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数日后。
一场淅淅沥沥的雨，给夏日带来一丝清凉。
也是因着下雨，宽阔的街道上，更显空旷。
梧桐阁里，趁着人少清静，蓝心玥饶有兴致地背着手欣赏新品。
然而眼角余光瞥向门外，雨幕有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犹豫徘徊，似乎想进来梧桐阁又踌躇不前。
蓝心玥好奇细看。
隔着雨幕，看不清容颜，只依然辨认出女子所着是宫装。
她独自一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身影落寞。
虽撑着油纸伞，却形同虚设。
被风吹斜雨水，淋湿了她身上衣衫。
“烟烟。”
蓝心玥朝阮烟烟递了个眼色。
阮烟烟朝门外看去，顿时了然。
她撑着油纸伞出去，也不知同那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果然随着阮烟烟进来梧桐阁。
阮烟烟将女子带入里间，安置人坐下，又找出批帛给覆在女子肩头。
“莫要着凉。”
她温声细语，面含浅笑。
阮烟烟是那种大气有亲和力的长相，尤其她温柔浅笑时，就像邻家姊妹。
顾梦芷见到那个笑容，立时心里就暖和起来。
她有了倾诉的欲望，可欲言又止。
阮烟烟见状，便斟着茶，打开话题。
“若我没有记错，您应是买我梧桐阁月光纱留仙裙的那位顾姑娘……哦，抱歉，我现在应该称呼您……”
阮烟烟打量着顾梦芷，面露迟疑。
未嫁少女与已婚女子，发髻不同。
初见时，眼前人是闺阁少女，短短时日，如今再见，已嫁为人妇。
可女子却没有新婚妇人的娇羞幸福感，有的只是失魂落魄。
“夫人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阮烟烟暖声问道。
“我……”
顾梦芷抬眸看阮烟烟，嘴唇嗫嚅了一下，却又很快低下头，身子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夫人既然愿意随我进来梧桐阁，想必也是信任于我的，夫人有何难处，但讲无妨。”
阮烟烟温声鼓励。
顾梦芷咬着嘴角，握着包袱的手蜷缩了一下，终是下定决心。
她将包袱放到桌面，神色为难中带着几分哀求，缓缓打开包袱。
然而，阮烟烟脸色一变。
包袱里，正是那套独一无二的，月光纱流仙裙和月光石头面。
彼时，秦若雨以羊脂彩玉相抵，为她留下裙饰。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童若雨便过来索要了羊脂彩玉回去，极不甘心地舍弃了这套裙饰。
再次上架，立即就被眼前女子看中，如珠如宝地买了回去。
可是，今日再见……
月光纱留仙裙被磨破了一个洞。
月光石头面也已摔坏。
阮烟烟心疼不已。
彼时梧桐阁新张，对这套裙饰可谓倾注了相当大的心血。
眼前女子温柔娴静，她庆幸这裙饰有了好归宿，却是不想……
“让掌柜见笑。”
顾梦芷眼中泛起泪光，“我真心喜欢这裙饰，可是我没有护好它们，不知掌柜可有办法修复？”
阮烟烟一时无言。
锦州月光纱产量极少，月光石亦是稀罕，当时手中所得，刚刚够做出这套裙饰。
若要修补，去哪里找原材料？
见阮烟烟沉默不语，顾梦芷眼神愈发黯淡无光。
“是我唐突了。”
清泪从顾梦芷眼中滑落，啪嗒啪嗒落在桌面。
“坏了便是坏了，我不该拿它们来叨扰掌柜。”
她脸色失落且尴尬，颤抖着手欲收拾包袱。
“依我看，这套衣饰修复之后可以更加漂亮！”
蓝心玥笑盈盈走进来，在顾梦芷身边盈盈落座。
顾梦芷闻言神色一振，可是转眸看清身边女子，惊愕不已。
“太……”
她懵住。
脑海里天人交战，她该如何称呼对方，该不该起身行礼？
“唤我玥儿便好。”
蓝心玥却是笑得甜美，“我可否唤你芷儿？”
顾梦芷，威远将军顾威之女。
如今是封轩宸的正妃。
她是个深居简出的，所以以前只是远远见过几次，未有深交。
方才听闻姓顾，又见她头上戴着淑妃那只宝贝鎏金红宝石花簪，便知其身份。
顾梦芷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两宫皇及子。
她与女孩子，皆是皇太子妃。
该如何相称，该有怎样的礼仪，委实是个难题。
好在女孩子落落大方，弃了那些繁文缛节，且以我自称，可见是愿意与她亲近的。
蓝心玥视线落在那裙饰上。
她指着留仙裙被磨破之处，道：
“依我看，这里用同色轻纱做一只立体彩蝶，配以米粒小珍珠，轻巧灵动。”
阮烟烟眼睛一亮。
太子妃果然心思玲珑。
配以立体彩蝶，这裙看起来便更加鲜活。
顾梦芷眼中也有了神采，惴惴不安的心也一下子安稳下来。
“至于这套头面……”
蓝心玥将月光石头面拿在手中，葱白指尖抚过那破碎之处。
“这里用银丝重新编制，同样搭配米粒小珍珠。
月光石清雅，米粒珍珠晶莹洁白，会让这套头面看起来更有层次感。”
她转眸看顾梦芷，“如此改动之后，不知芷儿可还喜欢？”
顾梦芷眼中是意外和惊喜。
“喜欢！”她声音激动发颤，“太子妃……玥儿果然好眼光！”
她珍之重之地将包袱重新束缚，郑重放到阮烟烟手上。
“掌柜，就请按照太子妃所言重新修复，无论花费几何，请你一定将它们修复好！”
阮烟烟笑着接过包袱，“夫人放心！烟烟必不负所托！”
然而，‘夫人’二字，似乎又刺激到了顾梦芷，她又失神地低下头。
阮烟烟同蓝心玥交换一个眼神，静静退了出去。
蓝心玥将茶盏推到顾梦芷手边。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谁都有碰到难事的时候。
就像这套衣饰，芷儿如此喜欢，它们却也有意外被损坏的时候。
但是芷儿费尽心力想要修复它们，这是对喜爱之物的尊重，也是全了自己的心愿。
芷儿既然有这份心思，我相信芷儿同样可以渡过任何难关。”
顾梦芷闻言，终是忍不住心中酸涩，低声啜泣起来。
“玥儿，其实我早就想去找你……”
“哦？”
这倒让蓝心玥很是意外。
“我……”
顾梦芷又迟疑了一下，终是说出心底之言，“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没有可能像闵夫人那样……”
像闵夫人那样……
蓝心玥闻言，心中顿时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