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靠山
深秋十月,已是临近冬日,再过一个来月湖面的水便要慢慢开始结冰了。
此时坠入湖中,可想那湖水是如何的沁凉透骨!
才落入水中的卫菽晚只觉一股冰凉兜头而下,很快就将她全身都包裹住!周遭的水如针芒一般不断刺入自己的肌肤,寒意一路深入至骨髓。
她呛了几口水,总算将头浮出了水面,一边挣扎着一边呼救。
离她两臂远的云安郡主比她还要可怜,因着没有卫菽晚之前落过水的经验,此时慌张无比,手脚并用的在水里奋力扑腾着,却只是将自己的脑袋更快带下水面。每吸一口气,便要连呛几口水!
不过比起那个一起被拉下来的宫女,她二人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没被山上各种突兀的奇石磕到脑袋。
那宫女先前掉下来时,连着撞了几下,前额后脑俱都被石头撞出了血。三人之中唯一会凫水的一个,就这么昏迷在了水中。
所幸此时风平浪静,除了三人落水的这一小片,其它地方并无波澜,如此便令昏迷的宫女稳稳漂浮在了水面上,倒比极力挣扎的两人更加安全。
卫菽晚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越是努力挣扎着想多浮出水面一些,就越是会往水里深陷,反倒是不乱动时身子会变轻许多,竟能慢慢浮上水面。
可人在危机之下是有本能反应的,她毕竟没有如那宫女昏迷过去,克制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去扒拉水找个支点。如此几回,卫菽晚对自己的自制力死心了,开始扒拉着水尽量往宫女那边去。
她攀着那宫女的胳膊,拦腰爬到了宫女的身上,两人架成一个“十”字漂浮在水面上,卫菽晚总算觉得自己安全了,尽情的汲取着清气。
用力喘了几口,她便有余力大声呼救:“救命——”
“在这里——”
……
因着有云安郡主在,几个会水的太监宫女一早就跳了水想去搭救。奈何人是由山上坠落直入湖心中央,而他们却要由岸边一点一点游过来。加之深秋水凉,有人才一下水就腿脚抽了筋,反倒需要别人帮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猜测到底还能不能将人活着救回来。
卫菽晚趴在那宫女身上倒还好说,反正她心安理得,猜出方才就是身下这厮给自己使得绊子,可云安郡主那边却有些撑不住的样子。
瞧见卫菽晚舒服的趴在那人身上,原本云安也想游过去,可也不知为何她越努力划水身子越往相反的方向去,最后离她们越来越远,只能凭着一己之力挣扎沉浮。
而云安瞧着那些还在近岸泅水的太监宫女,深知远水救不了近火,有种绝望之感。
于万念俱灰之际,云安看见一道身影倏然从天而降,精准落在了她们几人的身旁!那人沉入水中后很快便浮出了水面,而后坚定地朝她们游了过来!
在看清那人的样貌后,云安激动得掉下泪来:
“小王爷……小王爷救我……我在这儿……”
云安拼尽力气朝厉卿臣呼救,每喊出几个字她便要呛一口水,可此时的她却一点也不怕了,她知道厉卿臣一定能救下自己!
离厉卿臣最近的便是云安郡主,而厉卿臣却没第一时间捞起云安,而是径直奔着较为安全的卫菽晚而去。他直接拖住那个宫女的一条胳膊,卫菽晚就像乘船一样被厉卿臣拖到了身边。
“小王爷,怎么是你?”卫菽晚眸色惊惶地看着厉卿臣。
“怎么,被救还要挑挑人?”
卫菽晚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挑不挑,能救我就成!”
说罢便从那宫女身上下来,游入水中,攀住厉卿臣的脖颈不放。
厉卿臣不由皱眉,原本以为就那样拖她上岸,她竟自己主意大得很!他抬手想要将卫菽晚箍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掰开,却发觉她抖得厉害。再看她的脸,煞白煞白的,显然除了冷,还有惊惧。
卫菽晚缩在厉卿臣身边,胆怯地看向那个宫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先前她压在那宫女身上,外人瞧着惬意,她自己却是怕得要命。眼瞧着那宫女头上的血不断渗入水中,将周遭一小片湖水染成红色。若不是自己不识水性离开宫女就必死无疑,她必是不敢留在宫女身上的。
眼下厉卿臣来了,她宁愿抱着厉卿臣,也不愿再抱着一个死人。
厉卿臣抬起的手刚摸到卫菽晚的手上,就又收了回来,她愿抱着就由她吧。
“先上岸再说。”他只淡声道。
而后解下卫菽晚身上的披帛,一头拴在那宫女的胳膊上,另一头丢给等了半晌的云安郡主,这便拉着三人一道往岸边游去。
饶是厉卿臣有一身力气,一拖三终归是有些不简单,好在有几个水性不错的太监此时已离他们很近了,厉卿臣便将手里牵着的披帛交给他们,自己带着卫菽晚上了岸。
三人都被顺利救回,岸上的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且因着云安郡主也在其中,哪里有人敢看她的笑话,个个脸上只有担心和关切。
比起一个昏迷一个半死不活来,卫菽晚比那二人要好的多,上岸后扶着树吐出几口水,便着急翻找袖里的东西。
厉卿臣疑惑的看着她翻找,最后见她取出了一团粘成浆糊的纸来,下巴抽搐,眼中莹然,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方才命悬一线都没哭,这会儿倒是后知后觉起来?”厉卿臣的话听似打趣,却也带着探究之意。
卫菽晚抬起一双水眸看向他:“这是那份名单……”
厉卿臣心中微微一颤,自是很快对上了号。
上回在思过房时,她哭诉卫呈秀遭人陷害失明一事,他曾问起过那些下人的去向,她当时说母亲那里留有一份名单。今日她入宫来,大抵是想着有见到自己的可能,便将份名单也带来了。
厉卿臣伸手接过那团“名单”,确实已辨认不出字迹了,所有笔墨已同水化成了黑黑灰灰的一团。
但他开口时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无碍,可以恢复原样。”说罢,便将它包入绵帕,收入袖中。
郑重对卫菽晚道:“我会帮你查清当年陷害令弟之人。”
卫菽晚眼中水气越聚越多,已几乎看不清厉卿臣的模样,可她还是无比恳切的看着他,“当真?”
那个模糊轮廓颔了颔首:“当真。”
说话间,轿子很快抬了过来,分别抬着三人去了就近的空置宫殿,太医也径直往那边去给她们看诊。
卫菽晚的伤势最轻,除了膝盖被那石子暗器所伤,有些淤青外,就只有着凉而已。太医给她一瓶子涂抹外伤的药膏,随后又开了驱寒的方子,命人煎了。
云安郡主先前在水里时尚还清醒,等到厉卿臣来救她后便松了心劲儿,人有些昏昏沉沉伴有高热。太医也给她开了相应的方子,命人一道去煎。
至于那个宫女,头上伤势虽不轻,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同时也有人将她认出:“这是玉粹宫的阿蛮,怎会和云安郡主一起落水?还是先去禀报贵妃娘娘一声吧。”
因着这处寝殿仅有两间屋子收拾出来,云安郡主自己一间,卫菽晚和这个叫阿蛮的宫女一间,故而旁人认出阿蛮时,卫菽晚也听见了这话。
这倒是印证了她此前的猜测,看来果然是温婵给贵妃娘娘告了状,贵妃娘娘想给自己一个教训。只是贵妃娘娘也没料到这个教训,竟意外牵扯上了云安郡主。
去玉粹宫禀报的宫人很快便回来,还带回了四个玉粹宫的人,当即就要将阿蛮接回去。
卫菽晚心下不由冷笑,这明显是温贵妃做贼心虚,怕阿蛮留在这里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待玉粹宫的人将阿蛮接走后,这间屋里便只剩下卫菽晚一个。她抱膝坐在榻上,裹着厚厚的棉被,陷入思索。
这辈子打从重生回来,她先是不小心开罪了靖王府,如今又被温贵妃也盯上,盛京里有这样两个强敌,她的小命迟早还是得交待进去。
可是若要她对着这些人摇尾乞怜,她这性子显然也做不到。
那她是不是应该找个靠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