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相见
五日后，白泽上门拜访祁钰，邀请祁钰去逛妖族坊市。
“五天了，才来看我？”祁钰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
“大哥，不怪我，你一家人太彪悍了！当年我第一次见秦皇的时候，他抚着我的头，夸赞我的膀子很鲜美，后来见你，你围着我转了一圈，又说我的后腿鲜嫩多汁，我真的害怕啊！”白泽哭丧着脸，尽是委屈。
妖族坊市在整个妖族中算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坊市上人山人海，以物易物，期间不断有妖族士兵巡逻，维护秩序，防止争斗。
祁钰和白泽走在大街上，看着两旁一些修士闭目养神，身前摆着灵药、仙丹等，等待有人交换，有一些人在四下张望，寻找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白泽贼头贼脑，实在是和“瑞兽”之名相差甚远，但是传说中白泽天生就知晓所有鬼怪的名字和长相以及消灭他们的方法，即便那些鬼怪化作人形也能一眼将其识破，但是战斗力几乎没有。
很多人眼神中都对他抱有敬意，白泽通晓万妖，这不是知识的力量，这是知底的力量。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祁钰嫌弃道，手挡住满脸的黑线。
“大哥，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得抓住机会把需要的都买了！”白泽嘿嘿笑道。
祁钰目光微微倾斜，瞥见一旁一正熟睡的斗笠男子，他注视了几息时间，缓缓向那里走过去。
“你自己逛吧！”他随口嘱咐了白泽一声。
“嘿，别睡了！”祁钰随手打掉了那男子的斗笠，随意坐在他身前。
“谁啊？！”那男子被突兀惊醒，露出凶神恶煞的长相，咆哮道。
他的声音如同巨磬之音一般，震得大地颤动，石子乱蹦，周边许多的妖族修士都痛苦的捂住耳朵，转身逃走，一旁一些店铺房上的瓦片“刺刺拉拉”掉下来。
祁钰则是相当淡定，面无表情。
“居然有人敢招惹狰大人，活腻了吧？！”
“狰大人的脾气一向很差，那人要倒霉了！”
“不认识了？”祁钰抽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静静注视他，嘴里吐出这四个字，面无表情。
“是你！祁钰？！你怎么来这了？”狰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的长相，冷静下来，坐直身子，好奇问道。
“你多聪明啊！你说呢。”祁钰随手拿起桌上一些灵药，边端详边说道。
“为了伏羲琴？那东西说是青帝的战兵，其实未必存在吧，以前中原不是还流传什么黄帝留下了轩辕剑，最后不也是假的。”狰打了个哈欠，略有思索之后，缓缓道。
狰，昔年盘踞在章莪山上，这座山十分富有，全是宝玉，而狰就守着这一山的财富，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因为他长了五条尾巴，还头顶独角，长相十分唬人，故而没有人敢招惹他。
狰早先的形象是一种凶兽，铁齿铜牙，有着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就能使人头落地，十分恐怖。
而且他十分残暴，就连老虎狮子都只是它的食物，他还百毒不侵，可生吃毒虫，颇有西方某位强者那种去头可食用的风采。
后来在他为祸人间的时候，刚巧被路过的烛龙碰到了，被烛龙轻而易举的击败，于是烛龙将他抓走，让狰成为了自己的宠物。在被烛龙驯服后，一身凶煞之气全部消散，成为了一只与人和善的异兽。
他下山之后喜欢帮助凡人，虽然一开始凡人们因为狰凶恶的长相，都对其避之不及，但时间久了，见惯了狰的狰狞面孔后，人们都将它当做是救世助人的祥瑞之兽。
他大多时候都生活在秦帝国，与人族为伴，只有妖族有一些盛事才会回来。
“那东西就算有，也是块烫手的山芋，拿到手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我听说妖皇手下的人都想拿到它。”狰阴险一笑，幸灾乐祸道。
“老龙不想要这东西？”祁钰反问道。
“老龙当年和秦皇论道之后，就再也不用任何法器，以此锤炼自己，我都很多年没见过他了。”狰摊手，无奈道。
“你怎么在这？”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浅笑声传到祁钰耳畔，一位眉心生有红痣的女子莲步款款，轻移而来。
她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藕臂修长若凝脂，皓腕嫩白若凝霜雪，长长的薄纱裙款款拖地，一双细白长腿若隐若现，给人以无限遐思。
“我和狰是老朋友了。”祁钰抽了个椅子放到秦瑶面前，示意她坐下。
对面可是狰，烛龙的手下，妖族大能，秦瑶一个小妖不敢托大，恭敬行礼肃立，并未坐下。
“没事！”祁钰一笑。
“对了，给你个伏羲琴的消息。”狰示意祁钰凑过去，神秘兮兮说道，“你要小心，老龙当年提过一嘴，他说青帝的陵寝似乎是修建在一位先人的陵寝里，青帝有帝之名，他看上的墓，墓主生前的实力可想而知。”
“这小妖精长得不赖，是你的道侣？你小子胃口不小啊，妖皇不是说要把公主许配给你？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狰说完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瑶，赞叹道。
秦瑶听此，眼含秋水，黛眉藏情，丹唇微启，欲说还羞。
“不是，一个朋友。”祁钰摇头否认，起身告辞，“多谢你了！有空到上郡做做客，我一直在那。”
一对璧人并肩而行，祁钰行径，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秦瑶举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迎面而来之人皆是羡煞不已。
“啧，如果狰说的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那位大能很有可能实力还在青帝之上。”祁钰回顾秦瑶，道。
“你怎么认识这么多妖族大能。”秦瑶听后，虽然也很焦虑，但还是话锋一转，询问道。
“狰对人族一向很友善，我以前总请他喝酒，当年我是人族第一天才，当然有很多人来与我结交，后来嘛，修为尽失，很多人就弃我如敝履了，一朝得势万人捧，一夕落魄众人唾嘛！”祁钰笑道，没有丝毫的失落，尽是豁达。
二人继续逛着这座坊市，这里也没有祁钰需要的药草，这也在意料之中，他需要的东西皆是无比珍贵之物，狰的面前都没有，其他地方又怎么会有。
突然，祁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男一女，那男子他见过，身着劲装，目光如星辰闪耀，黑发随意披肩，举止潇洒自如，气质俊秀清逸，他的名字却与仪态相反，名为姜纵横，据说是出自诗句“猛将怀暴怒，胆气正纵横”，是因为他出生时正值秦齐两国一东一西并立，他的长辈希望他翱翔寰宇，纵横捭阖，助齐国定鼎天下，后来齐国国都陷落，齐王被祁钰逼死在高唐城墙之上，所以他一见祁钰和秦人就有相当大的敌意。
他也注意到了祁钰，目光之中霎时就暴露出了丝丝寒意，仿佛要将人撕碎一般。
他身旁有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少女，身穿紫衣，惊鸿身影犹如画中的仙女一般，容貌绝伦，乌发如云，身形曼妙，秋水为神，润玉为骨，冰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一双大眼睛扑闪，灵动活泼；浅笑间小酒窝呈现，慧黠灵动；说话间小虎牙微露，可爱无邪。
她与秦瑶相比稚嫩一些，少了一些妩媚，却更多一些灵动。
姜纵横和祁钰的眼神短暂交锋了一瞬，二人都没有开口。
姜氏一族有“圣地”之称，祖先可以追溯到齐国第一任齐王姜尚，那时候齐国如日中天，强者辈出，大秦不过是西戎一边陲小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姜家式微，田家崛起，最后田氏代齐，姜家隐退，数十代人披荆斩棘而来的功业化作黄土，再到后来，大秦以席卷天下之势灭齐国，杀齐王，因秦皇宽容，没有清算他们，他们倒也生活的很快活。
但是人的本能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他们不思感恩，反而这些年意图复国，同样的，这种情况在六国旧地很常见，普通的人族不会反抗，因为秦皇驱赶了圣族，荡除了祸患，让他们的后人永不再受战乱之苦，感恩都来不及，但这些圣地就相当不安分，意图破坏大一统，回到曾经诸国并立的局面，所幸秦皇武冠绝伦、威压当世，麾下九大祖王镇守九州，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
“哥哥……”一旁的少女见哥哥怒意转盛，赶紧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动手。
就在两人并肩交错之后，姜纵横眸光一闪，挣脱了妹妹，长剑出鞘，向着祁钰而来，剑意如飞，速度奇快，有威震八方之势，眨眼已至祁钰身后。
祁钰嘴角轻佻，脸色波澜不惊，曾几何时，战场之上，寒风悲啸，日色昏黄，飞蓬折断，野草枯萎，冷风凛冽犹如降霜的冬晨，鸟儿飞过也不肯落下，离群的野兽奔窜而过，敌军如乌云一般压来，他都不曾有半点惧意，如今虽已修为不在，不复当年之勇，但一个小小的修士，又怎能让他避其锋芒。
一旁的秦瑶眼见剑尖已至祁钰后脑，祁钰却不曾退避，当下目光如电，就要出手抵挡，但突然一只斗笠飞来，那斗笠轻易地就撕扯开姜纵横周身的护身罡风，重重击在他的手腕上，姜纵横只觉手部脱力，没法握住长剑，只得爆退而去，将妹妹挡在身后。
祁钰歪头，避开那柄长剑，长剑嵌入附近一棵古树的树干，接着他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姜纵横。
那斗笠如同落叶一样回旋而来，旋转着落到附近一个不起眼的男子头上，那男子停下斗笠，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喝道：“买不买东西？不买滚！”
“狰大人出手了？！”不少的妖族修士惊讶道，狰一向不显山不漏水，慵懒至极，如今居然会主动出手。
“这是我兄弟，谁再找他麻烦，老子现在就吃了你的狗脑子！”狰凶神恶煞，目视姜纵横，露出残暴的形象，其暴虐凶戾令一些妖族修士胆寒。
姜纵横自知事情闹得有些大，狰在妖族虽不管世事，但地位超然，如今他开口，自己只能吃亏。
当下他拉着妹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祁钰的眼里有一丝冰冷，随即向着狰郑重抱拳。
“圣地的人怎么会来，妖皇还找了别的帮手？”祁钰回顾秦瑶，面色凝重，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祥。
“不知道，可能是其他分支的族长找来的，也可能只是来这里看看，毕竟妖族坊市是东荒最大的坊市，我们也没有与东荒所有的人族为敌。”秦瑶好像已经见怪不怪，语气平平淡淡。
事实上，原来东荒共有六块妖族圣地，被人族铁骑踏碎了五块，后来所有的妖族都来到了妖皇所占领的这块圣地。
“既然姜家的人来了，那么楚国旧地的项氏，燕国的姬家，还有赵地的赵氏可能都会派人。”祁钰掰了掰手指头，对秦瑶说。
这一瞬间，祁钰闪过一丝疑惑，既然有这么多人族可能前来，少自己一个不少，妖皇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留下。
祁钰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脑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无论向那个方向都不通。
“你怎么了？”秦瑶看到祁钰如此，脸上有着些许不解。
“没事。”祁钰笑道。
二人就这么聊着聊着，慢慢的日薄西山了。
“那些圣地和我大都不死不休，现在实力十不存一，硬憾，不明智啊！”清冷月光之下，祁钰漫步在紫竹林中，眉头紧锁。
斑驳的竹影，清冷的月光，单薄的背影，长长的石板路，在这种清幽的环境之下，祁钰心中却十分烦躁，这种烦躁自他实力消失之后就每况愈上，从前动动手指的事情，现在有的已经难以做成了。
比如拿下河西走廊，若是按照从前他的性格，哪里会先去搅乱北境，肯定会直接领兵扫灭那里，那时候可真是浑身是胆，现在做很多事都小心翼翼了。
“强者之上还有强者，抬头看，总是有人在俯视我。”祁钰苦笑了一声，伸了伸腰。
他拔出佩在左肋的匕首，砍倒一支竹子，将他削成一柄剑状，乘着月色，舞了起来。
祁钰身负神魔战体，五岁习剑，十一岁大成，修炼当世第一剑诀——十绝剑舞。
十绝剑舞主杀伐，每一剑务求攻敌之所必守，快速结束战斗，本身就是为了杀人而生。
天下的武学，有些是为了好看，有些是为了炼体，有些是纯粹为了杀人。
那时他不会御剑，空手将剑掀起数十丈高，能用手持的剑鞘稳稳接住，使其直入鞘中。
他乘着月色，手中竹剑潇洒挥舞，周身荡起阵阵剑气。
风吹过，竹叶漫天。
祁钰的竹剑迎风挥出，剑还未到，一道森寒的剑气已刺穿了一片绿叶。
剑气逼人，催的枝头的绿叶都飘飘落下。
最后一剑，祁钰平举当胸，周身三丈之内，剑气笼罩，漫天的绿叶还未落下，祁钰周身宛若凝固一样，所有的叶都被斩成两半，飘飘然翻滚着向着大地坠去。
最后一点碎叶落下，竹林里又恢复了静寂。
死一般的寂静。
“剑在我手……真的还在吗？”他还是怀念起了当年，吹角连营，马踏敌军。
在别人眼里，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都不耐烦的样子，这只是因为他阅尽千帆，不想再在意那些对或错的事情了。
祁钰正愣着，竹林仿佛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竹叶纷飞。
他没有在意，也没有必要，他随手丢了手中的竹剑，慢慢悠悠回到住所，不过几刻钟，香甜的呼吸声就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翌日。
日上三竿。
今天外面格外的吵，竹林中来来往往很多人。
白泽慌慌张张从后门跑进来，
“大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