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灭口
得了确信,卫菽晚匆忙跳下马车,提起裙裾快步追去,边追嘴里还唤着:“恩公!”
“恩公请留步!”
紫俏和妙香也各自提着谢礼跟在后头跑,妙香提的是食盒尚好说,紫俏提得却是那箱银子,足足一千两!若非她幼时随父兄练过拳脚,积攒下了底子,定是提不动的。
眼见那渔夫走水路距离越拉越远,紫俏忍不住猜测:“莫不是不只哑巴,还是个聋子?”
卫菽晚不虞地回头乜她一眼,紫俏便即知错,扬声赔罪:“恩公大人我知错了,求求您好心等一等我家小姐吧~”
谁知这句当真起了效用,渔夫回头看了眼这边,便开始往岸边停靠。
原本已追得吃力的卫菽晚见他总算听见了,立时又来了股力量,发足继续追了过去。
在小船靠停的岸边站定时,她已上气不接下气,对着离自己几步远,被箬笠遮住半张脸的男子道:“恩公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厉卿臣未言,只静静等着她切入正题。卫菽晚缓了几口气,便指着紫俏手里的银箱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心意还请恩公笑纳。”
紫俏双手抱着箱子恭恭敬敬递上前,却被厉卿臣横桨拦住,他摇了摇头拒不肯受,作势便要离开。
“恩公留步!”情急之下卫菽晚径自跳上了船。
厉卿臣眉头微皱,卫菽晚则小心翼翼道:“恩公既不喜黄白之物,我也不强人所难,但一提果子若也不肯受,就有些拒人千里了吧?”
说着,她转身从妙香手中接过食盒,狡黠一笑:“是岭南新送来的荔枝,很甜的。”
荔枝在旁人眼里是稀罕物,可在厉卿臣眼里却再寻常不过,然而眼前小娘子一心要贿赂点什么好报恩,他若再不受,只怕她会没完没了的缠着。
迟疑片刻,厉卿臣终是抬手接过。
谢礼收了,他便顺手作出个“请”的手势,算是下逐客令了。
看出他的冷淡,卫菽晚也不愿再多烦他,颔了颔首便转身往船尾走去。
渔船又小又破,不知何处还缓慢渗着水,将卫菽晚的裙裾浸湿。她抬脚想要上岸,却被湿裹在脚踝上的布料一绊,发出一声惊呼,顷刻便朝着右侧的池中栽去!
“姑娘!”
岸高船卑,纵是紫俏和妙香眼明手快及时伸出了手来,卫菽晚拼命抓了几下,还是没能抓到。
就在她大半个身子已倾出船外,长发甩入水中之际,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猝然捞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托起,下一刻她就重新站回了船上。
卫菽晚紧抓着眼前人的双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这感觉与上辈子落水时的记忆重合……那时也是这双手,带她脱离冰冷的窒息感,救回了她的性命。
“谢……谢谢……”惊吓加之湿了头发,她浑身抖得厉害。
厉卿臣抬手摘下自己的箬笠,盖到她的头上,然后给两个丫鬟递了眼神,示意她们快些带她回去。
紫俏和妙香原想下船来接人,奈何刚迈下一只脚来,就发现这破败的小船承不住三人,只得又收了回去。
“劳烦恩公将我家姑娘扶过来吧。”
厉卿臣只得扶卫菽晚往岸上去,然而才提步,她身子突然一低,这才发现竟是方才崴了脚。
卫菽晚疼得低吟两声,紧蹙着眉头,委曲的转过脸去看他:“我走不了路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恩公划船送我过去?”
厉卿臣颇为无语的觑了眼她,又觑了眼停靠在对岸的马车,终是不怎么情愿地点了头。
如此紫俏和妙香便沿原路返回,卫菽晚乘着小舟由水路回。厉卿臣站在船尾摇桨,卫菽晚便坐在中间的船凳上托腮看着他。
脱去箬笠的年轻男子,整张脸轮廓分明,眉峰凌冽,俊目澈爽,便是一身粗糙的蓑衣也无法遮掩其锋芒。
卫菽晚看得一径出神,直到他清咳一声提醒,她才醒转过来,意识到该说点什么来化解尴尬。
“恩公可是本地人?”
厉卿臣本不欲理会,可想到若自己不说,指不定她回头又四处找人打听,只得妥协,摇头给了她个回答。
“那恩公可还有家人在这儿?”
厉卿臣再次摇头。
卫菽晚犹豫了下,问出心下盘旋多时的问题:“恩公的嗓子是如何……”
厉卿臣大抵是烦了,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摇桨。
卫菽晚只当是自己戳了他心里的伤疤,急忙解释:“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着兴许有好的大夫能治。”
厉卿臣的动作略微一滞,便继续拨起水来。
卫菽晚见他不理自己,自顾自的嘟囔着:“那好,你既不喜,我不再提此事便是了。不过刚刚你在船尾却能及时救到我,应当也是会些功夫的吧?”
“你这样的人镇日打渔委实是屈才了,若你愿意,我们卫家正缺一名护院教头……”
着实是听不下去了,厉卿臣有意偏踩了下船,船身登时摇晃起来,吓得卫菽晚慌忙自顾,总算暂时闭了嘴。
然而好景不长,待小船行至池水中央时,卫菽晚盯着粼粼水面,又沉思起来:“这水里为何会沉着那么多箱子呢?”
厉卿臣眉心一跳,转身看着她。卫菽晚难得发现他对某件事有兴趣,便兴兴头头道:“上回被你救起之前,我看到了水底有许多口大箱子!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厉卿臣转身继续划船,好似又回到了先前对她所言一概没有兴趣的时候,只是眉宇间的凝重再未释去。
待船靠岸后,卫菽晚便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临行前还将头从窗中探出,对着船上喊道:“恩公日后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到拱辰街北首的卫家大宅找我,绝不推辞!”
待马车行远,藏身在树后的元悫便闪身出来,“小王爷,可有吩咐?”
厉卿臣迟疑片刻,轻捻着恍似还残留着冷香的指腹,最后还是作出决断: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