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哗……哗”账簿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碧纱橱回响,薮儿执笔专心处理庄上的事务。
“小姐,仔细些眼睛。”
夕露从隔间火炉上提起一壶烧好的开水,冲泡了一盏清茶放到薮儿手边,轻声叮嘱。
然后伸手从箩筐里取出一把小银剪,将碧纱橱里的几盏烛台灯芯修剪一下,使之光线更加亮堂。
薮儿心无旁骛,两个丫鬟怕打扰小姐做事,就悄悄拿起绣筐,坐到了炕梢。
朝云坐在一旁整理散乱的丝线,夕露慢慢悠悠的绣起帕子。
碧纱橱里静谧无声,主仆三人安安静静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叩叩”两声敲门的声音传进来。
“谁呀?朝云放下手中的线团,走出碧纱橱打开房门。
“朝云姐姐,是我。”顺儿面露灿烂的笑容。
“我有东西要交给小姐。”
“进来说吧。”
薮儿听见外面的动静,手中的笔没有停,头也未抬的朗声道。
“小姐,这块玉是我在厢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用荷包装起来放在枕头下面……我猜是那位小哥留给小姐的。”顺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鸦青色荷包放在薮儿面前。
荷包款式是很多年以前的,颜色陈旧,不复鲜亮,针脚也出现了磨损,能看的出来经常有人拿在手里小心摩挲。
薮儿捡起荷包,轻轻拉开抽绳,从里面倒出一块白色玉牌,顿了顿,方拿在手里仔细打量。
这块玉玉质绵密,入手温滑,虽不是极品羊脂白玉,但也少见。
玉石正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背面则有两个小字:子陵。
薮儿若有所思,想必子陵应该是他的名字了。
“小姐,这位公子别看挺沉默寡言的,但是浑身就是透着一股狠厉,不像是一般人。小姐救了他,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顺儿想了想,提醒自家小姐。
薮儿想了想,“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一定能再遇上。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下面的人说话注意一点。
“好”顺儿点头领命出去了。
薮儿将玉牌重新放回荷包里,递给夕露:“找个盒子单独放起来吧。”
夕露从炕上起身,走过来接过荷包:“小姐,这玉牌是有什么特殊吗?”
“没有。我只是想,也许有朝一日能将它还给原来的主人。”薮儿随口道。
这日,阴沉的天色逐渐散开,久违的阳光温柔的轻洒人间,积雪在慢慢融化,逐渐滋润着大地。
薮儿见天色转晴,急急吩咐朝云夕露收拾行李,又让张伯准备马车,准备回城。
原本计划在别庄两天,处理事务。结果大雪封山,已经在此耽搁四天,此时再有五天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薮儿归心似箭。
别庄大门口。
临上马车时,李氏急匆匆的跑过来:“小姐,我做了一些你爱吃的糕点,你带回去慢慢吃。还有两套襦裙。”
薮儿接过盛放点心的盒子,脸上露出心疼:“妈妈你不用每次都给我准备这么多东西,再说你的眼睛也不好,以后不用给我做衣服了,府里有绣娘呢!”
“你从小穿我做的衣裳穿惯了,绣娘哪有我做的衣服穿着舒服,再说他们也不知道小姐你的习惯。”李氏义正言辞的道。
薮儿见说服不了她,瞥向站在一旁的顺儿:“顺儿,你帮我看着妈妈,晚上记得叮嘱她不要做活。”
“唉,小姐,你们俩的对话都重复了多少遍了?我的耳朵都起茧了,每回我可是严格按照你的嘱托盯着我娘了,可她偷偷瞒着我做,我也没办法。”顺儿唉声叹气的搞怪。
李氏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儿子头上,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薮儿踩着马凳上车正要进车厢,想起一事,停下弯腰的动作,扭头对顺儿道:“过完年你来林府吧,先跟在曹管家身后学习历练一番,以后少不了你的前程。”
“多谢小姐。”顺儿闻言大喜,连忙弯腰拱手道谢。
一旁的杜庄头和李氏也忍不住笑容满面。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薮儿挥别众人,示意张伯启程。
————
常毅纵马上了官道之后,直奔秦州城门口,在那等了一天一夜,没有看到自家一个兄弟,暗道不妙,迅疾掉转马头飞驰往云邙山。
云邙山,位于秦州和颍州的交界,山势挺立,绵延百里。
当时,就是在这座山里,自己和兄弟们遭到几十号颍州官差的围追堵截。迫不得已,许霃提议兵分两路,一队人吸引注意,另一方人趁机逃跑,双方约定在秦州城外汇合。
而他自己不顾常毅的阻拦,毅然带了几个兄弟去吸引对方的注意,为其他人争取逃命的机会。
只是山里道路错综复杂,衙差又追的的紧,眼看着就无路可逃,常毅让其他人先走,只身留下阻拦。只是人太多了,双拳难敌四手,不防中了几刀……最后被逼跳下了悬崖,却因祸得福发现底下有条湖可以通往山外……。”
幸而常毅还曾记得年幼时就居住在秦州,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便一路辗转躲沿着水路出了云邙山。
自己和兄弟们走散了,常毅决定先前往约定的地方等着,只是自己受伤太过严重,才会半道昏迷在官路上。
……
常毅找了一个山脚隐蔽处,将马藏起来。
自己徒步爬上山,一个时辰后,找到了与兄弟们失散的地方。
“呼……呼”常毅深深吐了口气,伸手按着胸口,额上冷汗直冒,早前包扎好的伤口,此刻早已渗出血来。
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浓密的深眸紧锁,湛黑的眼眸如鹰般锐利四处搜寻周边的蛛丝马迹。
忽然眼眸微动,常毅走到一颗不起眼的小树边。
树皮上有人用小刀刻了一个旗帜卷起的图案,这是兄弟们约定的暗号,是危险的意思。
常毅面色大变,顾不上身上的伤,运起轻功沿着暗号追去。
一处山坳里。
大约有五六十个身着衙役服的官差分成几堆,正围着篝火取暖。
旁边石壁下坐着还有七个人,被绳索捆成一堆。
正是自家的兄弟!
常毅攥紧拳头,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同时脑中飞速转动想办法。
“噼嘶~噼嘶”一道隐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常毅拧眉小心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眸中霎时升腾几分喜色。
是许霃,他身边还有两个兄弟山猫和瑞风。
常毅猫腰退出树丛,快速朝许霃的方向掠去。
四个人汇合之后,常毅小心在许霃旁边猫下腰询问情况:“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我们分开后,我带着四个兄弟吸引官差的注意,刚开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只是后来我们在山的外围遇到了陷阱,有两个兄弟被抓了。我们几个见势不对赶紧躲了起来……之后这些人开始搜山,我们更不敢妄动。直到今天这些人散了一些,我们几个才敢出来打探情况……原来兄弟们下山时遇到埋伏都被抓起来了……。”许霃轻声娓娓道来。
“你呢?”
“我侥幸逃了出去,在秦州城外等了一天一夜,没见到一个兄弟,感到不对劲,就追过来了。”常毅简单描述了一句。
“两位当家的,我和瑞风偷听到一个消息。明天一早,衙差就会押兄弟们下山入大狱。今天晚上我们如果不动手的话,就没有合适的机会了……该怎么办?”一旁默不作声的山猫突然开口询问,许霃身边的瑞风也满脸严肃看着两人。
“我有个办法,刚才上山的时候,我发现此地是个葫芦形山坳,转角很是狭长。今天晚上趁他们熟睡之际,山猫身手敏捷,负责悄悄潜进山坳救人,然后带着他们往壶嘴方向走。如果惊动衙役,我,瑞风负责拖住他们,许霃趁机想办法设置障碍挡住他们的去路……,如果计划成功,我们就在东南十里处的悬崖碰头,走水路离开这里。”常毅细细将自己的计划道明。
“好,就这么办。”许霃点头同意。
四个人又碰头细细商量了一番具体行动计划。
子时,月黑风高,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山猫灵巧的翻下山坳,敲晕放哨的衙役,悄悄绕过周围的营帐,无声无息的走到石壁下。
“山……”其中一个兄弟从假寐中醒过来,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摸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家兄弟,惊喜的差点叫出声。
“嘘……,叫醒他们,悄悄跟我走。”山猫连忙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不要出声。
另一只手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将兄弟们身上的绳索一一割断。
这一遭动静周围的兄弟都醒了,大家挣开绳索,颇有默契的跟在山猫身后,排队悄悄往外走。
在快要走出营帐附近的时候,一个衙役睡得迷迷糊糊的,掀开账帘准备出来解手。
正好两方人撞在一起,那衙役惊得瞌睡虫顿时跑的没影,扯着嗓子大吼一声“犯人逃跑了。”
顿时整个营地的衙役人潮涌动。
山猫他们反应也不慢,抢先一步跑出了营地,往壶嘴而去。
常毅和瑞丰趁机跳出来,挡在追出来的人前面。顷刻间短兵相接,刀剑乒乓声不觉于耳。
一刻钟后,常毅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喊了一声瑞风,两个人开始边打边退。
待退到一处狭窄的转角时,常毅大吼一声:“许霃。”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阵轰鸣声。
从山坳上方突然滚下来几根巨木和大石头,领头的衙差面色巨变,大吼出声:“退,都往后退。”
一阵尘土飞扬后,巨木和石块把路口堵的严严实实,而先前的人儿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