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第二天一早, 周鸣庚面无表情地看着早餐。
路采活蹦乱跳地从厨房出来,拿着两盒冷藏的牛奶:“你要喝巧克力味的还是香蕉味的?”
周鸣庚下意识地要说“巧克力”,看着路采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副样子十分谨慎,生怕自己态度一软, 路采就要得寸进尺地收拾行李去和男朋友同居了。
“喝巧克力的吧, 上次看你拆开过这瓶。”路采道, “太凉了要不要热一下?”
周鸣庚不习惯道:“我们平时拿出来就喝了,你今天这么讲究?”
“啊?因、因为阿远一般会给我热。”路采道。
周鸣庚:“……”
他看着路采献殷勤,再联想到萧远叙之前具有讨好意味的表现。
又是送字画,又是介绍拍卖行老板, 其中意图也解释得清了。
周鸣庚曾经一头雾水, 以为这人在筹划什么商业合作, 现在恍然大悟,敢情是看上他弟了。
景聂咬了口吐司,望向路采忙里忙外的身影,奇怪:“小殿下怎么这么有活力?”
周鸣庚道:“昨天和他老板逛街被我撞个正着。”
他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但嘴上并不承认,只把萧远叙说成老板。
景聂窘迫道:“嗯……”
“他什么时候放寒假来着?”
景聂道:“还有一个月呢, 不过春节那会儿的通告都要准备起来了,好像这周就要录贺岁综艺。”
“哥, 景聂,我有早课先走啦!”路采端出来两杯温热的牛奶,“晚上见。”
他之前觉得周鸣庚担忧过多, 把娱乐圈想得太坏,非要自己去学校里待几年。
真到了校园里,路采感觉这份安排是好好考虑过的。
跑行程时, 他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从中观察和模仿,让自己更好地伪装融入。
但他就像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大部分时间被注视被簇拥,遇到的多数人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深入的交集碰撞。
在这种步调之中,其实很容易有真空感
,自己被高高悬挂起来,具体的人和物离他很远。
现在不太一样,美人鱼体验着寻常的衣食住行,与眼前世界建立起千丝万缕的羁绊。
他没有再努力伪装成人类,他正在积极地当一个人类。
不过对待数学实在积极不起来。
“我觉得我补基础要从胎教读物补起。”路采道,“你们人类真的是,怎么有爸妈给婴儿讲导数??”
萧远叙鼓励道:“你现在已经知道104乘5是多少了,距离及格还会远吗?”
路采道:“很远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音乐学院怎么要开数学课?即便难度相对很低,也着实令人为难。
不过这既然不能改变,自己只能接受,这学期以来,拼死拼活恶补了不少知识。
但他再怎么聪明和努力,毕竟没受过人类的系统性文化教育,基础不能用灾后重建来形容,该属于无中生有。
随堂测他只考了四十多分,不是垫底也是倒数。
路采向来顺风顺水,即便卡壳了也是一点就通,第一次被这样打击,心里烦得要命。
“不做题了,反正肯定挂科了。”路采闷闷不乐道,“你在干什么呢?”
他俩在打语音电话,尽管周鸣庚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依旧在坚决抵制,所以自己不敢出门约会,以免戳中他脆弱的崩溃处。
现在放学了,路采没直接回家,坐在校外的甜品店里。
萧远叙道:“待在公司,给宝宝写题型总结,等下要去开会。”
路采嘀咕道:“那我还是再做做看吧,你切换成视频给我看一下?”
屏幕那边从黑色跳转出了画面,镜头对准实木桌,纸面上字体工整地写了大半。
排版简洁清晰,梳理的也都是重点,让人比较看得下去。
路采蹙了下眉头:“你最近胃不舒服?”
他注意到水杯旁有一盒胃药,是自己之前吃过的那种。
“没,刚才在抽屉里看到,本来想放到药盒里的,一顺手搁在这里了。”萧远叙道。
路采不相信,转头打电话给萧家的司机。
司机说萧远叙前不久坐车时都捂着胃,好像是吃辣没节制,不过这两天已经好多了,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
当晚,路采问周鸣庚是不是知道萧远叙吃不了辣。
周鸣庚道:“哟,来给你老板讨公道了?”
路采抓狂:“和你说认真的,他都吃药了,你能不能别跷二郎腿?”
周鸣庚在吊儿郎当地看电视,节目上正播着家庭调解类节目。
被路采一说,他端正了坐姿,道:“原来是他朝你卖惨啊。”
“他没有,是司机告诉我的。”路采道,“你别把他想得那么有心机。”
“他要是不打你的歪主意,我至于捉弄他?我又没逼他喝,当时也想不到他能这么菜啊……”周鸣庚瞥见路采的表情,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路采道:“你知道什么了?”
周鸣庚思索片刻,语气和缓又不失坚定地应对:“他和我们饮食喜好不符,不适合成为一家人。”
路采想说“我愿意为他不吃辣”,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没去刺激周鸣庚。
过了会,周鸣庚有一场酒局,路采没跟着去玩,喊上景聂跑到厨房里鼓捣了半天。
他在指导下熬了一碗猪肚鸡汤,放进保温罐里去找了萧远叙。
最近路采风头正盛,关注度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小区外有很多狗仔和私生在蹲守。
碍着这边安保很严密,他们只能在附近徘徊,没有办法进来。
路采搭了邻居的顺风车混出去,被送到某个公交站台后,再打车到萧氏公司。
因为萧远叙在开会,他被秘书接进去后等了两个小时,陷在椅子上时不时打瞌睡。
“你怎么过来了?”萧远叙推门进来。
路采打了个激灵,趴到桌上道:“明天除了上课还有练琴,晚上我哥也不出去,周末又得录节目,只有这会儿能来看你一眼。”
萧远叙轻轻笑道:“现在你比我要忙。”
“想见的人再忙也会见的,来不来尝尝这个?”
路采打开保温罐。
萧远叙怔了怔,道:“大明星客气了,过来看我都会捎夜宵了。”
路采抬手去摁住他的胃,动作力道不重,却不容忽视。
“你也客气了,难受还一个人捂着。”他道。
萧远叙道:“已经不难受了,你别担心。”
路采松开手,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萧远叙偏过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你很需要我,前不久还自信满满地跟我哥这么说。”路采道。
萧远叙道:“小路,我的确很需要你。”
路采单手支着下巴,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要这样喔。”
小人鱼天真烂漫,处事开朗随和,一直是消极绝缘体。
但今晚为此隐约紧张,他想来不太明白,自己以往没心没肺,变得善感是否是爱的一种反应?
晃神之际,他被萧远叙喂了一口鸡汤。
路采得意地轻哼:“真好吃,不知道是哪位海螺姑娘这么心灵手巧。”
萧远叙道:“这位海螺姑娘报的什么恩啊?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好人好事?”
“长得这么帅就是做好事,指定你当新歌mv的男主角。”路采道。
时至今日,依旧陆陆续续有导演带着剧本邀请萧远叙。
敬业的考虑到萧远叙贴近人物气质,投机取巧的看上萧远叙能带来热度,无非是这两种盘算。
头一回有人理直气壮地单纯说他长得帅,他也头一回没明确回绝。
萧远叙道:“你打算付多少出场费?”
路采道:“我一般白嫖,你要钱就去和董哥商量。”
“不要钱要人,肉偿吧。”萧远叙淡淡道。
路采“噫”了声,假装不熟地感叹道:“怎么萧总看着有模有样,实际不是一个正经人啊?”
萧远叙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恶劣:“最近比较爱当流氓,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给他继续耍流氓的时间,周鸣庚一通电话打过来,两个人被迫喊停。
路采大晚上一声不吭跑得没影,被提前回家
的周鸣庚逮个正着,并气势汹汹要来这边找人。
“你是不是溜去找萧远叙了?这人算计好的吧,我一不在就来拐我弟弟!”周鸣庚骂骂咧咧。
路采慌忙解释:“不是他拐我的。”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被萧远叙握着,本来搁在膝盖上,继而被牵了起来,贴了贴萧远叙的脸颊。
少年的指尖纤细白皙,指甲盖是淡粉色的,食指屈起来剐蹭了下萧远叙的掌心,示意他不要乱动。
然而萧远叙仿佛没收到暗示,轻轻地用牙齿咬住了路采的食指。
路采为此呼吸一窒,说得磕磕绊绊:“啊?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你来接我好了。”
“查了下导航离得真够远的,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周鸣庚嘟囔。
“那我自己回来好啦。”路采瞥见萧远叙,喉结上下滚动了个来回。
周鸣庚立即说:“那不行,最近那么多记者盯着你呢,我今天还见到好几个举灯牌的私生!你一个人回来多不方便啊。”
路采感受着指尖力道加重,抿住了嘴唇:“唔……”
周鸣庚爽快道:“你还是在那儿等着我吧,哎,话说在你心里,哥哥和老板哪个更好?”
据路采所知,很多幼崽在小时候,都会面临爸爸好还是妈妈好这个问题。
他爸有时候也会来逗他,但他妈妈说过,这么逼问孩子其实是很不好的行为,会让小孩害怕和恐慌。
而路采不是幼崽了,害怕倒没有,无语是非常无语。
他道:“哥,你怎么这么幼稚?年龄超过五岁的都不怎么乐意接你这话。”
周鸣庚道:“我哪里幼稚了,是真的很好奇啊?”
路采倍感不可理喻:“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比较的呀?”
另外一边几乎是同时,他感觉萧远叙舌尖往前抵,吮了下自己的指尖。
路采顿时头皮发麻,后背好似猛地窜起一股电流,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担心自己气息不稳被周鸣庚听出不对劲。
他哭笑不得:“你不至于独占欲这么强吧,我和我哥打电话也要捣乱
?不能在边上做点自己的事吗!”
萧远叙熟练且温柔地把路采抱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我有在做自己的事啊。”
“你明明就一直在偷看我。”路采不相信这套说辞。
萧远叙道:“我在纠结怎么吻你不容易惹你哥生气,后来想想算了。”
细碎的吻落在路采脸上,再拨开高领毛衣,流连到修长的脖颈上。
有时没能克制,没轻没重地留下了吻痕,路采招架不住,渐渐把其他事抛到脑后。
“什么算了?”他晕乎乎道。
萧远叙道:“现在在他那边,我还在呼吸都可以是他生气的点。而且有更重要的事情控制不住去想。”
以当下情意绵绵的浪漫氛围,就算萧远叙下一句问的是哈希函数答案,路采也会奋不顾身地为他解答。
路采搂住萧远叙,一边支起耳朵,一边语调软糯道:“想什么?说来听听。”
萧远叙道:“可以直接讲吗?”
路采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不能直接讲的,在男朋友面前还害羞?”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他的眼睛却和初遇时一样又亮又澄澈。
萧远叙微微低头望了过去,彼此靠得很近,琥珀色的瞳子里满满映着自己。
在路采饱含鼓励的目光里,萧远叙犹豫了下,忍不住问:“老公和哥哥哪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