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深冬时节,冷雾寒寒,天空只有几颗星星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
薮儿拢了拢身上的白狐披风,呼出一口冷气,带着两个丫鬟一路穿过别院的游廊,到了花厅。
刚迈步进去,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薮儿舒服的喟叹一声。
“小姐,先别解下披风。你身子弱,在外面冻得久了,普一进来,小心感染风寒。”
夕露刚把随身物品摆放齐整,看见自家小姐的动作,连忙过去阻拦。
正在说话间,花厅外的帘子被人掀开,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夕露说的没错,今个儿尤其冷的很,小姐还得注意些。”
杜庄头的妻子李氏笑吟吟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一路赶来辛苦了,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暖暖身子吧。”说着将从托盘里端出三碗面并几样小菜。
“知道小姐爱吃清淡的,这汤头用上好的老鸭煲了一整天,我还特意把油沫撇了……这几样小菜咱们这冬天也少见,还多亏了小姐让人从南边捎过来的种子……小姐可多吃点。”李氏满面慈爱的絮絮叨叨。
薮儿点了点头,甜甜的撒娇道:“还是您做的对我的胃口,自从您搬到别庄,我都瘦了……。”说着还捏了捏自己莹白迤逦的脸颊,示意自己真的瘦了。
李氏上下打量了几眼薮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心疼的道:“比我上次进府看着瘦了不少,瞧这脸上都没多少肉了……。”
自从自己五岁丧母后,父亲一直未曾在娶,又忧心男子比不得女子心细,因此特意寻来了杜庄头的妻子李氏冲作女儿的乳母。
直到及笄,她一直全心全意悉心照顾自己,因此薮儿一直视李氏为自己的第二个母亲。
……
薮儿招呼李氏和自己的两个丫鬟坐下来,和自己一块吃。四个人热热闹闹的边唠嗑边吃起来。
正说话间,杜庄头领着一个医者模样的老者走进了花厅。
“小姐,那位伤者已经安排妥当,孙大夫已经替他包扎过伤口了。”
薮儿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擦擦嘴角,美眸流转间望向孙大夫:“伤势如何?”
“伤者全身身中数刀,看似严重,实则并没有致命伤。我已经为他处理好伤口,就是今晚他可能突发高热,我这里有几副退热散,届时可以给他服下,只要悉心照料,熬过今晚就好了。”孙大夫从药箱里拿出几包方药递给杜庄头,敛衽恭首道。
薮儿点头颔首“有劳孙大夫费心……夕露。”
旁边的夕露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笑吟吟的递给孙大夫“大夫辛苦了,这是诊金。”
林家也算是老主顾,孙大夫并不陌生,闻言直接接过了荷包,随后跟着杜庄头出了庄子。
“小姐,天不早了你早点沐浴歇息吧,卧房的碳我也给你早早的烧起来了,暖和着呢!厢房那边我让顺儿看着不用担心。”李氏收拾边收拾东西边道。
身子确实很疲乏,加之在车厢里窝了半天,这会儿反应过来腰酸腿疼。
薮儿点了点头,转头打个呵欠,眼角闪出几滴泪珠:“妈妈也早点歇着,回去记得告诉杜伯明儿辰时让庄上的管事到花厅盘账。”
“哎,哎”。李氏连连点头答应退出了花厅。
后院卧房。
烛黄的灯光透过洒金琉璃灯罩映衬的满屋斑斓,梦幻靡靡。
穿过几重帘幔,赫然跃目一架屏风,上面细细描绘了草原行猎,会挽雕弓,骏马疾驰,俨然一股奔放豪情扑面涌来。这架屏风放在柔婉的女子闺房,瞬间多了一些说不清的风流意味。
耳边可以听到轻轻的撩水声,转过屏风,迎面而来的热气迷花了人眼,模糊中只能看到一截雪白的皓腕,乌黑的头发,美得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小姐,我们来帮你。”夕露和朝云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小姐,我来替你舒络筋骨。”朝云自奋告勇。
只见她从托盘里拿出一个雪白的瓷瓶,打开封口,小心翼翼的倒入几滴乳白的液体在掌中,双手揉搓了几下,等它散发了药性,才缓缓的抬起一条雪白的臂膀,替自家小姐按摩起来。
另一旁的夕露则轻柔舒缓的替薮儿洗头。
“你们俩的手艺越发好了。”薮儿舒服的长叹一声,缓缓阖起双目。
“还是小姐□□的好。说起来这玉凝露的效果还真是好,既能美白还能缩小毛孔,小姐的皮肤越来越光滑细嫩,就连我带着我的手也白净了许多。”朝云高兴的抬起手示意两人看。
“那当然了,这玉凝露还是我从古方上搜集整理出来的,咱们自己已经亲身试验过了,回头就可以开店了。”薮儿半眯着眼睛,慵懒的道。
“开店小姐要开水粉铺子”朝云很兴奋。
“小姐平时打理布庄田庄已经够忙了,再开家铺子,岂不是更忙碌了?”夕露心思细腻,想的多些,担心自家小姐吃不消。
“没事,我还忙的过来,再有商人哪有嫌自己产业多的呢?”薮儿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经过好一番折腾,薮儿终于躺到了热乎乎的床上,两个丫鬟替自家主子捏好被角,俱退到耳房歇息了。
一夜酣睡至天亮。
————
清晨,天微微亮。
北风依然凛冽,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昨晚的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如同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棉被,人踩上去霎时淹没了脚踝。
还好今早大雪终于停了,只有少许的雪粒子偶尔从天空飘下。
吃过早饭,薮儿叫了几个家丁随自己在庄子里转转。
这个别庄里有七八十口人,大部分都是林家签了长契的工人,还有一部分是自家的族亲。
林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秦州城,原本是赤脚农夫,土里刨食的。
轮到曾祖那一辈时,曾祖不愿余生效仿老一辈勤勤恳恳种了一辈子的地,到头来因天灾人祸,颗粒无收,心血白费。
就开始试着做些小生意,幸而曾祖脑袋瓜灵活聪慧,当时瞅见了南北方缫丝布料价格差异巨大,当机立断抓住了这个机会,干起了南来北往的走货生意,慢慢的竟也打下一点基业,攒下了一些银钱。
后来又经过了几代人兢兢业业的操持经营,林家布庄才慢慢的有了如今的规模,不仅在郊外有缫丝作坊,织造作坊,还有染料作坊,凭借着独家的缫丝染布手艺,才在秦州城有了如今头牌的名声。
这个别庄说是别庄,其实也是一个大型集合的作坊,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分布一个作坊,其中有缫丝作坊,织造作坊,染布作坊,还有一个粮食作坊。
此刻天色还早,距离上工还有一段时间。
一路走来遇见许多早起的人正在清扫道路上的积雪,薮儿带着人绕着别庄走了一圈,心里总算安稳了许多。
今年的风雪虽大,但房屋加固的甚是牢固,倒是没有出现大雪压塌屋顶的现象。
薮儿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漏出些许笑容。“杜伯,庄子上今年秋冬打的粮食足够吗”
“差不离,往年丰收的时候打出来的粮食能多出三层来,今年虽因为雨水多气温低影响收成,但咱这是一百六十亩的地,基数大,足够庄子上自用了,就是可能没有多余的粮食进账了……。”杜伯挠了挠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很肯定的道。
“无妨,先紧着自家吃用。明年我打算在添置一百亩地,到时候耕种秋收人数不够的话,你看着办,该添人就去找人牙子再买一批回来……。”
“我正想和小姐提这事,前段时间隔壁村马员外要卖沿河的一片地,我过去看了位置挺好,沿河靠近官道灌溉进出都方便,土壤也肥沃适合种庄稼,就是面积不大,只有七十亩……价钱是五两五钱银子。”
“好的田地可遇不可求,遇见合适的就买了,就是这价钱比市面的要贵上两层。回头有空你找人问问对方价钱能便宜点吗,至多比市面贵上一层。”薮儿沉吟片刻后,低声嘱咐杜庄头。
……
两人商议着别庄的需要处理的事情,慢慢转回了花厅。
昨天晚上接到主家小姐今个儿要盘账的消息,别庄里头各个作坊管事这还不到辰时,就已经揣着自个的账本齐齐等在了花厅。
薮儿带着杜庄头迈步进了花厅,就看到一群人正襟踞座,时不时的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有事耽搁了,劳诸位各位久等。”薮儿温声抱歉举步上座。
“不敢当。”各位管事连忙站起来拱手相让。
“那咱们就开始吧。”薮儿抬手让诸位落座,朝云和夕露立马抬上一只木箱,里面是林家一年各处的总账。
薮儿从中取出一本账本,掀开看了几眼:“牛管事,从你的缫丝坊开始吧。”
堂下牛管事起身,做到一处提前摆放好的案桌旁坐下,拿出账本,摆好算盘,才抬头看向薮儿点了点头。
稍顷,花厅就安静下来,耳边只能听到牛掌柜和主家小姐的对账声,伴随着拨弄算盘珠子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