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绝不打架·兰音掌书
树后,萧渐遥早已攥紧拳头怒火中烧,若不是苏攸攸与林若溪二人拦着,怕是早在那两人翻墙前就冲上去了。
林若溪关切道:
“阿遥,这就是上次同你打架的人?”
萧渐遥点头道:
“嗯,就是那个朱瑞,那日对段公子不敬,我教训了他。哼,下次别再让我碰见,否则,我见一次打他一次!”
明明一个公侯小姐,却不知从哪学了这一身的江湖气。而那朱瑞,明明年纪要比她大上几岁,个头也高,竟被她一个女孩子给教训了。苏攸攸不由暗自乍舌。
林若溪抬眸望向耸立在面前的青灰色院墙,神色有些踌躇地道:
“那要不,我们还是不进去了,省得再碰见他们,到时候闹起来,惊动了院长,又要挨训受罚了……”
“那不行!不进去看一眼,今日岂不白来了!”
林若溪小声嘀咕着:“你就非见那段公子不可么……”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带攸攸来玩的嘛!攸攸你说,想不想进去瞧瞧?”
苏攸攸心道,我能说啥?不过一想,出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又是换衣服又是换发型的折腾了半天,倘若就这么回去,确实有些不甘心,于是从善如流地配合着点头道:
“我都行!进去看看也好,顺便也瞧瞧阿遥的心上人到底是何模样,嘻嘻~”
萧渐遥闻言一乐,信誓旦旦地打包票道:
“放心,咱们悄悄地进去,悄悄地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我保证,今日绝不打架!”
……
院墙不算太高,对于自幼习武的萧渐遥来说,翻个墙易如反掌。林若溪倒是费了点劲,好在有她二人一上一下一拉一托,也顺利翻了过去。
眼看着她二人翻过了墙,苏攸攸双足点地,腾空而起,足尖又顺势向树干处轻点一下,借力向院墙一跃,稳稳落在墙顶,稍作停留,在萧渐遥的赞叹和林若溪艳羡的目光中,飘飘然落地。
四下打量了一下,此处是一片稀稀拉拉的竹林,极为僻静,不远处有一排屋舍,门口有水缸以及晾晒的衣衫等生活物品,还有一口水井,想必是学子们的寝舍所在。
竹林远处,偶有读书声隐约可闻。
望着眼前通往三个方向的竹林小径,苏攸攸道:
“我们去哪?”
萧渐遥神秘一笑,道:
“随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三人兜兜转转,有意避开书声朗朗的教室,来到一座楼阁前,上书“藏书阁”。
萧渐遥停下脚步,顿了顿,道:“我们进去吧!”
说着,整了整头上发冠,抚了抚衣袖,径自大摇大摆的朝藏书阁里走去。
此时大部分学子都在教室上课,偶有零星几人进出藏书阁,见到她们,虽不免多看几眼,但也因当她们是新来的学子,便不以为意。
苏攸攸与林若溪连忙跟上,随着萧渐遥进了藏书阁,还未来得及在一楼细看,便直奔二楼而去。
一上楼,三人放轻了脚步,萧渐遥在林立的书架间悄无声息地晃悠着,煞有介事地这翻翻,那瞧瞧。
林若溪忍不住悄声道:
“阿遥,你何时竟这般喜爱读书了?”
萧渐遥不答,继续作势翻阅书籍,眼睛却在四下张望,似在寻找什么。口中喃喃自语:
“奇怪,今日怎么没在……”
苏攸攸笑道:
“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嘘!”
萧渐遥突然向她们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有人来了,随即三人趴在书架的隔板上,向外偷窥。
“掌书可在?兰音掌书可在?掌书?兰音掌书?”
随着语声渐近,只见从楼下走上来一人,身材高挺步伐矫健,右手揽了两卷书籍在身侧,左手拎着一个食盒。见无人回应,踌躇了片刻,便将食盒放于书案之上。
三人一看,那食盒上的“知味斋”三字,顿觉眼熟。再看那人,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脸轮廓分明,只是不语时,神情极为倨傲。
萧渐遥一副了然模样,林、苏二人向她投去询问目光,萧渐遥悄声道:
“这人叫孙凌羽,是江宁知府孙正之子,刚来书院没多久。”
“哦~”原来是个官二代。
苏攸攸看着桌上食盒,想到适才翻墙时遇到的文宾和朱瑞,二人口中所说的孙公子,想必就是他了。
“那兰音掌书又是何许人也?”
林若溪率先笑着掩嘴悄声道:
“她呀,就是……”
“嘘!来了来了!”
林若溪话还没说完,被萧渐遥打断,只见那边有两人上得楼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年方二八的女子,身型修长,虽也身着同款校服,但却梳着女子发髻,鹅蛋脸,未施粉黛却清丽无瑕,举止娴静,神色清冷。
她的身后则是一个瘦高的儒雅少年,此人气场内敛,若是放在在人群中颇不引人注意,但细看其面庞,眉宇间似乎暗藏了无限锋芒,让人很想一探究竟,却又始终无迹可寻。
苏攸攸不禁纳闷儿,这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竟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身旁萧渐遥一见到那少年,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她心中了然,原来他就是阿遥心心念念想要见的段公子段宵。
与此同时,孙凌羽看到女子身后的少年,神色却是有一瞬的阴沉,随即向那女子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道:
“兰音掌书这是去哪里了?”
女子脚步未停,并未瞧那孙凌羽一眼,越过他,径自来到书案前,垂眸一边整理书案上的纸张书籍,一边开口道:
“我去了哪里,不劳孙公子费心,在这书院里,除了院长,我还无需向任何人汇报行踪。”
顿了顿又道:
“不知孙公子来此何事?”
孙凌羽握着书卷的右手紧了紧,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口道:
“哈哈,掌书说笑了,来这藏书阁,自然是借阅或者归还书籍,不然还能做甚?你说呢,段公子?”
说着,眼神犀利地看向立在一旁的少年段宵。
少女并为理会他二人,自顾将书案上的书理好,移步朝里面的书架走去,将书籍逐一放置归位。
眼看着那兰音掌书离这边越来越近,萧渐遥三人抱头蹲在一处,屏息静气,直到听到她远去的脚步,方才松了口气,继续透过书架偷窥。
那边段宵见孙凌羽有意将矛头指向自己,垂眸恭谨道:
“斋长说的是,即是来藏书阁,不外乎为书而来,邺行亦是……”
话音未落,这边兰音掌书拿了两卷书朝他二人走过去打断道:
“段邺行,这是你要的《羡门》与《三略》。”
段宵连忙伸手接过书卷,道:
“多谢掌书!那邺行便告辞了~”
说罢利落将书揽在身侧,迈步转身下了楼。
兰音掌书径自来到书案边从容落座,拿起手边的一个册子,提笔沾墨,似是记录着什么。
直至段宵走远,孙凌羽才敛了适才面对段宵时的那副倨傲姿态,试探地看向眼前正在专心写字的少女。只见她微微垂首,鹅颈欣长,眉如山黛,面若凝脂,气质如兰,不禁看得呆了。
“孙公子是来借书还是还书?”
女孩开口,并未抬头,笔下未停,始终一副漠然如水的清冷神色。
孙凌羽从善如流地将手中书卷呈在她面前,道:
“我来还书。”
顿了顿,又道:
“兰音掌书以后直接唤我剑光便好,总叫孙公子听起来过于生分了!”
少女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那两本书,也不伸手去接,漠然道:
“书放在这里即可,还有什么要借阅的吗,剑光斋长?”
语气虽有平和,却不无逐客之意。
孙凌羽听到她称自己剑光斋长,虽然加了斋长二字颇显疏离,但剑光和斋长这两个称呼无论哪一个,都让他听起来极为受用,遂扬眉道:
“上次借的书还有几本尚未读完,今日便不劳掌书了,剑光就先告辞了!”
临走前,弯了弯唇角,指指桌上的食盒,快速道:
“这是知味斋的点心,给兰音掌书无聊时打打牙祭,若是喜爱,何时兰音想吃了,随时与我说!”
这人竟直呼她兰音!
属实有些冒犯了,就连躲在书架后方的三人,也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被一个不甚相熟的人这般叫着,总让人有种被玷污之感。
女孩面色愈发沉郁,只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孙凌羽早已脚底生风,直奔楼下扬长而去。
她看着桌上食盒,皱眉呆了片刻,似在考虑如何处理它,但很快就不再理会,而是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出来吧,人都走了,还躲什么!”
萧渐遥三人相视一眼,原来早被她发现了,原本还合计着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现下只能乖乖出来。苏攸攸见她二人面无惧色,反而有些欢喜之意,心中不免疑惑。
“萧渐遥,我没记错的话,你今日仍在禁足之中吧?
若溪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了?”
林若溪率先认错,乖巧道:
“宁表姐,是若溪错了,今日之事还请宁表姐莫要告诉院长和舅妈,不然阿遥又要受罚了。”
苏攸攸恍然,原来她就是阿遥常提起表姐文之宁,大舅舅的女儿。
只见文之宁听了林若溪的话,起身走到三人面前,用手指点了点林若溪的额头,道:
“她都教唆你犯错了,还帮着她说话!”
语气中不无维护之意,林若溪知她心软,定不会拿她们怎样,遂神色一松,抿唇偷笑。
萧渐遥也忙笑嘻嘻道:
“嘿嘿,宁表姐……,那个今日,今日可不一样哦!”
边说边拉着苏攸攸颇为神秘又炫耀般地向她道:
“表姐可知她是谁?”
文之宁打量着苏攸攸,直言道:
“你就是小叔公的徒儿?”
萧渐遥怪叫一声:
“哎,你怎的知晓?莫不是今日小外公回来,还有苏神医为外公诊病之事,你都知道了?”
萧渐遥原是想要卖个关子,因为今日小外公他们来的突然,府里事先并不知晓,故以为这位一整日都在书院的表姐什么都不知道呢。
文之宁原本淡漠的面庞终是有了些许变化,那是激动与欣喜混杂的情绪,虽有克制,但依然看得出来,她眼眶有些微泛红,只听她道:
“适才去给父亲送书籍,他已将今日家中之事告知于我。”
苏攸攸这才向文之宁微笑道:
“我叫苏攸攸,常听阿遥提起你!”
文之宁微微颔首一笑,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清冷疏离,而是温婉端庄,令人如沐春风。
“我叫文之宁,表字兰音,是这书院的掌书,你想看什么书,只管找我借。”
她从记事起,就未曾见过文斐,但这位小叔公的过往事迹,她可是没少听家里人提起,深知文斐当年何等才俊,那么苏攸攸作为他的爱徒,也定有非凡之处。况且论辈分,她还要比自己大上一辈呢。因此,文之宁对苏攸攸的言语态度颇有分寸,不似同阿遥若溪那般随意。
苏攸攸忙道:
“那便多谢兰音掌书!
掌书同阿遥她们一道唤我攸攸即可!”
萧渐遥可不耐烦听她二人谈论什么书籍,直接冲着桌上那个食盒就去了,毫不见外地打开,用帕子胡乱擦了擦手,就开始拿起点心品尝起来。
文之宁想要阻止又哪里来得及,一时气结,只能苦笑。
萧渐遥边吃还边慷他人之慨地道:
“攸攸,若溪,你们也来尝尝!表姐你也吃啊!”
苏攸攸也有心想要尝尝这知味斋的点心究竟如何,倒也不客气,几人围坐在一起吃起了点心。
“这点心同你们方外居的点心比,如何呢?”
方外居的点心,苏攸攸与林若溪自然是常吃的,萧渐遥却极少有机会吃,遂有此一问。
林若溪道:
“倒是同望江楼的点心味道有些相似,比方外居的要更甜些。”
苏攸攸点头表示赞同。
文之宁道:
“知味斋是整个金陵最受欢迎的点心铺子,价格也是最贵的。”
萧渐遥促狭道:
“那表姐可喜欢吃?”
“我喜不喜欢吃,你会不知?”
“哦~,如此说来,那孙公子……”
文之宁立刻伸出手,揪住萧渐遥耳朵,道:
“你再给我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萧渐遥猝不及防着了道,连连求饶:
“疼疼疼疼疼,表姐饶命……好好好……我再不乱说了!”
文之宁松开手,认真道:
“明日我会将这盒点心的钱还给他。”
萧渐遥揉着耳朵,不以为意道:
“要我说,没必要!他又不差钱!再说了,这点心又不是他亲自去买的,谁知那钱是不是他出的!”
文之宁面露疑惑,萧渐遥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是文宾和朱瑞午间偷偷翻墙出去买的,我们亲眼所见!”
文之宁眉头微皱,随即又道:
“这点心是他亲手拿来送与我,我既收了,便只管出钱与他,表明我没有白白收受他的东西,至于旁的则与我无关了。
众人琢磨了一阵,纷纷点头表示有道理,萧渐遥又突然问道:
“对了,适才表姐为何称那孙公子为斋长?”
斋长,类似于学生会主席,负责学院一些辅助政务及督察学子日常行为等。
文之宁淡淡道:
“不为何,只因他就是斋长。”
“不对啊,学院的斋长不一直是若溪的大哥、若澜表哥吗?”
“现在不是了,前几日刚选过。”
“这样啊!可这孙凌羽才来没几个月,听闻他仗着父亲是江宁知府,平日里傲慢得不得了,性情更是霸道狠戾,大舅舅怎么能让这种人当斋长呢?”
“书院选举斋长又不是院长一人定夺之事,斋长每年选一次,每次都是由书院先生与学子共同投票选举。
今年孙公子得票最高,自然就当选了。”
“那我就更不懂了,怎么会是他得票最高?无论学识品行,这书院里有几个能比得上若澜表哥的?就算不是若澜表哥,段公子也比他强上一万倍呀!书院里的人眼睛都瞎的吗!”
文之宁神色复杂,冷笑道:
“他们才不瞎!”
随即又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些了!
阿遥,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书院里到底有什么引着你,让你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哪里就三天两头了,这不是……这不是呆在府里甚是无趣,出来透透气嘛。”
文之宁也不拆穿,但表情已很明确,根本不信她。
萧渐遥忍不住又道:
“表姐,我记得那段公子他不是经长吗,怎的不来藏书阁整理典籍了。”
文之宁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道:
“你来的很不巧,典籍今日上午已经整理妥当,不过你今日也不算白来,刚刚不是也见到了?”
“哦……啊,见到什么?哎呀表姐你说什么呢!”
林若溪与苏攸攸此时终于知晓,为何萧渐遥会带她们来藏书阁了,二人哈哈笑道:
“是啊,不算白来!”
几人笑闹了一阵子后,文之宁又拉着萧渐遥细细问起了苏神医今日为祖父文怀旻诊病的详情,直至问道萧渐遥词穷,方才作罢。末了,文之宁收起空空如也的食盒,向三人道:
“时辰不早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下学了,你们若不想被院长抓到,还是趁早回家吧!阿遥你惹了祸不打紧,但不能让攸攸和若溪跟着你平白受累。
我下学后同父亲和阿宣阿逸一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