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起认罚·钟山采樱
孙氏走后,老夫人问江氏:
“那孙家的人,几时见过咱们家之宁?”
江氏闻言思索着道:
“那孙知府的夫人姓刘,我倒是见过两次,却不曾介绍过之宁与她,至于书院那边,也未听闻哪家大人去书院见过之宁,想来那孙家人也是道听途说。”
老夫人似是有了猜测,随即又道:
“江宁知府孙正与那文成家的虽说都姓孙,但也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托了她来说亲呢?”
江氏道:
“那位刘夫人向来眼高于顶,不大会与孙氏这样一个辞了官的家眷结交,我看孙氏的话多半不实。
又或许,他们是看着文成与咱们是本家,更亲近些,以为由她出面,咱们更容易应下这门亲事?”
老夫人冷笑道:
“哼,亲近?外人看着是一家,可对咱们,怕是连旁人都不如,若非有利可图,她能安什么好心!
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赶着饭点儿来,厚颜至极!
你记着,对这种不知礼数的人,也别跟她讲什么情面,你越是让着,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
江氏点头受教,解决了孙氏这一麻烦,老夫人长出一口气:
“行了,这也耽误了半晌,赶紧传饭吧,那些孩子们也该饿了!”
“是。”
江氏应声吩咐人传饭去了。
一墙之隔的文之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
因为人多,午宴比往日也丰盛许多,男女各占一大桌。
江氏问起阿遥一上午都玩了些什么,有哪些趣事之类的,阿遥噼里啪啦一顿说,桌上气氛热闹起来。
席间众人有说有笑,唯独文之宁神色郁郁,老夫人见她如此,难免心疼,这孩子心思重,适才那番试探,怕是在她心里有了疙瘩,一时半会还无法消解,但当时的情况若不如此,她也很难掌握实情。
老夫人瞧她这副样子,怕是午后也无心比试了,遂道:
“我看你们既是打成了平局,也别想着怎么罚别人了,不若由我来罚你们,可好?”
“啊~,外祖母~”
萧渐遥第一个不干了,她还想着下午要赢回一局呢。
接着谢恒萧渐逸也怨声载道,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江氏笑道:
“不妨先听听老夫人要怎么罚?”
众人虽不情愿,倒也作洗耳恭听状。
老夫人道:
“前几日去灵谷寺上香,老方丈说咱们后山的那片樱桃树今年结的果子极好,想来这几日已可采摘了,我今日便罚你们全都去给我采摘樱桃,每人给我带一斤回来,可好?”
“外祖母说的可是真的?当真让我们去钟山采樱桃?”
老夫人点头笑道:
“你们可认罚?”
“我认罚!我认罚!”
“我也认罚!”
“我也认罚!”
“哈哈,外祖母~,我就知道外祖母最好啦!”
萧渐遥干脆放下筷子,直接跑过去搂着老夫人的脖子就撒起娇来,看得众人忍俊不禁,就连文之宁也有了一丝浅笑。
临桌的林若澜与段宵对视一眼,欣然一笑,二人原本也是计划今日去爬钟山,如此倒是殊途同归了。
……
午后,四辆马车从文府一路驶向东北十多里外的钟山灵谷寺方向。
四个女孩一辆马车,萧渐遥一路探头探脑兴奋不已:
“长这么大,钟山我就去过两次,摘樱桃也只是听母亲提过一回罢了,宁表姐,那樱桃树有多大多高?摘樱桃可要爬树?”
萧渐遥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问着,但等了半晌不见回音,回转身碰了碰身边心不在焉的文之宁:
“宁表姐?宁表姐!”
“哦?哦,你说什么?”
萧渐遥发觉自打她中午被外祖母叫去之后,感觉就一直不对劲,遂也无心再问樱桃的事,而是道:
“宁表姐,外祖母究竟同你说了什么,搞得你如此魂不守舍?”
苏攸攸与林若溪也早就察觉到异样,只是不便多问,此时见萧渐遥问起,便双双坐在对面眼巴巴瞧着文之宁,等她解惑。
“也没什么,与你们无关。”
萧渐遥一听气笑了:
“你这话说的,管他有关无关,反正我想知道,你不说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你说了为止!”
林若溪道:
“宁表姐若是遇到什么难为的事,不妨说给我们听听,就算我们帮不上,但说出来总好过闷在心里。”
苏攸攸虽无意打探别人隐私,但连日来与文之宁相处下来也算相熟,便也点头表示赞同。
萧渐遥急道:
“是啊是啊,你不与我们说,难道要与宣表哥和谢猴子他们说不成!”
文之宁举手锤了一下萧渐遥,笑骂:
“就你话多,我看你更像个猴子!”
“嘿嘿,快说快说!”
文之宁看了看三人恳切的目光,抿了抿唇,道:
“适才文宾的母亲孙氏来了。”
萧渐遥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实在记不起那孙氏的模样,浑不在意道:
“她来做什么?”
“给我提亲。”
萧渐遥惊叫一声,一下子蹦得老高,一头撞在马车顶棚上,连带马车都晃了几晃,马车夫忙勒了缰绳,小心道:
“大小姐,可有事?”
文之宁道:
“没事,走吧。”
车内恢复平静,萧渐遥刻意压低嗓子,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地道:
“提亲?跟谁啊?”
“孙凌羽。”
“怎么是他?
要说这孙公子嘛,长相倒还过得去,当然比段公子还差得远,嘶~就是他那副死样子让人受不了,跟欠了他多少钱似的!还有他那两个跟班,拿出去也实在是丢人现眼!
不妥,不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萧渐遥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得出结论,俨然一副家长模样,其他三人都被她这样子逗乐了。
林若溪问道:
“那宁表姐,后来呢?”
“对啊,莫非外祖母和大舅母应下了这门亲事不成?”
文之宁果断道:
“当然没有!”
遂将孙氏如何如何说的,外祖母又是如何回绝的,整个过程细细说了一遍。
萧渐遥听罢,直拍大腿:
“说得好!我就知道,还是外祖母厉害!能生出文宾那样的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随后又纳闷道:
“那你为何还闷闷不乐……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心悦那个孙……唔……唔~”
文之宁情急之下直接动手捂住萧渐遥的嘴,低声道:
“阿遥!莫要胡说!”
萧渐遥用眼神示意:那要不然呢?苏攸攸与林若溪也有此一问。
文之宁黯然道:
“祖母先前叫我过去,问我孙凌羽的事,祖母怀疑我在书院与他有私交。”
众人沉默了一瞬,萧渐遥开口道:
“那,那你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吗?”
“我是说清楚了,可不知为何,心中仍是有些不畅快。”
林若溪想了想,道:
“老夫人应当并非不信任宁表姐,只是作为长辈,要弄清楚事情原委,才有此疑问,也是情理之中。”
“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祖母自然是为我好的,我不是在闹这个别扭。
我只是……只是觉得,身为女子,明明已经极尽所能恪守礼仪规矩做到很好了,可一旦发生何事,世人却总是会先挑女子的错?”
苏攸攸心念一动,知道她是由此事想到丢失玉佩一事,心中忧虑,是以才会有此感慨,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只听林若溪叹道:
“这世上本就如此,女子生来便注定与男子不同。”
文之宁怅然道:
“四海之大,难道就没有一处,对女子不那么苛刻的地方吗?”
苏攸攸见她如此,宽慰道:
“我知道有一个世界,男女生来平等。”
三人闻言,不可置信却又莫名期待,好奇道:
“啊,那会是怎样的世界呢?
“在哪里在哪里?可是小外公告诉你的?”
“攸攸你可曾去过?”
苏攸攸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年幼时,我爹爹告诉我的,他和我娘亲曾去过那个世界,那里的女子可以和男子做同样的事情,抛头露面,是再寻常不过的了,那里的书院,也不单单只收男子,女子也同样可以去书院读书求学。
还有,那里都是一夫一妻制,就是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女子,男女婚嫁也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男女双方自由选择。夫妻在家中也不是男子说了算,而是谁有道理便听谁的。若是夫妻不和,也不是男子一纸休书休了妻子就行的,而是在双方都同意的前提下,由专门的机构判定夫妻和离。”
“当真有这样的地方?”
三人瞪大眼睛,宛如听天书一般不可置信。
“那女子去书院都学些什么呢?”
苏攸攸不假思索道:
“自然与男子学同样的科学文化知识了。”
文之宁道:
“什么是科学文化知识?”
“额,就是书院所学课业的统称,反正男子学什么,女子也一样学什么。”
林若溪好奇道:
“那女子学了这些又做什么呢?”
萧渐遥道:
“哎呀,攸攸不是说了吗,女子可以做与男子相同的事,那就是考取功名呗,对吧攸攸?”
苏攸攸不禁汗颜,有些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但仍是点了点头。
林若溪像个好奇宝宝,又问:
“那书院里教女子女红刺绣和礼仪那些吗?”
“额,那个世界的礼仪,也是男女都一样的,没有专门限定女子要遵循的礼仪,女子在男子面前,不比低三下四循规蹈矩,大家都是彼此平等,彼此尊重。
至于刺绣那些,属于专业技能,不会在普通的书院里教这些,但有专门开设这样的学校或者课程,由专业老师来授课,当然也是男女都可以去学的。”
这回三人竟都掩嘴窃笑:
“竟有男子学刺绣?”
“当然,男子刺绣,女子行医,男子烹饪,女子教书等等等等,在那个世界都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
三人听得无限神往,正要继续询问时,马车忽然停了。
“大小姐,表小姐,林姑娘,苏姑娘,灵谷寺到了。”
三人下了马车后,文之宣林若澜等众人已候在那里,同行的还有文府的老管家陶坤及四个赶车的家丁。先由陶管家带着他们入了寺院,与老方丈打了招呼,便引着众人去了后山。
灵谷寺位于钟山脚下,从寺院后方一条山路上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站在钟山的东南坡上放眼望去,便有一大片樱桃树林豁然出现在眼前。
据说这片樱桃林是当年太傅文承道告老还乡后,在此置地百亩,享归隐田园之乐,后来种植了樱桃树,文承道过世后,因文显忙于打理青云书院,这片樱桃园闲置在此,当初的百亩,荒废了大半,几十年来文家无暇顾及,便交由寺院代为打理与看管。
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似是脱了僵的马儿,徜徉在这片樱桃林里。樱桃树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老树,枝干嶙峋,浓绿的枝叶间,挂满颗颗果实,有的红得发亮的,有的熟透了转为偏紫的暗红,让人看了垂涎不已,还有一些尚未成熟的仍泛着白。
樱桃枝高高低低,有的触手可及,有的则是高高在上需要爬树才够得着,陶管家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小竹篮,众人便在这片樱桃林里边吃边玩,边玩边采。
有人喜欢爬到树上采那些最难采到的熟透了的樱桃,有人则坐在树下荫凉处悠哉悠哉地品尝着哪棵树上的樱桃最好吃。
萧渐遥脚下生风,很快便采了满满一篮樱桃,朝着坐在树下的林若澜与段宵二人走去。
“若澜表哥,段公子,这是阿遥采的,给你们吃!”
虽说她的话是对林若澜和段宵两人说的,可手中的篮子却是只递向了段宵。
林若澜看着她篮子里的樱桃,个个红得发紫,个头也比自己手上的大,想伸手去拿一颗尝尝,却被她下意识地往段宵那边闪躲了一下,林若澜瞬间会意,不禁哑然失笑,看着段宵道:
“邺行,阿遥表妹送的樱桃看着就不同寻常,快快收下吧!好让我也尝尝。”
段宵接过萧渐遥手中的篮子,彬彬有礼道:
“多谢萧姑娘。”
“不客气,把你的篮子给我!”
段宵看着她伸出来的手,不明所以,但仍是将自己的篮子递给了她,萧渐遥接过竹篮,将里面的小半篮樱桃一股脑全都倒进旁边林若澜的竹篮里,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下一蹦一跳的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段公子以后叫我阿遥就好!”
……
苏攸攸与文之宁林若溪在一棵最古老粗壮的樱桃树下乘凉,见到萧渐遥提了个空篮子跑来,奇道:
“阿遥你去哪了?这么半天你一颗都没采吗?”
“阿遥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爬树晒的吗?”
阿遥冲进三人堆里,双手捂着脸,闷声道:
“他同我说话了!”
“谁?”
“瞧她这样子还能有谁,定是段公子呀!”
“那他同你说了啥?”
萧渐遥仰起脸,陶醉道:
“……他说:多谢萧姑娘!”
三人瞧着她,就这?
萧渐遥依然沉醉其中,像只快乐的小山雀,将三人挨个儿熊抱了一遍,然后拎起篮子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在樱桃林里吃吃玩玩逗留了一个多时辰,陶管家见大家在此也都玩得尽了兴,待每人篮子里采满樱桃,便召集众人下山。
路上萧渐遥与文之宁不知悄声说了什么,文之宁不答应,萧渐遥闷闷不乐,文之宁于心不忍,又向她耳语了一句,萧渐遥意有所动,却又担忧道:
“那他不愿意怎么办?”
“你是他表妹,他不会不愿意。”
萧渐遥怀疑道:
“那可不一定,反正我就说你也同意的!”
说罢还不等文之宁反驳,就直接追上前面的林若澜,拉着他去说悄悄话了。
到了灵谷寺,陶管家先是同老方丈打了招呼,又留下两大筐刚采摘樱桃留给寺院的众僧人,这才带着众人出了寺院。
看着人都齐了,陶管家刚要宣布打道回府,林若澜忽然道:
“今日难得好天气,眼下天色尚早,咱们不若顺路去后湖泛舟,可好?”
苏攸攸恍然,他说的后湖,八成就是玄武湖了,再看看阿遥,那昭然若揭的小心思,这无疑也是她的主意了。
而谢恒萧渐逸他们一听说去划船,哪有不乐意的,这一提议可谓一呼百应。
唯有陶管家略显为难地看了一眼文之宁,毕竟老夫人可是嘱咐过他,一定要把这些孩子安全带回府,不能有什么闪失,这眼看就要完成任务了,向来稳重的林公子怎么就要闹着去后湖划船呢?
还说顺路!
那也不怎么顺路呀!
到底还是比直接回府绕了些。
文之宁与陶管家低声道:
“坤伯无需担忧,老夫人今日高兴,既让我们出来玩,那就玩个尽兴,您也难得出来,就安心闲散半日,咱们去了后湖,让马车先行到湖西码头那等着,天黑前定能回家。”
陶坤见大小姐说了这话,倒也释然,吩咐家丁将众人采摘的十几篮樱桃放到他的马车上,众人也上了马车,立即出发去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