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怪不得他总觉得此人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贵气,竟然是个王爷。
回想从一开始,这人就有意掩藏身份,是他们主观臆断将其认作知府公子。只是后来这人倒好,将错就错的承认了。
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翼身上,其余人他全不在意,唯独身侧人探究的视线竟让他有些无措。云翼抿了下唇,又是久违的感觉。
沉寂半晌,云翼清清冷冷的声音打破局面,“贼人已经落网,押回知府衙门候审。”
“是!”
云翼交代完侍卫,想看又不敢看旁边人,于是随便找了个托词,几乎是落荒而逃。
其余人离开后,沈瑞又在凌犀房中待上个把时辰,话题自然也是围绕这位从天而降的王爷的。
凌犀嫌少关注朝廷的事,对于皇室更是不甚了解,就连传闻都不曾在意过。一来是因为他从小就长在民间,二来则是他记得娘亲曾说过的话。世人都鼓励孩子寒窗苦读,一朝高就入堂为官,光耀门楣,可他的娘亲却对他说,只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不必求取功名利禄。
而沈瑞不同,沈瑞虽不主张与朝堂官府结交,但他身为沈府当家,又是扬州商会会长,与其打交道是必不可少,多少都会了解一些朝堂的事。特别是有关皇室的传闻,在这些大人们之间打交道习惯了,不想听见也能听见。
凌犀听沈瑞与自己说起皇室之事,才知道当今天子膝下有五子一女,其中三位皇子封为亲王。其中三皇子名翼,人们称之为翼王。
提到这位翼王,沈瑞不由多说了两句,实在是因为翼王殿下身世特殊,与其他皇子大为不同。
相传二十一年前,当今圣上得一美人,封为贤妃,深藏宫中,旁人从不得见其真容。在贤妃诞下皇子之后圣上有意立后,却突生变故。贤妃之父,当朝礼部尚书宁书言被人弹劾生有异心,勾结外族,卖国求荣。此案交由刑部协审,最终罪名做实,宁尚书一族被诛,旁系流放。贤妃带着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在忠仆里应外合下越狱逃跑。
时隔十六年,宁尚书叛国一事突然翻案,当初弹劾宁尚书的官员被查办。而这位翼王殿下就是在翻案的当年从民间寻回的,得知贤妃已亡故,圣上心怀歉疚,故对三皇子殿下着意栽培。
也正巧这位三皇子殿下不负所望,虽比其他皇子入学晚,但各方面都十分优异,尤其在武艺方面,深得圣上欢心。三皇子十九岁时主动提出随军出征,力退南疆,立下战功,圣上龙颜大悦,封亲王赐府邸,可谓是恩宠有佳。
其他两位亲王都有母妃帮衬,唯独翼王殿下无人照扶,却仍能与两位大哥并驾齐驱,故此民间对于这位翼王的传说更加广泛。
凌犀听完这些,没有感叹翼王殿下多么丰功伟绩,英勇无敌。而是不免在想,没有母亲一族支撑的皇子,能到达如今的地位,应该挺难的。
自从那日云翼匆忙离去,便没了消息。采花贼落网,被处死刑的消息一经传出,扬州百姓无不拍手叫好。行刑那天,阿九还跟着去凑了一番热闹,围观的百姓把市口堵的水泄不通,虽然是影响了街市生意,但到底大快人心。
凌犀如往常一般在房中练字,最近沈瑞来看他的时间明显缩短,他知道大哥是在忙碌给徐知府准备贺礼。徐知府寿宴将近,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少不了登门祝寿。作为商会会长,沈瑞自然也不能不去,去就不能空手,怎么也得提现出沈家的排场,不能落于人后。
他坐在案前写的专注,旁边随侍的两个小厮也看的专注。阿九从小就喜欢看自家主子练剑,到如今主子不练剑改练字了,在他心里不管凌犀练剑还是练字,都是最好的。他作为小跟班一跟就跟了这么多年,现在小仲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公子这字是越写越好了,那叫什么。”阿九抓耳挠腮,无奈肚子里墨水少,最后只憋出一句,“对,有力道。”
“公子之笔犹如行云流水。”小仲满眼崇拜的看着。
阿九赶忙附和,“对对对。”
凌犀专心练字,头也未抬,早就习惯了这两个马屁精。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凌犀放下笔,就见沈瑞推门进来,观神色似乎心情尚佳。
“今日精神不错,打发时间就算了,别累着。”
沈瑞走到案前,低头一瞧,笑道,“凌犀这字再练下去,外边那些书法大家可都要卷铺盖回家了。”
凌犀失笑,“大哥别拿我打趣,可是忙完给徐知府的贺礼了?”
沈瑞点头,“忙完是忙完了,但……今早知府送来两张请帖,其中一张是给你的。”
“我?”凌犀不禁讶然,随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人,“我可与大哥同去。”
沈瑞见他这些日子悉心待在府中,本不想让他身处寿宴这样人多嘴杂的场面,可他知道自家弟弟素来喜热闹,且最近身体调理尚佳,出去一时半刻倒不打紧。
“如此,我便让人准备,到寿宴当天,你只管吃喜欢吃的,不必管应酬,也不必喝酒,权当是去散心。”
凌犀欣然应下,“都听大哥的。”
沈瑞准备的寿礼本就隆重,多上凌犀一个人,也不必另外准备。寿宴当晚,凌犀同沈瑞一起乘马车抵达徐府,徐府门前的马车排成长队,行进缓慢,他们等了好半天才下车。
进入会客厅,更是宾客云集,扬州商会几乎全都到场,老爷公子们见到沈瑞,少不了迎上来寒暄一番。沈瑞是各大宴会的常客,但凌犀可不是。他的到来引起不少人瞩目,要不是他身边站着沈瑞,那些明里暗里观望的人早就要围上来了。
“给徐知府祝寿。”沈瑞拱手拜道。
徐知府今日喜气洋洋,一派容光焕发,回礼道,“沈公子,快里面请,凌公子也来了,快,上座。”
凌犀等人入座后,徐知府也坐上主位。主座上空了一个位置,徐知府坐在旁边,就像底下有钉子似的,随时准备蹦起来。
“翼亲王到。”
随着一声通报,厅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只见翼王殿下在侍卫们的跟随下信步走进。徐知府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等云翼入座,他才安心坐下。
翼王一到,丝竹管弦之声顿起,宴席开始,美味佳肴一道接着一道被端上桌。徐知府作为寿星,本应是寿宴主角,可有翼王在,他可不敢妄自尊大,立马自觉当起陪衬。众人从祝寿,突然就变成了对翼亲王的奉承讨好。
一些急功急利的忙凑上前,其余胆子小的则远远观望着,不敢贸然。云翼兴致不高,对这些阿谀奉承不大理会,徐知府便在其中做起桥梁,上通下达,忙的不亦乐乎。
凌犀往主位上瞧了一眼,见那人神色漠然,菜也没吃几口,只知喝酒。周遭一圈人说的热闹,但仿佛与其无关。
“怪不得都说这位翼王殿下性情怪诞,今日一见,传言还是有可信之处的。”沈瑞夹一块鱼肉放到凌犀碗里,“想他一个亲王,突然来扬州,不知所谓何事了,一定不是小事。”
凌犀闻言,垂下眼帘,专注吃饭。
没想到他歇息三年之后,头一次结交朋友竟交到一个亲王。
“沈会长,哎呀,我可把您盼来了。”
凌犀瞧见来找沈瑞的人越来越多,大约都是生意场上的事,而沈瑞却因为自己不肯过去,于是开口劝道,“大哥去吧,我自己待在这无事的。”
沈瑞看看两边,这次不是在街市,没有拥挤的人群,寻思着倒是出不了什么事,“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凌犀颔首应下,等沈瑞和商会的其他人攀谈起来,自己则继续低下头吃饭菜。案角的酒他是一滴未沾,就算不是大哥嘱咐,他也对寿宴上的酒提不起兴趣。
思及此处,他不得不想起那日湖边水榭上饮的桃花酿来。
“阁下是凌公子吗?”
凌犀闻声抬头,就见三五个年轻男子围过来,每人手中都举着酒杯。
为首的那个笑声朗朗,一看就是劝酒的能手,“以前没见过凌公子,头一次见,想来交个朋友,还请公子赏薄面。”
说话间,对方手里的酒杯已然空了。
与此同时,主位上百无聊赖的某人抬了眼,将一切收入眼底。
从进入会客厅,他便一刻未停的关注着右侧席上的那个人,之所以未正面打招呼,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怎么跟他解释隐瞒身份的事?
自己隐瞒身份,一是因为皇家身份不宜外泄,二是顾忌凌犀会因这个皇家身份而拒绝他的接近。可瞒过一时,解释起来反倒成难题。
云翼远远看着沈瑞给凌犀夹菜,看着凌犀和自己一样独立于喧闹中,与这里格格不入。本想等宴会后,寻机会同他谈谈,可却因为几个突然围过去的小子把计划都打乱了。
他放下酒盅,周围一圈人立刻噤若寒蝉,均是惴惴不安的望着他,纷纷暗忖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惹到了这位亲王殿下。
徐知府打哈哈道,“殿下可是要加菜?下官吩咐底下人去做。”
云翼睨他一眼,“去请个小贵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