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私闯
秋日萧瑟,西斜的日影洒在枯败的花枝上,卫菽晚望着那花枝掩映下的院子。
刚刚那人到底只是同恩公容貌肖似,还是……
有种猜想呼之欲出,可她却不敢相信,踌躇半晌,她才鼓足勇气想要再回外祖父的院子里求证此事,却被老管家拦住。
“表姑娘这可使不得!小王爷虽与侯爷是忘年之交,但毕竟身份特殊,平日里探访便是大爷跟二爷也不敢上前惊扰!”
“可是……”卫菽晚正打算再争取一下,这时母亲派了紫俏来催促她快上马车。
看看老管家丝毫不放松的眼神,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再去求证,随紫俏上了马车。
前半程路,母亲一直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卫菽晚便也不乱她。她所思所想皆是同恩公相处的这几回,他的神态和举止。
恩公不曾开过口,她便默认他是哑巴,可他到底是不愿说话还是不会说话,她却不能笃定。
他有意收敛锋芒,可正如紫俏所说,他的眉眼中有掩藏不住的锐气,如何看他都不该只是个渔夫。
还有那回遭遇靖王府刺客后,他为何要在她手心写下“气之将绝,幻象必现,水底宝箱,实属无稽”,水下有没有东西,他就那么在意?
……
想了一路,卫菽晚愈发觉得此事蹊跷。
后半程时母亲醒了,沉默了一会儿主动问起那个木匣,像是这一路上想通了,父亲留给她和弟弟的东西,她还是想看看。
卫菽晚便先将恩公的事抛去一旁,将那木匣取来打开。
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本折子,卫菽晚拿起信来请示母亲,母亲示意她读便是。
她展信细读,前面多是外祖父在忏悔自己的过错,读到最后时,卫菽晚的声音戛然而止。
孙绿蓉抬眼看她:“怎么了?”
卫菽晚不自觉地将手抵在唇边,嘴唇翕动几下,才语调不稳的继续读完:“这一世,你母亲的牌位定然是进不了孙氏祠堂,但我已将身后事交待下去,待我咽气之后,他们便会将我埋去空流谷,如此我便能与你母亲世世相伴,不再分离。过往亏欠,便由千载万载去偿还……”
卫菽晚知道,空流谷正是外祖父与外祖母初遇之地,也是如今外祖母所葬之处。
“原来外祖父昏倒之前,未说完的话竟是这些……”
孙绿蓉亦是心下一震,接过信来亲自看了看,确认信中字迹正是父亲亲笔所书后,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她知道父亲已缠绵病榻多时,以他如今的状况是写不了这封信的,故而这信是他一早就写好了,只等着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命人交到她的手上。
孙绿蓉蜷曲的十指紧紧抓着信纸,抵在心口处,无声哭了良久,两个字终是冲破喉咙,撕裂的吼出:“父亲——”
卫菽晚亦咬着唇,想起来时心中生出的那个疑问来。
事到如今她释然了,外祖父当年的失忆是真是假或许也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外祖父至死都对外祖母念念不忘,人间三年,不曾辜负,此后地下,万载相伴。
而至于匣子里的另一本折子,她们母女未再打开看。是留给卫菽晚舅舅的不错,但其上也写明了要先将之交给盛公,待时机恰当了,再由盛公转交。
这要求虽是有些奇怪,但卫菽晚和母亲都尊重外祖父的决定,打算回京后就将它交给盛公保管。
因着回程并不似来时那样焦急,孙绿蓉便让大家在沿途驿站小歇了两回,翌日天色尚明时马车终于回到了盛京。
回到家后,卫菽晚第一件事便是让紫俏去询问每日到农庄买鱼的那两名护院。若是她不在的这两日他们见过恩公,那便证明恩公未远离过农庄。反之,她在平阳侯府遇到的那个人就极有可能是恩公。
很快紫俏便回来,用力摇了摇头:“姑娘,农庄那边已经一连几日见不到人了。”
卫菽晚心下微微一颤,“现下什么时辰了?”
“申时正牌了。”
卫菽晚大致算了下,若此时动身出城,动作快的化完全能赶得上在城门关闭前回来。是以她也不磨蹭,立即命人备好马车。
谁知马车正欲出门时,却遇到了正往前院来的母亲,母亲见她才进家门就又要出去,不解地问:“晚晚这是又要去哪儿?”
卫菽晚想也不想,张口即来:“盛云妹妹邀我去茶肆,我正好将那折子交给她!”
“那路上小心些,切莫将东西弄丢了!”孙绿蓉站在门前细心叮嘱,目送着马车远去。
就在孙绿蓉转身准备回去时,却又听到身后传来车轮辘辘声,转头看,撩开帘子露出头来的正是盛云。
盛云隔着窗乖巧地向孙绿蓉见礼,孙绿蓉便笑着问:“云儿,你可是来找晚晚的?”
盛云其实是来找卫呈秀的,不过这种话怎好直接说出来,于是点头应声:“嗯,我找菽晚姐姐有事商量。”
“可你们不是约在了茶肆碰面?”
“啊?”盛云脸上甜美笑容一僵。
孙绿蓉略有警醒:“怎么,难道没有此事?”
盛云只怔了怔,立马改了口风:“啊,有~我这就去茶肆!”
说罢,赶紧催着马夫调头。
马车里,盛云拍了拍心口,心道好险!头一回被菽晚姐姐拿来当幌子,若是她露了馅,那可真对不住两年来她拿菽晚姐姐当幌子来卫家。
农庄狭仄,卫菽晚命马车停在了庄口处,只带着紫俏和妙香往恩公的那间农舍去。
农舍依旧柴门紧闭,锁链一如她上回来时。
卫菽晚拎着那冷铁锁链问:“有办法将它打开么?”
“有!”紫俏胸有成算的说着,便从发间取下一支细长的小簪,蹲身开始研究那锁。
然而捣弄了半天,额上急汗都沁出了薄薄一层,紫俏却还是没能将这把锁给弄开。
她起身摇摇头:“姑娘,这锁并非寻常的锁,并不容易打开。”
这条路走不通,卫菽晚却也不着急放弃,继续绕着这间农舍外围转悠,很快便发现后面的窗子也是一个突破口。
窗子不大,若是成年男子便莫想从此处爬进去,但以她的身量却应当不难。加之她在江左时习过软舞,也就更有了底气。
“你们两个借我肩膀一用!”
紫俏自是知她要做什么,往那窗的位置看了看,道:“姑娘,不如奴婢先进去,也好在里头接应您。”
卫菽晚想着紫俏多少有些功夫在,便点头许她先进。妙香在墙根下蹲稳,紫俏只在她的肩头上略一借力,便轻松从窗洞跃了进去。
之后卫菽晚便等着紫俏的回应,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里头有动静传出,只得小声唤道:“紫俏?”
仍是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