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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奔者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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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自己亲娘上京抵家,容束硬是借口应酬,在同僚家留宿了一夜。

    到底不能一直躲着,下了朝,容束坐在马车里,停在家门口,坐足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平复好心绪下车。

    抬眼见,门匾还是那个门匾,门房也还是那些门房,就总觉得这腿迈不开。

    等候已久的马管家见到主君,几步并作一步上前,宛如寻见走散的亲人一般,稳稳地扶住了容束的胳膊。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太太盼着您念着您,可久等了呢!”

    容束几乎是被拽着往里走,脚步一顿一顿,“知道,知道了,别扶着我,腿没断,能自己走!”

    主仆二人一顿拉扯,总算踏进了容府的大门。

    一进门,容束就觉得有些不对,看了看四周,入门处原本摆了不少摆件,此时一件也没了,空空如也,看着分外空荡。

    “那对青花六方瓶呢?“容束指着两个空架子问道。

    管家笑笑,“老夫人叫人收起来了。”

    容束又往前走了两步,见墙上的名画也不见了,“迎客松柏图呢?”

    “老夫人也叫人收起来了。”

    容束一阵语塞,一眼望去,能看得见的摆件现在也都只剩个空架子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走过来,连空架子也一并搬走,看方向,是去了库房。

    看着容束满眼的疑惑,管家才缓缓解释道:“老夫人说,这财不外露,老爷您是要名垂青史的清官,家里不可铺张,就叫人将外面摆放的物件儿都收去库房了。”

    想起自家老娘的脾性,容束只觉得一肚子窝囊气没处可发,甩了甩袖子,“我先回去用膳,你去给老太太说,晚膳后,我再去见她。”

    一路容束负手疾行,路上遇着不少仆从向他行礼,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很是奇怪,如此一想,脚下步子更快了。

    很快,厨房送来了晚膳,一共十道菜,盖着保温的罩子。

    马管家的儿子,小厮马聪一一揭开,只见菜色一水的翠绿,唯一的荤腥,是炒鸡蛋。

    容束诡异地沉寂了,半晌都没动筷子。

    马聪见主君神情不妙,清清嗓子,刚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容束打断。

    “我知道,老夫人的吩咐。”

    马聪闻言诶了一声,默默站在角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容束三度举筷,最后啪得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如今不是小姐当家吗,怎么全听了老夫人的话?”

    马聪缩起脖子,记着自己老爹的教导,一板一眼地回道:“回老爷话,是大小姐掌家不错,可大小姐说,老夫人是长辈,长辈之命,不可不从。还说,老夫人为老爷长远计,实乃慈母之心,定当用心效仿老夫人。”

    “晚丫头她平日也没见这么耳根子软!”容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都无法和老娘硬碰硬,更何况女儿还是晚辈。

    吃了一肚子素,容束只觉得心都清寡了几分,匆匆赶到松鹤院,却见此处热闹得很。

    两个妾室,四个子女,全到了。

    “可是狗儿来了?”

    祖母早年给人做绣娘,熬坏了眼睛,看不太真切,听见脚步声循声望去,先落下两行清泪,冲着容束不住招手。

    “我儿,可让老母好生挂念,快过来,让娘看看。”

    京城距老家路远,母子二人确实许久未见了。

    看着一头白发的母亲,容束本也起了一腔柔情,可一听那声幼时的贱名,那点子柔情也消失殆尽了。

    容晚玉和弟弟妹妹,听见那声狗儿,纷纷低头瞥目,只作充耳不闻。

    等母子二人一番抱头痛哭,萧姨娘见机也掏出帕子抹了抹泪,劝慰道:“哭极伤身,母亲和老爷仔细伤了眼,沁儿,快给你祖母擦净眼睛。”

    容沁玉应声而起,从怀里拿出干净的帕子,还没伸到祖母面前,就被祖母轻轻推开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只祖母这眼睛伤得厉害,用不得这些布粗的帕子。你给你父亲擦擦吧。”祖母转头唤此后自己的嬷嬷道,“把我的帕子拿来。”

    嬷嬷麻利地拿出祖母专用的手帕,看着没什么花纹,不过却是一匹百金的云锦所裁。

    容沁玉略显尴尬地又朝容束伸手,容束见那帕子被自家母亲嫌弃过,也不肯用,胡乱地用袖口自己抹了几把。

    容晚玉端坐在下方,左右坐着行哥儿和秀玉,不时照拂着两个小的吃点心,闲适得很,一点不去凑这个孝心。

    跟祖母相处几日,她也算看明白了,这祖母粗看着,一身简装,连袖口都有补丁,实则内里看不见的衣衫用得都是上等的好料。

    命人将府内的物件儿收了起来,尽数锁在库房,还要去了库房的钥匙。

    说什么清廉之家,清廉在他们这些子女妾室身上,她老人家自己吃穿用度,要是差上一点,那可是不依的。

    实在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好典范。

    哭够了,祖母又开始追忆往事,拉着容束的手不放,“还记得当初,你父亲给人搬木头,意外被砸死了,我带着你和你大哥,孤儿寡母,那时的日子苦啊”

    这些话,容束已经听了无数遍,只耷拉着眼,默默再听一遍。

    容晚玉倒是头一回听这段往事,支楞着耳朵,好奇得很。

    “那时候,我还年轻,娘家里劝着我改嫁,可哪有好女嫁二夫的道理,我没日没夜地给人做绣活,才勉强把你和你兄长拉扯大,这村里,还给立了一块贞洁牌坊,现在还在村口立着呢。”

    明明是回忆从前的苦日子,祖母却一直翘起嘴角,特别提及自己被人夸赞贞洁,笑的合不拢嘴。

    一番话下来,容晚玉也算听明白了,这老太太最在乎的是名声,其次是自己的享受,所以才会以简朴之姿示人,又不甘自己的用度亏欠一点。

    来来回回反刍一般念叨完旧事,听得不比容束少的萧姨娘都开始支撑不住眼皮了,老太太才总算说到了正事。

    只见她瞥了一眼还悠闲吃茶的容晚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教养的大姑娘是个有脾气的,我让她将这管家之权交还给楚楚,她说大户人家便没有妾室当家的。既如此,那就让娘来给你管这个家,也好肃清肃清家风,收敛些这被咱们家大小姐养出来的骄奢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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