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孩童心性·腹黑公子
萧敏这次来,不出所料地和上次一样,也是带了好些东西。布匹锦缎,名贵补品药材,茶酒器物,萧牧主仆的冬衣若干,甚至还给苏攸攸带了些金银玉石的精致首饰和小挂件。吴管家与黎安等人直忙乎到正午时分才全部搬好。
一别半载,萧敏细细端详萧牧,见他气色不似往年那般苍白羸弱,个头也长高了许多,甚至还壮实了些,很是欣慰。
“这半年来可有发病?”
姐弟二人坐在西耳房的软塌上,萧敏拉着萧牧的手问道。
“不曾。”
听闻萧牧的回答,萧敏有些质疑地看向墨临,墨临略一犹豫,如实回道:
“刚入夏时,曾有几日不妥……,”墨临看了一眼萧牧,又立即道,“不过经苏老神医悉心调理,很快便好了!……苏老神医想了许多法子,又是药丸,又是药膳,还每日带公子去北山打坐,如今公子气色大好,这可是往年都不能比的!”
萧敏虽有疑虑,但看着眼前的弟弟,确是气色大好,也就安心许多。不经意间看到几案上一碟红彤彤的果子,好奇道:
“这是什么果子?”
墨临也是才发现,奇道:
“咦,公子……”
“就是山里摘的野果,平日里赏玩的,吃不得。”萧牧不等墨临说完,连忙解释着。
萧敏点头笑道:
“怪道我不曾见过,这果子长得倒是好看。”
萧牧想起一事,立即转移话题:
“宁王殿下为何会来?”
他可不信这位傲娇的六皇子会专程为他庆生而来。
“说起来我也是一头雾水,前几日我与若溪在寒山寺上香,偶遇宁王,他拉着若溪去玩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就说要同我们一道来洛明山。”
萧敏话音刚落,刘妈妈进屋回话:
“世子夫人,三公子,苏老神医与文先生已在堂屋,等候二位过去用餐。”
萧敏点头起身,又问:
“骆公子呢?”
刘妈妈有些迟疑地道:
“骆公子……在厨房……”
……
“骆公子,要做蟹粉狮子头也不难,只是山上没有螃蟹,所以做不来。”厨房传来丰伯的声音。
“那就是说你会做这道菜啦,很好!螃蟹不是问题,本公子明日……,不用明日,今晚就让人将螃蟹送来,明日庆生宴,本公子要吃这道菜!”
因文斐与萧牧的生辰只差一日,二人的庆生宴便统一设在文斐的生辰,九月二十六日,也就是明日。
赵云洛说着,又招来李笙耳语一番,“务必今日弄来,快去快回!”
李笙苦着脸,心道,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
丰伯道:“也不急于一时,骆公子请先去堂屋用餐。这位小兄弟在这里吃了饭再去也不迟。”
说着拿了大碗盛了饭,又将每样菜装入另一个大碗中。
李笙其实早就饿了,又闻到这饭菜香味,实在扛不住诱惑。他先是感激地看了丰伯一眼,又看向自家主子,见他不置可否地移步去了堂屋,不禁咧嘴一笑,接过丰伯递来的两大碗饭菜,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
午后无风,阳光灿烂,除了山间流水与啁啾鸟鸣,院落里一片闲适安静。
锦衣玉带的不羁少年躺在离枣树不远处的古树上,惬意地吃着枣子。
树影婆娑,星星点点,投映在少年如玉的面庞上,令他眯起一双星眸,原本藏起的一些小心思,却是愈发明显愈发强烈了起来。
自从得知当年那救命之人的真实身份,自己这大半年来,除了父皇寿辰与皇兄登基时回了一趟京城,其余时间全都耗在江南。
一方面,是因为厌倦了京城宫中胡乱猜忌、不得自由的无趣生活,如此远离纷争,也省却不少麻烦。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那人在江南,为了能证实当年之事,向他当面郑重道谢,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也不知为何,那人越是说他认错人,他便越是笃定自己没错;那人越是避而不见,他越是契而不舍。
以至于,到最后,竟成了只要有那人在的地方,他都想去……
疯了,一定是疯了!
少年甩了甩脑袋,不愿再想下去。手中一把枣子不知不觉已经吃光光,正要再去摘些来,听到动静,只见三个小丫头嘀嘀咕咕有说有笑,正从后院沿东耳房一路走过来。
树上少年促狭心起,伸手拿过立在树旁的竹竿,等到小丫头们走至枣树下,劈劈啪啪一阵敲打,枣子像冰雹一样落下……
“啊~”女孩们齐声惊呼,抱头闪躲。
“小表舅!”林若溪抬头看到树上赵云洛,气急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苏攸攸抬头看到树上之人,不禁气结。
东西耳房同时开了门,萧牧、墨临及丰伯闪身而出。
“哈哈哈哈~”赵云洛在树上哈哈大笑,意犹未尽,竟是挥动竹竿又一阵敲打。
方慧与林若溪已躲在檐下,苏攸攸却仍站在那里怒视赵云洛,被枣子砸得眼圈含泪。
“攸攸!”
“小主子!”
萧牧飞身过去将苏攸攸护在身下,丰伯同时跃起,眨眼功夫,便将树上兀自得意的宁王殿下赵云洛给揪了下来。
“哎~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你大胆!竟敢挟持本……”
“骆公子!”萧牧凝气沉声打断了赵云洛的话,让他生生将还未说出口的“王”字又咽了回去。
赵云洛瞪了萧牧一眼,心道,小病秧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本王身份吗?
一旁的墨临面现为难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萧牧面无惧色,依然沉声道:
“骆公子,你一把年纪,欺负孩童,都不知廉耻的吗?”
“哎,你个小病秧子,我怎么一把年纪了,我才十七岁好吗!”
“呵,十七岁,你也好意思说,眼下这些人里,除了丰伯,哪个不比你小!”
“那又如何,本公子高兴,想怎样就怎样!”
赵云洛一向对自己的身手颇有自信,此时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丰伯的束缚,挣扎了几下,毫无用处,不禁纳闷,心道这家厨子竟也如此身手不凡?偏偏李笙这会儿不在,心中不免有些没底。心想待李笙回来,定要好好教训这厨子一番才行。
此时老爷子与文斐在远处止步围观,萧敏与陈清媛等人也从后院闻声匆匆而至,林若溪与方慧见到各自母亲,委屈地扑过去。
只听萧牧沉声道:
“骆公子,这里是洛明山,不是你自家后花园,任由你没轻没重惯了,此处可由不得你,还请骆公子好自为之!”
萧牧心道,眼下李笙不在,那些暗卫又被隔绝在山下,教训他一下也无妨。
萧敏还不曾见过萧牧如此咄咄逼人,别人倒罢了,只是这位毕竟是宁王殿下,不能闹得太僵,遂开口道:
“萧牧!慎言!看在骆公子大老远为你庆生的份上,莫要伤了和气!”
又向苏攸攸道:
“苏姑娘,实在抱歉,我代骆公子向你陪罪了!”
文斐见状忙道:
“世子夫人言重了,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不碍事,虽然这……咳咳……骆公子年纪是大了些哈,但也都是孩童心性,孩童心性,哈哈……”
赵云洛一个白眼,嘀咕一声:你才年纪大!
文斐的话虽是打圆场,实则当众挖苦了赵云洛,听了倒也解气。
丰伯适时松了手,赵云洛冷哼一声甩手抬步要走,萧敏将他一把扯到身边,毕竟这人是她带来的,怎么说也有责任看牢。
这一扯也是用了些力道,赵云洛没能挣脱,便也顺势站在萧敏身侧,他自是不想一走了之,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
心中也是气恼,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兴师问罪嘛!尤其萧牧,又没碰着他,关他屁事,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攸攸徒儿,快过来让师父瞧瞧。”
苏攸攸走到文斐与老爷子身边,小姑娘细皮嫩肉的,额头上明显有几处泛红。
“还疼吗?”文斐轻抚苏攸攸的额头温声道。
“好些了。”
苏攸攸垂下眼帘闷声答着,泪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着光,根根分明。
萧牧看在眼中,不自觉地紧握双拳,恨不能砸在赵云洛脸上。
事实上并非苏攸攸自己想哭,而是那大枣砸在头上,实在是疼啊!
“徒儿啊,咱们是主人,骆公子毕竟是客人,这事就不要计较了,可好?”
其实早在萧牧奚落赵云洛的时候,苏攸攸就已经不再计较了,况且也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些小屁孩,要让赵云洛这种人认错,也是不大可能的,不如给个台阶,大家也都省了麻烦,于是点头道:
“嗯,徒儿没事,徒儿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徒儿担心,打下来那么多枣子,不捡起来就可惜了。”
嗐~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萧敏笑道:“是啊,这枣子甚是好吃,不捡起来可不行!刘妈妈,去拿个篮子,咱们一起捡。”说着,推了赵云洛两下,向他努嘴:“去捡,去捡!”
刘妈妈闻言不敢怠慢,其他人见状,也都动起来,一群人蹲在地上四处捡枣子。
……
傍晚时分,苏攸攸与小李逵照常在丰伯小院练功,方慧与林若溪在一旁凑热闹。
赵云洛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拿了根枝条拆树叶玩,心里想着,都这时候了,李笙怎么还没把螃蟹带回来。
萧牧从堂屋出来,与赵云洛打了个照面,二人互不搭理,萧牧径直回到西耳房。
“早日康复!早日康复!”
萧牧看了一眼挂在门口廊下的鹦鹉。
“墨临,将它放了。”
墨临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不远处对着树叶嘀嘀咕咕的那位祖宗,小声道:
“公子,还请三思,这可是宁……骆公子送的,放了怕是不妥……”
“他既送与我,我如何处置便与旁人无关!”
墨临仍是迟迟疑疑不肯动手:
“……公子,这鹦鹉一看便是娇生惯养惯了,若是被放归山林,怕是……难以生存……”
“你何时变得同它一般,如此聒噪!既如此,明日你将它带下山,送与黎掌柜,且留给他老人家解闷儿去!”
萧牧说罢径直抬腿进屋,不再理会,留下那鹦鹉与墨临在门口面面相觑。
萧牧一回屋,不经意间又瞧见几案上的果子,想到晨间因为小丫头一句话,自己竟跑去北山摘了这些果子,不由暗自苦笑。
随即心念一动,喊了墨临,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自己则好整以暇坐于案边看起书来。
片刻后,便见墨临端了一碟红彤彤的果子从西耳房出来,沿着廊下往东走去。
“哎,那个小什么临子,你给我站住!”
墨临停下脚步道:
“骆公子,您有何吩咐?”
“你手上拿着什么?”
墨临想起自家公子的交代,一字不差道:
“回骆公子,这是我家公子送给苏姑娘的果子,这果子味道十分特别,苏姑娘甚是喜爱……”
赵云洛早已拿了一个在手中端详着,“味道特别?”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闻了闻。
墨临在一旁闭了眼睛不忍直视,不幸的是,终于听到喀嚓一声,赵云洛一口咬了下去,还嚼了两口……
墨临端着剩下的果子一溜烟跑到东耳房的小院,头也不敢回,直到跑至苏攸攸跟前,不自觉地就躲在她身后,似乎要这样才有安全感。
一声哀嚎响彻院落,众人莫名其妙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宁王殿下像是中了邪一般在廊下直跳脚。
西耳房内,俊美少年唇角微扬,沉郁了一下午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
……
“你个小兔崽子,竟敢捉弄本公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云洛指着墨临,气急败坏,墨临早已将果盘交给苏攸攸,自己则在苏攸攸身后躲着赵云洛的指责。
“骆公子息怒,小的并未说错呀!”
“是你说这果子甚是美味!”
“骆……骆公子,冤枉啊,小的只是说:这果子味道十分特别……,苏……苏姑娘甚是喜爱……”
“那又有何区别!”赵云洛又低头看向苏攸攸,“小丫头,这可是他说的,我倒要看看你是有多…………喜……爱……”
不等赵云洛说完,苏攸攸便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做陶醉状道:
“啊,美味!”
赵云洛狐疑地看看苏攸攸,又看看那盘果子,难道,他们故意把不好吃的一只放最上面让自己拿了?
正寻思着,忽闻院外有异动,同时传来丰伯的声音:
“原来是李笙小兄弟,得罪了。”
赵云洛闻言一喜,对墨临道:
“回头再找你算账!”
言罢闪身迎上前去:
“可有带了螃蟹回来?”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无比想念李笙。
“公子,这是您要的螃蟹!”
李笙脱下身后的背篓,放在地上,将盖子揭开,众人好奇地围上去,只见里面大半背篓的河蟹,十分鲜活,个头不小。
赵云洛一心挂念着蟹粉狮子头的事,哪里还想其他的,缠着丰伯要看如何做蟹粉狮子头,丰伯告诉他须得明日现做才新鲜。
李笙一边吃着丰伯给他留的晚饭,一边说着如何与蟹农在田里捉螃蟹的趣事,几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赵云洛却是怏怏无趣,玩了一会儿螃蟹,便早早回屋去了。
苏攸攸则端着果子,唤了丰伯一起,去厨房研究做果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