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父与子
月路纳族,是天生的毒道天才。
每一代的大祭司,都会炼成独属于自己的圣蛊,以此造福族人。
“祖辈上,圣蛊由大祭司独自寻找毒物炼成,最大的用处,便是以圣蛊为族人医治疾病。”
“后来,北域的冬日越来越长,有一任大祭司,炼出了取人性命于无形的圣蛊,杀害了周边数个部族,将月路纳族壮大无比。”
阿月的眼眶湿润,泪已经干了,独特的语调将这些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那一任祭司所为,让月路纳族被北域多个部族联合压制,元气大伤,但祭司的意志没有消散,而是传给了下一任祭司,也就是,我的阿母。”
容晚玉静静地陪伴在阿月身边,给她无声的力量让她可以讲述这些过往。
依容晚玉所知,只知道北域和澧朝曾经多有争端,北域部族在粮食不济时,总会掠夺澧朝边境百姓,由此引发了大战。
并不知晓,北域部族内部还有这等冲突矛盾。
“我阿母为了炼制出最厉害的蛊虫,选择以人炼蛊,无论是本族的孩子,还是别族的,都没有放过。我亲眼看着我的伙伴被阿母的蛊虫啃食,一个又一个。”
阿月忽然摊开手,伸到容晚玉面前,掌心有一道疤痕,仿佛一条蜈蚣。
“而我,是虫母,我每日的餐食,皆是那些吃了人的蛊虫。这道伤疤,是一遍又一遍被阿母放血,用以炼制毒药。”
看着那道伤疤,容晚玉如鲠在喉,只有接连不断的受伤,伤痕才会留下如此难以磨灭的痕迹。
肉体上的摧残,远远比不过阿月心中受到的打压,亲眼看见族人在母亲的指引下,越来越疯魔,害得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无辜枉死。
“我知道澧朝大军来犯,月路纳族所居之地,地形艰险复杂,我找到机会偷溜出去,撞见了平阳公主,引着她找到了我的族人。”
那些血肉模糊的记忆,让阿月痛苦不已,大战之后,月路纳族覆灭,她成了俘虏,跟着平阳公主回到澧朝,入了公主府。
“我以为,月路纳族不复存在,这配方也该掩埋于尘。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完善至此。”阿月的言语森森,透露出一股决绝之意。
“晚玉,不是我自寻死路,这些是月路纳族的罪孽,合该由我再一次覆灭。”
容晚玉沉默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容我再想想,你如今是公主府的人,这决定,无需向长公主禀告一声吗?”
容晚玉的问话,让阿月回暖了一些,她笑着点点头,“公主大义,会明白我的选择。不过你说得对,明月郡主年岁小,我该和她好好告别。”
阿月暂别石蕴堂,回去呆了两日。
再回来时,似乎卸去了什么负担一般,拿着刮骨香,自己呆在了单独的厢房。
每过一日,阿月就会加重用量,容晚玉固定时间进入厢房,记录阿月的病情反应。
因为阿月幼时的经历,她比一般人更加耐受毒性,可以让容晚玉有充裕的时间来试验不同的用药反应。
但此配方,是阿月母亲多年心血而成,要研制出克服它的解法,比上回京郊的单一毒素,困难得多。
过了几日,石蕴堂又来了新的助力。
一进后院,就是熟悉地叫喊声,“容家丫头,老夫来了!”
容晚玉靠在墙上阖目小憩,这段时日她每日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白日就见缝插针地养神。
“卢御医?”容晚玉揉了揉眼睛,看见来人,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不仅是老夫,还有更厉害的帮手。”卢御医笑着往一旁让了几步,露出了他背后的老者。
老者身着寻常衣衫,白发白须,面上沟壑纵横,看着年岁颇大,但精气神却很是不错,让人难辨年岁。
“这位是孙御医?”容晚玉隐约有猜测,起身相拜。
孙御医从未与容晚玉打过照面,此番前来,也是暗中受了皇帝之命。
知晓内情后,他比那些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更明白这刮骨香的厉害,因此不辞辛劳,立刻赶来。
看着容晚玉对自己十分尊敬的模样,孙御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容家姑娘不必多礼,早听闻卢御医提起过容姑娘的医术高深,今日终缘得见。”
“您二位怎么来了是陛下答应了,严禁刮骨香?”容晚玉一下直起了腰,目光烁烁。
止住源头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彻底破解刮骨香,姜询答应她办妥此事,已过了好几日,她一直忧心此事难成。
“你算猜到了一半。”卢御医开口解释起来,先叹了一口气,“四殿下以往看着有些率直,未料如今一开悟,便是引得满朝攻讦。”
刮骨香一事,因为涉及药物,寻常不上朝的御医也被叫了过去。
此事太医院都明白,牵扯颇深,院使犹豫之下,派了卢御医去当炮灰。
卢御医踏入大殿时,朝堂上正吵得热闹。
说是吵,不如说是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党,难得摒弃前嫌,共同声讨四皇子姜询的提议。
姜询独自一人站在中央,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嘲弄和责备之声,头低垂着,腰背却挺的笔直。
禁香令不能再拖,哪怕太子对他疑心,他也不得不站出来,自请上奏。
无视耳边的声音,姜询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奏请,“父皇,刮骨香用料大半源于北域,此香在澧朝南边一代已经泛滥,流入京城也有些时日。此香吸食过度,会致病者神思不济,废寝忘食而亡。请父皇下令,严禁此香流通于市。”
皇帝看着堂下之景,没有答复姜询的话,而是指了指才进来的卢御医。
“先让太医院的,看一看是否如你所言。”
姜询早备好了在石蕴堂的病人的脉案,看见来者是容晚玉的熟人,还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将所有的脉案递给了卢御医。
“劳卢御医认真过目。”
卢御医听明白了经过,也不顾此前对四皇子心有微词,一脸严肃地接过脉案,细细翻阅,面色越发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