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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不相见无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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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平阳带着一身疲倦,离开了皇宫。

    马车摇晃,她无心关注周遭发生的一切,到家门口后,婢女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本宫想再坐一会儿”平阳沉声开口,婢女不敢再劝,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平阳才提起一口气,下了马车。

    此时府内本该幽暗无光,却有人执等站在路口。

    见公主回府,阿月提着等挪步上前,冲着公主俯身行礼,“公主,您回来了。”

    “阿月。”平阳唤了一声阿月的名字,却久久没有后语。

    阿月似乎没有察觉到平阳异样的情绪,露出一抹微笑,“郡主本想等着公主回来,可熬不住先睡下了。我怕公主不习惯宫中膳食,让厨房还温着菜,公主可要再用些?”

    看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落落大方的姑娘,平阳便一阵恍惚。

    想起了初遇时,那个一身狼狈,但眸光坚毅的小丫头。

    那时阿月费尽千辛万苦从月路纳族的领地逃出来,冒着被澧朝大军捉杀的危险,直愣愣地闯入了平阳的视线。

    阿月向被族人抓来的澧朝孩童学了简单的几句澧朝话。

    用蹩脚但坚定的口吻,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平阳,“求你帮我,杀我的族人。”

    午夜梦回,平阳时常梦见她和阿月初遇的这一幕。

    无论是惊世骇俗的请求,还是阿月视死如归的目光,都给平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公主,您怎么了?”见平阳迟迟没有回应,阿月轻声开口,疑惑地问道。

    如今,那个小丫头已经长大,澧朝话也说得和母语一般无二的流利了。

    平阳微微摇头,对着阿月回以一笑。

    “没什么,还真有些饿了,再让厨房温几壶酒,你陪我再用些。”

    虽然阿月晚膳用得足够,但公主开口,她也不会推拒,应了一声,提着灯,陪公主一道回了她的院落。

    很快,厨房便热好了饭菜,也送上了公主点名要的美酒。

    平阳从多宝阁上,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套名贵非凡的夜光杯放在桌上。

    下人都被遣散在屋外,阿月主动领了倒酒的差事。

    拿起酒壶才惊讶道,“这不是公主您珍藏许久的琼花醉吗?”

    平阳公主生平所好,一为武,二为酒。

    琼花醉是南方一小国特有的贡品,每年进贡给澧朝的不过两坛,滋味醇香,是酒中极品,更有养颜之效。

    每年进贡,皇帝会自留一坛打赏后宫妃嫔,还有一坛则送给了太后。

    太后知晓平阳好酒,每年都把这坛贡酒赐给了长公主府。

    一坛酒对平阳这个吃饭不离酒的嗜酒之人而言,实在不过了了,故此,除了府上有贵客,或者特殊时节,她一般都不会喝琼花醉。

    曾经还戏言说要留够十八坛琼花醉,给明月郡主当嫁妆。

    平阳拿起酒壶,斟满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阿月面前。

    许是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戏言,露出一抹笑意,“明月那丫头,是个和酒无缘的命,这佳酿给她做嫁妆怕是暴殄天物,还不如咱们喝了好。”

    看着夜光杯中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如玉石一般的莹润光泽。

    阿月心中有所觉察,但还是举起酒杯,冲着平阳敬酒道,“这一杯,阿月敬您,敬您当年的救命之恩。”

    “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平阳握住酒杯的指尖微颤,仰头一饮而尽。

    从前美味到舍不得暴饮的琼浆玉液,如今入口却尽是苦涩,平阳紧握酒杯,不知如何开口,又拿起酒壶,添了第二杯。

    第二杯酒,还是阿月先开口,冲着平阳举杯。

    “第二杯酒,阿月敬您多年来,收留阿月之恩。”

    平阳不知何时红了眼眶,看着阿月同样湿润的眼眶嘴唇颤抖,似怜似骂,“傻丫头,这么多年,在本宫眼中,你就像是本宫的亲妹妹一般,何来收留,公主府就是你的家。”

    这句话,也让阿月的鼻尖一酸,险些流下泪来,但她还是坚持着给公主添上第三杯酒。

    “最后一杯,阿月敬您,愿公主和郡主在没有阿月的以后,健康无虞,自在随心。”

    平阳看着不擅饮酒的阿月连着喝了三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喝不下这最后一杯。

    “你猜到了?也是,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阿月缓缓起身,撩开衣袍,跪在了平阳的面前,推开了平阳想要扶她的手,挺直了脊背。

    灾民中蛊毒一事,本就是她和容晚玉最先发现。

    看见灾民背后刻字的那一刻,明月便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她最初的反应是惧怕,不是害怕自己会遭灭顶之灾,看到那出自母亲之手的蛊虫之法,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被晚玉劝着,回公主府的车上,明月开始担心。

    担心收留了自己多年的公主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受到牵连。

    今夜,公主从宫中回来后的举动,让阿月已经心中了然。

    “晚玉告诉我,月路纳族重现,是有人借机生事。但我的身份,是不争的事实。阿月不求其他,只求不要牵连公主郡主,便是一死,阿月也心甘情愿。”

    越是平静以待,平阳心中便越是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她不忍面对阿月的目光,将实情据实相告。

    “皇兄他,听了老臣的进言,要在和北域开战时,以你祭战旗。”

    “我求了皇兄许久,他只答应我,保证你在天牢里不会受半点折磨,届时会用剧毒让你几息赴死。”

    吐露完实情,平阳的拳头紧握,将那夜光杯捏得粉碎。

    面对阿月,她说的简单。

    实则,求皇兄之时,她不仅拿自己的婚事为由,想要让皇兄心软,甚至还用自己的赫赫战功请求皇兄开恩。

    对于平阳而言,让自己失去自由的婚事,是一生之耻。

    而那些带领千军万马赢的一场场胜利,则是自己聊以度日的精神依仗。

    哪怕是当年被赐婚,平阳也没有以战功为由推拒。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预感,但听见平阳的回答时,阿月还是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但她什么也没说,没有恳求,也没有眼泪,只是对着平阳深深一拜。

    “阿月明白,阿月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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