请人。
“多谢林叔。”常毅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