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番外
番外1:孩子
孙颖有孕了, 俞阅知道后极为的高兴。
孙颖身体倒没什么反应,俞阅却吃得好睡得好,不过在孙颖有孕三个月的时候, 他便经常恶心, 想吐,闻不得腥味,胃口也不好了。
到了后来更是每天都吐一两次,看过大夫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最后请了太医,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太医只是道, 这反应可能和他太担心妻儿有关,给了开了止吐药, 让他抓一副试着喝。
俞阅拿着止吐的方子, 脸上一阵僵硬,最后还是抓了药, 结果一吃,竟然真的不吐了。
就……他娘的离谱。
孙颖乐得不成, 俞阅极为的无奈。
不过不吃也不成, 一停药,他恶心想吐的症状就来了。
吃过一段时间药后,人总算是好了。
不过, 孙颖发现, 俞阅还有其它的变化,好像心思变得也敏感了。
这一点猜测在京城科试后得到了验证。
孙颖不过是说了一句,明年的举人就在这些科试成功的人里诞生,俞阅就问她:
“倘若我不是新科进士,而是商贾之流, 你一个官家小姐还会嫁给我吗?”
孙颖一怔,在心里说,自然不会。
心里这样想,她也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她心里没有觉得俞阅这问题莫名其妙,而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本来想了个好听的实话,又想着他最近心思敏感,便哄他说会。
俞阅一听就生气了,觉得孙颖在骗他,沉着脸不说话。
孙颖一看就知道糟了,叹了一口气,道:“看你心情不好,本是想哄你高兴才那样说。你想听真话,那我就实说了。
要是那样的话,便是我愿意,我家里人也不愿意啊。原本在见你的第一面时,我便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缘分,我觉得应该嫁给你,我也想嫁给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并没有明确的念头,但我当时没来由的以为你是个商人,下意识的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是以想着一辈子不嫁人,甚至出家的。”
俞阅怔怔的听着,心里甜的很,又很怀疑的望着她:“你又是哄我的吧?”
孙颖有孕,其实心思多少有些敏感,只是不明显而已。
平时俞阅可以说对她百依百顺,有什么误会一解释也就说开了,不会这样纠缠。听到俞阅质疑她时,就不高兴了。
她觉得俞阅有些胡搅蛮缠,便质问她:“若我不是孙家嫡女,我祖父和父亲不是五品官,你还会娶我吗?倘若我只是一个乡下村姑,大字不识一个,长的也不漂亮,更没什么见识,你会娶我吗?你一个铁板上钉盯的新科进士你会喜欢我吗?”
俞阅不出声了。
“你!不!会!”孙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你喜欢的是我,我有很多东西,家世、才貌、性情,孙家嫡女是我、识文通墨是我、和善安静也是我,所有的一切加起来才是我!倘或我没了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我便不是我了。我有的东西不同,我就不同,不然我可能会是吕家小姐是楚家小姐或者是别家的小姐,但总之不会是孙家小姐。可你娶的是我,不是吕家小姐,不是楚家小姐,也不别家的小姐。”
俞阅明白孙颖说的很对,“我”拥有的东西不同,“我”便不同。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生气啊。
这代表着,孙颖喜欢的从来只是新科进士俞阅,而不是商贾俞铁豆。
他只是在为前世的自己鸣不平而已。
其实新科进士是他,商贾俞铁豆也是他,他实在没有必要去钻这个牛角尖。连他自己也认为读书好,能改换门庭,又怎么能强求妻子一个高门贵女不去喜欢门当户对的文人而去喜欢一个商贾呢?
便是他有了女儿,也会想把她嫁给一个家世性情都好的秀才或者举人,哪里会愿意把她嫁给一个商人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到底,他只是心有不甘:我前世那么爱你,对你那么好,你还是半点都不喜欢我。
孙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俞阅还是沉默,孙颖生气了,从椅子上起来转身走了。她还有着身孕呢,都不来哄她。
两人不怎么说话,有些冷战的意味。
第二天孙母来看望孙颖,韩氏齐氏这些生过孩子的都在老家,孙母总是不放心。
没想到,当值的俞阅竟然回来了。
孙母有些意外,她可是挑着俞阅不在家的时候来得,不然三天两头往女儿家跑,时间长了怕女婿不喜,觉得她插手他们家的事。
“怎么回来了?”孙颖淡淡的问。她本来不想问的,不过是怕母亲看出异样担心,才问了。
“身体不适,请假了。”俞阅应着。
孙母一眼就看出来两人气氛不对,她猜着小两口闹矛盾了,本来想着今天没机会明天过来私底下劝劝女儿,但又想着女儿现在有孕不能生气,有事就要说出来,便看了看两人,问:“你们怎么了?”
孙颖一被母亲关心,莫名的委屈一下子上来了,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就是不说话。
孙母急了,俞阅也急了,连忙上前递帕子安慰:“快别哭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好,可别跟我生气,你身子要紧。”
“你还知道我有孕啊!”孙颖拿着帕子擦眼泪,控诉俞阅,“我还当你真有孕了呢!你怀疑我!还无理取闹!生我气!”
俞阅连声安慰。
孙母觉得女儿刚才那句“我还当你有孕”说的实在过份,看俞阅没生气,就想着私下要说她,现在也在一旁劝孙颖:“快别哭了,注意身子,不要伤了我外孙。”
孙颖湿着眼睛反驳:“才不是外孙!”
孙母听了这话,就想抽孙颖,虽说这孩子还没生出来不知道是男是女,可谁家都喜欢生的是儿子啊,这样说不是故意惹女婿不高兴么?
孙母有些担心的望向俞阅。
俞阅想起女儿安安,心下温柔,对着岳母有些担心的眼睛,笑道:“我也觉得这次是个女儿。”
孙母见俞阅一点都不介意,放了些心,又怕他到时候想法变了,就安慰他:“这猜测不准,只有生出来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是女儿,下一个肯定是儿子。”
“女儿我也喜欢,我喜欢女儿。”俞阅对岳母表明心思,也算是安慰她。
孙母安了些心,不过:你们这到底是闹了什么矛盾,这半天她也没有弄懂前因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女婿表明女儿对他的情意就是对的。
她见两人不说,说起了孙颖一些小时候的趣事,顺便还说了孙颖第一次见俞阅就丢了魄,想嫁给他,但以为他是个商人觉得家里人不同意,要出家呢。
俞阅听了后怔住了,他有些不置信的望着孙颖,他对孙颖昨天说的那些话是半信半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吗?
那……这是不是说明……前世她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
他的鼻子突然发酸,为免让两人不要看到自己的失态,他突然站了起来,起身出去了。
孙母有些怔,很担忧,问起两人怎么了,孙颖把昨天的事说了,孙母劝孙颖:“话有三说巧说为妙,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你的脾气应该收敛着一点,不然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宠的无法无天,迟早让他厌烦。”
孙母希望女儿嫁过来能过的好,结果没想到女儿过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女婿真的是太宠女儿了,让她担心两人感情淡了以后女儿受不了。
娘亲没向着自己,孙颖生气的把头转到一边,看到俞阅拿着碟子进来了。
俞阅刚才去了厨房后,怔怔的站了几个呼吸后,突然就开心的笑了。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信芽芽的话了,原来前世她对他有感情。
许是她太冷静理智,把感情藏的太深,他没发现而已。许是……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它的重要。
不管怎么样,他的心结彻底解开了。
他找了碟点心,端过去,笑着对孙母道:“这是厨房早上做的糕点,娘你尝尝。”
他对岳母热情,又体贴的关心孙颖,孙母也不好问他是不是真不生气了,吃过午饭就回去了。
等孙母走了,俞阅看孙颖还有些生气,对她好一阵哄,才把她哄好了。
第二天,孙母又来了,知道两人和好了,放了些心,等俞阅休沐日又来,看两人关系很好,这才放了心。
而从上次的事情过去了以后,俞阅身上所有恶心呕吐的症状都消失了,孙颖直到生也没什么孕期不好的反应。
只是让两人意外的是,孙颖这次生出的是儿子,不是女儿。
俞阅有些失落,他的安安没有了。
不过他的心里也很高兴,他有儿子了。
他为儿子取名泰,选“否极泰来”“平安康泰”之意。
过了三年,俞阅算准了年份和月份努力,孙颖很快有孕,最后生出了个女儿。
这个女儿跟前世的女儿长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俞阅极为喜爱,孙颖也很喜欢,两人宠的很,最后还是取名为俞安。
有儿有女,夫妻和睦,家庭温馨,事业有成,俞阅觉得自己这辈子圆满了。
番外2:复仇田志妻子“病”死,娶了承恩侯世子的小女儿
京里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承恩侯被朝中一半的御史参了,参了二十七种罪证,包括但不限于贪污灾银、受贿、索贿、杀人夺财、放印子钱等。
皇帝下令彻查。
刚开始承恩侯只是被关了起来,家里人还能使点钱见他一面,让儿子孙子去联系那些人脉,结果很快的,他便发现事情不简单。
而当苗杵状告承恩侯夫人杀母害父,并有证人。四十多年前的旧案被翻出来后,众人哗然。
京城里大部分高门大户的人家才知道,原来现在这个侯夫人不是原配,承恩侯之前娶过妻生过子连孙子重孙子都有,承恩侯的长子苗青其实不是长子是次子。
苗青去与父亲商议了一番,请来了苗杵去见承恩侯。
承恩侯声泪俱下的表示了自己的后悔,说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了他父母的意外死亡,不管真相是什么,请他撤回案子,不要在承恩侯府危难之时落井下石。
苗杵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不心为然。他能来这一趟,还是看在这个血缘上的爷爷以前没有彻底不管他的死活,约束他的妻儿,让他有一条活路罢了。
只是,他不会感谢害了父母和想害自己一家的从犯。
承恩侯哭过以后,对着苗杵道:“我以前糊涂,到了如今才幡然醒悟,这侯府原本应该是你父亲的,但他没在了,我把侯府七成的银钱财产田地都留给你,至少也值十几万两银子,好孩子,看在……”
“不必了,我从来没有妄想过继承侯府的财产。”苗杵打断了承恩侯的话,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地上,“这是路上买的你喜欢的菜,我只是感谢你以前和照顾,才想着来看你。”
苗杵说完后,转身就走,承恩侯拉着他的手:“好孩子,你救救侯府,救救祖父……”
苗杵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你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对错总有大理寺来判,我相信圣上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官,如果……我也没有救你的能力。”
苗杵说完就走了。这件事本是他和俞阅联合别人在背后推动的,怎么可能帮他们?也是他运气好,皇帝想要整治这些有爵位的贵族,收回他们手里的权利,俞阅才给皇帝分析拿承恩侯开刀最好。
等苗杵走的人看不见了,承恩侯收了表情,面色严肃,早不是刚才那个老弱可怜相。
长子苗青问他:“爹,你觉得是不是他在背后捣鬼?”十几万两的银子一点都不动心,不对劲儿啊。
承恩侯其实有点吃不准,他觉得不像,不过深知自己家里人什么秉性,想着自己家里要是真不好了,总要留个血脉,不能让家里人因着怀疑把苗杵害了,这再不亲到底是长孙。
他烦躁的怒道:“被挖出来的事情这么多,你觉得他有本事捣这个鬼?要不是你们母子成年想害他让他疑心重,说不得他就被我用钱财劝回来了,到时候有他帮忙求情,让俞阅到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事情就没现在这么难办!”
苗青小声道:“我没怎么想着害他。”
“那你女人不是你女人了!你怎么不管管她?!”承恩侯大怒,却没想过,他这个做父亲的同样如此,儿子不过是学他罢了。
说完儿子,承恩侯又问起儿子去找的那些关系好的人怎么说,得到的却是大家现在都远着他们侯府的消息后,大骂一通别人后,两人愁云惨雾。
这个时候,苗盛回了家,苗夫人问起经过,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两个老不死的,怎么就这这么能活。”一般人活五十岁就算高寿了,这都七十多了还不死,祸害遗千年吗?
苗夫人不是没教养,她实在是恨那一家子,害了她兄长的性命不说,还害得她不能再生,想要个女儿也没法子。要是她儿子没养活,她相公现在就绝后了。
且不说众人对这件案子怎么看,时间还是照样向前走,很快案了慢慢就有了眉目。
承恩侯府放印子钱是家里的女人私下做的,贪污灾银和其它的都是承恩侯做的,皇帝很生气,承恩侯被夺了爵位,抄了家。
结果,在承恩侯府里,查出了两万多两的金子和十多万两的银子以及四万多两的银票,其它的珠宝财物就不说了。
一个侯府,有这么多钱财一点都不算多,只是承恩侯改换门庭也不过是这四十多年,这么多年府里也没什么赚钱的生计,不像别人那种百年世家有深厚的底蕴,有这么钱就有问题了。
查到最后发现,承恩侯的罪状,可是要比御史参的还要多十几条。
皇帝大怒,承恩侯判了斩立决,其它苗家人流放。
承恩侯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激动,死了。
承恩侯在牢里又招了很多关于别人隐私,便改判了秋后问斩。
他招出的那些,真真是拨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了好多人家,一查的话,基本上没有几个干净的。
皇帝借着这股风头开始大力整顿贵族,一时之间,京城里很多人家感受到了危机。
而因着承恩侯举报有功,他长子苗青和其妻妾子女被改贬为庶民。
大家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谁想到这个时候苗青突然状告小女婿田志毒害小女儿,皇帝知道后立刻派专人去查。
查来查去,却发现,田志的这个继妻是自杀,而非他杀,也没有中毒迹象。
状告朝廷命官杀妻,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污告,苗青少不得要吃苦头。
这个结果苗青怎么也不信,最后竟然抖落了一件大事:他之所以怀疑田志杀害自己女儿,是因为知道当年田志为了成为他的女婿,毒杀了前妻,丧偶以后,才娶了他的小女儿。
这种经年旧案时间久远都不好查,苗青却拿出了充足的证物证人,田志这方坚持自己没有杀人。
后来田志的老仆人投案自首,说因着前女主人有次让人打了他,他一气之下毒害了对方,后来又后悔不己,如今不能牵连老爷。
这下子就不能对田志定罪了,老仆人被判了秋后斩。
田志刚被放出来,又被抓了进去。原来在申案时,又有折子递到了御前,参田志贪赃枉法鱼肉乡里杀人谋财。
折子上还有贪污的数字,十五万两银子。
皇帝让人去查,结果发现他一个县令真的贪了这么多钱,也为了钱财真的害了人,很生气。最后田志还是判了秋后斩。
田志见大势已去,又吐露了很多其他人的隐秘,皇帝让人去查,发现十有八九都没说错,剩下的十有一二不过是别人不承认抓不到证据而已。
皇帝非常生气,按律秋斩的秋斩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左迁的左迁。
田志也没有因功抵罪,没有被减免刑罚,只是把原本判他家人的流放取消了,有功名的改贬为庶民。
这个时候已经快秋末了,很快,承恩侯田志和其他人就为自己犯的罪付出了代价。
俞阅坐在躺椅上,听栓子说完这事,让他下去了。
而后,他躺在椅子上,轻轻摇着椅子,慢慢的哼起了歌。
他心情极好。
历时多年,他终于报了仇。
被承恩侯家卖掉的婶婶也刚找了回来。
以后,会越来越好。
番外3:栓子他们考科举俞家崛起
进入二月,全国的县试陆续开始考试,十九岁的栓子也在老家青山县参加了县试。
第一场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栓子得了第一名。
这让他极为的兴奋,县试第一场第一名啊,那后边几场答的不差的话,县试肯定也在第一。
接下来三场,栓子考的很好,都得了第一。
栓子得了县试第一,对于青山县关注县试的人来说都很意外:案首韩拴子,这谁呀,家长考生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然后一打听,才知道是在外地读书,如今回来考试的。
再多的,也没打听出什么来了。
只是让本来有望得第一的几个人有些郁闷 ,暗暗下定决心府试一定好好考,要比栓子这个突然天降的考生考的还要好。
想要被人超越的栓子同样决定要好好的考府试,他县试第一,府试十有八九也会过,童生稳妥的能到手了,要是府试能考个第一,可是给他哥和自己挣来了脸面!
县试成绩出来不久后他就搬到了府上,租了一间房子居住,好好复习。
同时,舒州府府尹看了看各县递上来的县试录取名单,着重看了每县案首的名字,在一众文雅的名字里,他对于青山县韩栓子的名字印象最深。
在栓子离开京城回青山县考试之前,俞阅就问过他,想过要取个什么大名,毕竟俞阅觉得栓子不出意外童生肯定能考到手。
都是读书人了,总得有个像样的大名了。
栓子却摇了摇头道:“栓子就是栓子,一辈子就是栓子,不要大名,栓子就是大名。”这是他爹娘给的名字,他不想换。
曾经也是想换的,觉得这样他的身份就不一样了,算是个读书人了。
后来慢慢懂事,心里越充实,越觉得他想换名字这种心态是一种虚荣与自卑。
最主要的是,他要用这个名字提醒自己,无论他考不考得好,以后有什么样的身份,他都不能忘本。
他要记住他哥的恩情,一辈子为他哥做事。无论以后他能考上童生还是秀才,甚至于中得举人,他也要记得这一切都是他哥给得,不能有了新的名字和身份,就慢慢觉得自己高贵起来。
他不能让几十年以后的自己,忘记了现在这种感恩的心。
俞阅有些意外栓子不想改名,问了为什么不想要大名,栓子只说不想要。俞阅虽然觉得有了大名好一点,最终还是尊重了栓子的意见,没有再追问。
四月府试后,发案那日栓子早早的去蹲榜。
舒州府的府试不唱榜,圆案往墙上一贴差役就走了。
栓子挤上去看到他是案首的时候,愣住了,回过神后嚎啕大哭。
他哭得实在伤心,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周围看榜的人就有个年轻人安慰他:“说不得是中了你没有看清,你这才看几眼啊,要不再看一遍?”
栓子只顾着哭,并不理对方。
哭了一阵,他又看了一遍,得知自己的确是第一名后,这才高兴的笑了。
挤出人群后,他觉得犒劳自己一番,去一家有名的店里吃好吃的。
这家店生意很好,此时已经没有了位置,栓子就与人拼桌了。
菜上来得时候,拼桌的人吃完走了,栓子叫小二收拾了,正打算吃呢,就见门口进来三个人边走边聊,他听声音一个是他在案前哭时安慰他的,就放下筷子走上前去。
行了一礼后便道歉,说是在案前时情绪失控,并非是不理他。
金鸿笑着说无防。
栓子看店里没有了位置,笑着邀请他们同桌。
金鸿这次府试考中了,正高兴着,与朋友言论之间总会谈到府试成绩,为免栓子听到伤心,就有些迟疑。
金鸿的朋友不想与栓子同坐,一问小二,楼上的雅间也没了,就只好同桌了。
栓子就叫店里又上了三个菜,要了三碗米饭,说要给金鸿赔罪,今天请客。
他心情好,原本要了两个大菜,本来也吃不完,打算带回去的。
金鸿不好意思,说自己这边人多,自己请。
金鸿的一个朋友万羽道:“就是,他这次府试中了,让他请!”
“我请我请,吃饭吃饭。”金鸿体贴的避开了府试的话,他以为栓子没考上哭了呢。
万羽谈兴正浓,便对栓子道:“你这次没考上,下次考好就行了,金鸿去年也没过府试呢,他今年考了第二呢。”
金鸿不说自己去年是生病了没考好,只说好好努力总能考上。
栓子这个时候倒是不好说自己是第一了。
几人刚开始还陌生,聊了一阵就熟了,相互问起了名字来,栓子也不好给别人一个假名,就说了名字。
万羽晃悟:“难怪你伤心呢,同样叫韩栓子,别人考了案首,你却落了案。”
金鸿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万羽一脚,万羽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的望着栓子。
金鸿正要道歉,看到栓子神色有些不对,他突然想着,一般人也不会起栓子这样的大名,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便问栓子是哪里的人,栓子说是青山县的。
金鸿意外的望着栓子,觉得他就是案首了,栓子这时也不好隐瞒,不好意思的道:“我中了,刚才在案前是太高兴了,才哭得伤心。”
万羽反应过来,看了金鸿一眼,见他没有不高兴,很是不能明白的问:“高兴了怎么还哭的那么伤心?我们都以为你没过呢!”
栓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小时候就父母双亡,伯母……伯父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快活不下去了,是我姑家表哥做主收留了我。那时我姑家情况也艰难。”
三人一听,便猜着他伯母对他不好了。也不知道是他去投奔他姑家,还是他姑看他日子不好过才管了他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金鸿感叹着道:“就算是姑家表哥,那也是亲哥……”他说着,看栓子表情不对,便疑惑的望着他。
栓子摇头道:“不是亲哥,我姑是后娘。”
三人吃惊的吃惊,意外的意外。
栓子笑了:“那时我哥刚考中了秀才,但家里一直很艰难,我弟和他堂哥也要上学读书,家里花钱多得厉害,可我哥还是给我饭吃,给我衣穿,教我读书识字,他兄弟有的,我都有。我很感激他,没有我哥,就没现在的我,别说考中童生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是以在看到得了案首时才哭了,我实在是太感激他了。”
金鸿三人便都夸俞阅品德好,也夸起韩氏。他们觉得,韩氏要是苛待俞阅的话,俞阅也不可能收留栓子了。
聊着聊着,就知道了栓子才念书□□年,还没去过学堂,都是家里兄弟教的,都说起俞阅肯定读书好,不然也教不出一个府试第一来。
栓子笑道:“我哥的确读书成绩很好,也很聪明。”而后就把俞阅一阵夸。
万羽便问:“那你哥现在……”说了半天也没听说考中了举人了没有。
栓子脸上自豪极了:“他两年前在恩科殿试上被圣上点了状元,如今在翰林院。”
三人都大吃一惊,看着栓子的神色都不同了。原来是进士教出来的么?难怪能考中府试第一了!
金鸿激动的问:“是俞状元么?听说他三年就考中了秀才!”
每一科的会试过后,会试录都会卖的很好,而状元总是更容易让人关注,舒州府很多人都听到俞阅的名字。
栓子点头,金鸿更加激动了,热切的问起了栓子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
栓子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俞阅的学习方法,毕竟读书十年就考中状元的人罕见得很。
他便与他们说了起来,三人都认真的听着,听完后,不禁感叹:“如此勤奋,难怪你哥十年就能考中状元,你能考得府试第一了。”
他们真的是自愧不如,也决定下去好好学习。
饭菜都快凉了,栓子叫他们吃饭,与他们边吃边聊一些学习上的事,几人相谈甚欢。
最后饭钱是金鸿掏的。
喜子们报喜的热闹自不必说了,栓子之所以今年回来考试是因为今年刚好会考院试岁试,俞阅想着要是栓子能考中童生就让他继续考下去。
舒州府这次的院试在五月底,栓子既然府试得了第一,自然要继续考下去。
他给京城写了信报了这个好消息,就认真备考。
五月底的时候,栓子进了考场。
成绩出来发案的时候,栓子紧张的很。他府试成绩虽然是第一,不过这次考试会有很多以前的童生和他一起考试,他不期望能能考多高的名次,只要能考中秀才就成了。
当他看到第四十四名韩栓子的时候,忍不住呜咽出声来。
他领了秀才的衣服,风风光光的过了簪花宴,在衙门里办了相关的文书,考虑了以后,还是没有回老家,直接回了九江府安德县。
他哥天赋异禀,才能十年考中进士,而像袁进士那样的人,都考了二十多年才考中了举人,他可不觉得他比袁举人聪明。
好的话,这辈子也就考个举人,不好的话,一辈子连举人都考不上。
反正就算考中举人他也不打算麻烦他哥找门路做官,不需要好的名声,不想回去就不用回去了。
至于进士,他是想都没有想。
进士是那么好考的?!他很实在,不会做那种梦。
俞家人知道栓子竟然考中了秀才,一个个高兴的很,韩氏更是用指头点着铁蛋的头咬牙切齿的骂他:“你看看你哥看看你哥,没正经上过一天学却考上了秀才!你呢?你正正经经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没考上秀才!太没用了!”
铁蛋没考上秀才本来也很难过,现在知道连栓子都考上了秀才就更难过了,还很羞愧。他觉得他娘说的话很对,他浪费了家里很多钱。
韩氏看他不出声,更是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努力一点?不能像你哥他们多学一点!你和你哥同时念你哥三年前就考中了秀才,栓子没上过学现在也考过了,你看看你!就知道玩!我原指望着你这次考个秀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现在可没戏了!”
铁蛋下了狠劲儿的道:“那就三年后再娶妻!这一次正场我过了,好好念书三年后必定能考中秀才!”
“啊呸!你想得美!”韩氏骂道。她原是看到俞阅的样子,才给铁蛋拖到现在没娶妻,就是想着他要是能考个秀才给他说个好亲事呢!
其实现在铁蛋也不缺好亲事,他是状元的亲弟弟,哪怕是后娘生得弟弟,但兄弟关系好,影响并不大,嫁给他就相当于找了官家做靠山,县里县外的大户人家哪家不盯着他?
只是这大户和大户,也天差地别。而大户人家的女儿,长女与次女有差别,大房的女儿和其它房的女儿更是差别大。
韩氏原是想挑最好的,找个官家嫡长女呢。
铁蛋倔强起来了:“三年后我才二十二,我哥也是二十二娶亲的,你急什么?反正你孙子都抱上了!”
金豆二十二娶亲,孙颖去年生了个儿子。
韩氏想说那能一样吗?那又不是亲生的孙子。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出来招人嫌,狠狠的瞪了栓子一眼:“你哥你嫂远在京城,这孙子我都没见过,哪里能抱在怀里亲香?我不催你催谁?!”
栓子问起了铁蛋府试过了正场的事,韩氏这才露了笑脸说起来,语气里还是有着自豪,毕竟铁蛋这次过了正场,努力努力,下次很可能考上秀才。
说起府试,韩氏就感叹:“可惜了,你县试府试都第一,要是院试再能考个第一来,可就是‘小三元’了。”
俞父笑骂她:“你就贪心吧你,考个秀才就很了不起了,你还想着考小三元。”
韩氏就笑了笑,聊起了别的来。
晚上的时候,韩氏跟俞父商量办宴席的事。
这么大的事,肯定得办宴席了,栓子在俞家这么多年,俞家多少都把栓子当自家人了。不过栓子到底姓韩,户籍也不在这里,又考中了秀才,韩氏想着是不是要到老家去办,毕竟人要衣锦还乡嘛。
俞父看不得她纠结,最后说还不如问栓子自己的意愿。
第二天一问,知道栓子竟然考中秀才也没有回去,韩氏就有些失落。不过想着她大哥大嫂做的那些事,又释然了。
栓子说不想麻烦,不办宴席了,他要回京城去,以后在京城娶个妻子,给俞阅办事。
韩氏想说栓子如今都考中了秀才,在这边娶妻生子谋个差事也很好,俞阅也不会说什么,万一有不满她写信说一说,就可以。
不过看栓子态度坚决,韩氏想着他跟在俞阅身边或许会比在这边好,心里叹了一口气,随他了。
最后宴席还是办了,俞家热闹的很,家里的学堂更红火了。
栓子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自豪与骄傲,心里更加感激俞阅,决定以后为他好好办事。
宴席过后不久,他就带着大包小包的家乡特产,去往了京城。
俞阅已经收到栓子来信,知道他考中了秀才,很为他高兴。
第二年,栓子没有回老家参加科试,他觉得他成绩一般,就算过了科试也考不中举人,不用浪费时间,再过三四年再看。
不过,俞阅觉得人生里能有几个三年?少考一次就少了一次机会,乡试这一年让栓子提前回了舒州府,参加录遗试,要是能过,就可以去参加乡试。
录遗试是在乡试之前,给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去年科试的人补办的一场考试,作用和科试一样,是选拔参加乡试生员的考试。
栓子过了录遗试,没过乡试。
再过一年,又是院试岁试了,这一年,铁蛋在二十二岁时终于考中了秀才。
俞家的人极为的高兴,办了宴席。
还稍微低调了一点,来得人却很多。
如今的俞家与以前大不相同,在县里,要比韦家还要有名气的多。门第之高,可是和县令邓家吴家齐名,除此之外,再没有人家能相比。
安德县里,加上县令这个进士,也就这四家里现在有进士了。
且因着俞阅是状元,又在翰林院里任职,出身比其它三家的进士还要高,身份地位上在县城里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连县里桂家童家胡家这三家比俞家有底蕴的大家族的族长家长,在面对俞父时都很恭敬。
是以,宴席上可是来了很多不请自来的宾客。
比如俞阅曾经的同窗夫子,县里的很多举人家,金豆的夫子甚至是同窗这一类有些关系的人。
家里的地方不够,足足在街上摆了一条街的桌子。
这也是有了经验了,上次栓子中了秀才,家里办的很小,结果还是来了很多人,菜什么的都不够,紧急去买的好几次才够了。
是以这一次低调,还是猜着很多人会奔着俞阅的名头来,备了很多菜。
宴席办的很是热闹,家里的女人都是穿金戴银,来往的宾客除了亲戚外不是体面人家都是高门大户。
不熟悉的人,绝不会想到十五年前,俞家还是穷的吃不饱饭穿不起衣服的样子。
也就是韦家这种极清楚俞家根底的人才明白,也才越加的感叹。
韦琢的娘张氏回家时坐在车上时感叹道:“俞家如今可是比咱家还要强了,早知如今,就把你妹嫁给俞大人,现在也能得个敕命夫人。”
韦琢笑着道:“你想嫁,人家还不愿意娶呢,他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就算当时比咱家贫穷,也不会凑上来。”
张氏笑着瞪一眼儿子,嗔道:“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跟我杠上了。”
韦琢笑了笑,不再言语,张氏叹口气:“你爹中举的时候,他还在念书,如今你爹还是举人,他却已经进士及第入了翰林院。”
这感叹已经听过很多遍,韦琢知道他娘接下来又要说两人一起上的学,他现在却还是个秀才,让他好好努力。
他曾经也失落过一阵,如今已经看开了,笑道:“娘,你别心急,世上像观之那样聪慧的人极少,比不得的。我一直在努力读书,总会考上举人的,我爹不也是三十岁以后才考中的吗?”
俞阅字观之。
“我就是羡慕啊!”张氏用六个字总结了自己的心态。
这是如今很多人对于俞家的心态。
家里总共就四兄弟读书,一个考中进士三个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说不得这三个兄弟里以后还会出一两个举人也说不定,谁家不羡慕?!
俞父给俞阅的信里,就把大家对他的羡慕说了好几遍,还说要监督铁蛋好好学习,以后考举人,想让俞阅写信给白鹿书院的山长或者师长,给铁蛋走个后门,进去读书。
有人脉好办事,金豆生铁蛋都进了白鹿书院读书。
不过两人并不习惯书院的气氛,觉得长进不大,勉强念了一年多就不想去了。期间考过一次科试,金豆过了,铁蛋没过。
俞阅猜着可能是他们走后门进去被人看不起了或者怎么的,先让他们念着,过了半年,安德县换了县令,刚好是俞阅同科的进士,俞阅就请对方指点兄弟文章。
两人干脆也不去书院了,在家念书。有进士专业指导,效果很好,下一次科试时,铁蛋竟然过了。
第二年,铁蛋二十七岁,终于与同岁的表弟栓子和三十三岁的堂哥金豆一起下场乡试。
只可惜,同他的兄弟一样,没中。
三十岁,三十三岁,三十六岁,三十九岁,四十二岁,连考六次,依然败北。
栓子比铁蛋多考两次乡试,考了八次,同样没中。
考试不中,是大部分人科举的常态,无论这个人身份高低贵贱。
再两年,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开了恩科。
栓子在四十四岁这一年终于考中了举人。同一年考中举人的,还有四十七岁的韦琢。
第二年,栓子过了会试,殿试时中了同进士,馆选以后,外放任县令。
这一年还有正科乡试,铁蛋也终于过了,考中了举人。
第二年会试没中。
他已经四十六岁了,深觉自己不能再进,对于进士也不抱期望。
不过如今俞阅已经是二品大员,算得上位高权重,举人又有做官的资格,俞阅就找机会给栓子补了个差,外放去做了县长。
而下一科金豆也终于考中了举人。
本来中不了的,虽说金豆的文章比起中的人并不差多少,但就是差的那么一丁点,被取不中。
对于金豆来说,幸运的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是袁不落的学生,与俞阅关系好,金豆曾找主考官指点过文章,恰好被认出了文风,才选了他。
中了举让金豆兴奋无比,让他高兴疯了的是,和他一起下场的大儿子,也中了举。
真是双喜临门!
如此,除过栓子,俞阅家的男人里,已经有一个进士及第一个进士和四个举人。
哦,三年前俞阅的小儿子中了举,两年前俞阅的大儿子殿试时考中了二甲第四,馆选的成绩好,已经入了翰林院。
再加上同族的俞家人也有考上举人的,如今的俞家,已经是安德县和九江府里的第一大家族!
虽在全国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在赣省,也是顶顶有名。
俞阅知道消息后极为高兴,他俞家从寒门崛起,如今已经是豪门权贵,他终于完成了以前的愿望。
不过,路还很长,他们要稳稳当当的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自我反醒从文章到更新以及心态上有很多不足,真对不起大家,鞠躬道歉。
因为这本不是复仇文,所以复仇的过程就不详细写了。
最后,除过网文,大家有什么好书能给我推荐一下么?小书柜塞不下了,我打算多买点书,这样就有理由买第二个书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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