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升华
嫌气氛沉闷, 琴酒摇下了车窗，换外面的空气进来。
春天的花香仿佛能顺着风到任意角落。
分明是很温暖美好的春日之景, 本该触发的也是赞美之情，然而在此时思想乱飘的杀手心中只能想到：这对花粉过敏的人不太友好。
即使如诗句里很美好的春天，依然有些人感觉不到，只觉得困恼和烦躁。
诸伏景光偏头，光明正大的偷瞄了一眼大哥，轻声询问：“直接回家吗？”
多么寻常的对话啊，仿佛相处了很久一般。
从外面春风吹来的香气里，似乎连心都变得极为柔软, 更何况是天生的缠/绵、温柔的双目。简直像把爱意刻在了眼里一样, 浮出表面, 向全世界传达，藏都藏不住。
现实派的杀手回过神来, 刚好撞进一腔温柔似水之中，顿时跟炸毛似的，忍都忍不住、直接一声冷哼, 似讥似讽，“我以为你要沉默一晚上。”
汰！小骗子！莫名其妙！刚刚还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现在就想当做无事发生？
你真当我的记忆力只有三秒吗！
“我……”意境派青年面露尴尬之色，美好的幻境瞬间化为泡影，残忍的现实终归要面对。
他明白琴酒的意思, 更知道其中的质疑，理所当然应当给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
实在不好意思啊……怎么能提起那些特别的小情绪？
沮丧，不安，害怕……
迫切地想要一个承诺, 却清楚你根本无法给我的……那种无力的体验。
怎么能说啊……
你一定会嘲笑我矫情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
“不用勉强。”琴酒冷笑，从那忐忑的神色中看穿了一切，“不劳烦你辛苦找借口。”
我才不听！真当我好骗、好说话是不是？
而且你撒谎和演戏的水平堪忧，我可不想被你无缘无故地再气一遍。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温柔青年也炸毛了，瞬间变身暴躁老哥，说出了不符合设定的奇妙之言，“你不能总是对我
的心情不管不顾！我要生气了！”
“呵。”气就气。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生气。
“琴酒——”要不是还在开车，他绝对要跳起来跟琴酒一决胜负，但迫于现实条件，他只能虚弱地威胁，“我真的要生气的。”
连高明哥哥都看出来了，为何你还在怀疑我？
暗恋未免太痛苦了点。
琴酒却没有玩闹的心情，放松地靠着背垫，双手环胸，闭目养神，回答之前差点被忘记的问题，“直接回去。”
事情办完了，明天回东京吧。
莱伊那家伙一去一回，顶多折腾三天，早点回去，远离卧底们，他还能有片刻的清静。
愤怒到临界线前戛然而止，有委屈却说不出，诸伏景光幽幽侧目，叹了口气，无奈地用宽容的心态选择原谅。
自觉放缓了车速，再往窗外一瞥，无声感叹可惜，这美丽的景色啊，某人一点都不懂欣赏。
还想着一起逛逛街呢。
晚上一起穿着浴衣看烟花，不是很美好吗？
他有预感，和琴酒的相处时间不会多，因此才想要抓住机会，制造相对美好的回忆。
但是……
根本不被配合嘛。
他不由地空出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年轻如我，这般没有吸引力？
车开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小区。
犹自陷入自我怀疑的青年在停好车后，略粗暴地摇醒了不知是否在装睡的大哥，为了不挨揍还能装得又诚实又无辜，“到了哦，琴酒。”
你看，我对你多么好，到了立马叫醒你！用心堪比闹钟。
完美杀手睁开眼，漂亮的眼眸被金发刘海遮挡，但被推来晃去引发的杀气却明明晃晃，“你疯了吗？”
诸伏景光当没听懂，眨了眨眼，幽怨地转移责任，“你是真的累了，还是单纯不想理我？”
一路上不理人，是讨厌吗？
只有我想珍惜可能短暂的时光吗？
是的，没错，我疯了，全是拜你所赐。
琴酒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下车关门，等到并排回家时，才故意
吐出一句：“都有。”
累了，不想理你。
就这样。
谁要搭理一个故意找茬的家伙啊。
“那我也不要理你了！”幼稚且愤怒，匮乏的词汇使他始终处于劣势，不能将真实的情感表达出万分之一。
琴酒嘴角上扬，求之不得，“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别以为宽厚老实的人就不会生气哦！”生气的青年挥了挥拳头，张牙舞爪企图恐吓，“我生气会很可怕的，绝对会让你吓一跳。”
“哈哈——”莫名被逗笑，杀手没给他留面子，重重一击，“你别忘了，你打不过我。”
威胁别人前，想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吧，笨蛋。
虽然被逗笑，但时刻背负着top killer的形象包袱，也不过是如昙花一现、转瞬而逝，下一秒还是冷酷大哥。
直觉有些不妙，让他加快了脚步，赶在前面。
最好谁也不要看见。
大哥终究是要脸的。
然而，不识趣的前卧底却看见了，并且还为之一惊艳，顿时朴素的赞美之词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杀了你。”凶巴巴的杀手威胁的口号也喊得自然。
啧，怎么就甩不掉这多话的家伙呢！
“我说，琴酒……”诸伏景光快乐地追上来，顺势换了个方向，让他在话说到一半时，刚好瞥见了金发上沾着的一片花瓣。
是路过种满樱花的道路时，不小心飘落进来的。
很适合啊……
但实话可不能说，私心里再觉得可爱，也得顾及大哥的面子。
“咳咳。”
好心又体贴的善良青年不可控地伸出了手，往那长长的金发上走。
我不说，但我可以帮他啊。
猛然失去了声音，琴酒蹙眉，下意识地转头，却在一刹那愣住了——
仰着脸的黑发青年面带浅浅的微笑，手向他这边伸来，指尖触碰到头发……
让他猛然有一种炸裂的感觉，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
下意识要掏/枪反击……
“你头发上有一片樱花瓣！”捻
着花瓣的青年举着当证据似地，跟当事人看，言语神态之中仿佛还带着一丝丝求夸奖的期待。
嗯，解决了，可以说！
杀手掏/枪的手微滞，缓缓吐出口气，望着全然不知在生死关头走过一圈的家伙，再次自闭了。
“……滚。”这家伙…该不会是专门克我的吧？
诸伏景光十分委屈，“我是在帮你啊。”
干嘛还要骂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别不可理喻。
“哼！”快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吧笨蛋！
“那，要不然，我放回去？”善良青年犹豫不决。
或许是他错了，大哥还是很喜欢小花瓣点缀的？
“……”果然揍吧！何必忍耐！
脾气不好的金发大哥秒变脸，二话不说使出绝佳技巧，重重一横踢腿，势必要让嚣张的混蛋得到教训！
在莱伊和波本相继挨揍后，你也不能逃掉！
难怪当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人数没全。
诸伏景光堪堪避过，衡量双方实力差距，认怂认得飞快，紧急求饶，“我错了！请原谅我！”
但我真的很冤枉啊——我只是帮你把花瓣拿出来而已！
“晚了。”大哥略狰狞地一笑，动作不断。
把苏格兰揍得起不来——这是他现在最主要的目标。
“那不要在这里，会被别人误会的。”坚强的青年没有放弃，迅速找着理由，“你也不希望因此而被警察教训吧？”
说完后自己还怀疑了一秒，竟不知道是前者严重，还是后者更严重。
当然是后者——
琴酒停下动作，收放自如，没有被打脸的尴尬，只是嫌弃地扫了眼碍事的家伙。
又是怀疑组织选人才的标准的一天。
怎么进来的全是这种家伙？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微笑企图当做无事发生，“快点回家吧，我给你做夜宵好不好？”
“不好。”再次有挫败感，杀手凶狠一瞪，警告道：“你给我安静点！再多嘴，我真的会动手的！”
“好吧，我会努力的。”承诺迅速，解释
不能少，“其实在你之外的人面前，我没那么多话的。”
琴酒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可不需要特殊的对待，真想你能正常地对待我，当我是最好的大哥。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被看穿了——有不能杀害卧底的限制——不然这家伙怎么敢这么嚣张？
暂时达成和解，双双回了家。
然后各干各的。
就好像中间隔了一条银河，阻挡了两人说话。
琴酒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如同进入了休息期，发现电视不好看就拿出手机玩游戏。
浑身散发着「不想说话，别跟我说话，不然后果自负」的杀气警告。
诸伏景光低头自娱自乐玩了会儿，但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偏向琴酒，一次次陷入复杂的思维里，无法自拔。
不，不行，不能再这样了！
要么付出行动，要么避开锋芒！
“琴酒，时间不早了。”他放下了手机，以一种难言的口吻说：“我先去洗澡？”
想到明天还得一大早起来上班，今天仍没有勇气越界的青年只想快点休息，睡着后就能心平气和了。
而且现在已经超过了他平时休息的时间——
在脱离了紧张的卧底生活后，作息也逐渐正常了。
早睡早起，坚持锻炼，自配营养三餐，周末酒吧客串，自律而充实！
熬夜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熬夜高手抬眼，上下迅速地打量了一圈，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种事不用跟我说吧。”
我既不会拦着你，又不会期待什么。
虽然曾经被邀请过，但那时是有原因的，现在应该不至于。
“当然要说。”自律青年一脸正气，“你不会想玩手机游戏一直到天亮吧？那可不行，对身体很不好的。”
琴酒不得已再次抬头，神色微妙，先忽略掉对身体的友善提醒——别说熬一晚，就是三晚都没问题！
重点是——
“那我应该玩什么？”
刚说不至于，你就……
如此主动……
长野县的风水果然不同。
“不要玩了。”正义青年正直地说：“我们早点睡啦！”
琴酒继续盯了一会儿，一时间都不敢确定，对方说的是几种意思。
单纯劝我早睡么？
啧啧，在安宁的假象里堕落了啊。
想想当初，卧底期间，这个时间，你还在酒吧里弹唱赚钱呢。
诸伏景光站起来往浴室里走，边走边叮嘱，“我很快洗完哦，你动作快点。”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游戏里的角色忽然死掉了，一切显得那么不平凡。
琴酒点了根烟压压惊，果然和别人共处一室没好处，刚才就该随便找家酒店入住的。
里面的音乐爱好者今天没兴趣一展歌喉，当热水洒在身上时，忽然清醒。
灵光突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简单的几句话，蕴含着多少神奇的力量。
思绪像摆脱了缰绳的马儿一样狂放飞奔，恍恍惚惚，越来越脱轨——
只要一想到，喜欢的人就在外面，而且房间里只有彼此，便忍不住心猿意马。
特别是刚说出了那些容易被误解为某种邀请的语言——
干脆将错就错好了……
高明哥哥的话犹在耳边，一定程度上促使着，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暧昧不明的现状。
然而——
他把水关掉，热气弥漫。
披起了浴巾，用毛巾擦着头发，思考着如何自然地走出去。
用最平常的态度，假装不经意地把毛巾丢过去，然后说：快点，轮到你了。
故意卡在暧昧节点，被拒绝后尚且能保留些颜面，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反打一耙。
嗯，真聪明，绝妙主意，不愧是我。
他心潮澎湃地跨出一只脚，却像是触电一般惊得猛然收回，不可置信的惊恐与愧疚感迅速沾满大脑。
啊啊啊！不行啊！冷静点！别冲动！
我是一个走心派，想要的是自然的恋爱，而不是一夜过后各自离开。
我居然想——！
怎么能啊！
太过分了！爱情应当是纯洁的，不夹杂丝毫大人肮/脏的欲/望！
退
回去，退回去！
不能够，不能够！
他看着染上了热气的镜子中模糊的自己，头脑稍微清醒了几分，靠着顽强的毅力和对感情的认真态度，换上了正常又规矩的睡衣。
想起刚见面时，琴酒对他的批评，以及车上的爱答不理，纠结着拿起了剃须刀，忍痛将胡茬刮干净，洗洗脸……
感觉连灵魂都升华了。
真是一个守规矩的好男人啊。
放下世俗的欲/望，便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他淡定地擦着头发走出去，目空一切，十分平静地对琴酒说：“轮到你了哦。”
琴酒手指微顿，不可避免地多看了沐浴出来的男人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多抽了口烟，极其敷衍，“别催。”
这么正经啊…
判断没有多余的心思。
的确，苏格兰现在没有必要为了过去的理由，牺牲自己。
就算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也不过是停留在浅表的层面上。
利用时，可以甜言蜜语，仿佛能牺牲所有。
不需要了，连表面工作都做不好。
忽然有点不爽。
人类的劣根性，缠着时嫌烦，避开时不高兴。
但——内心坚定，视组织事业为初恋的top killer怎能认输！
自动屏蔽了所有的、不应该出现的情绪，他现在就是心境宛如古井，毫无杂念！
哼！任何都别想越过屏障，以任何姿态引起我的注意！
完全不知道在无意中又惹到了大哥，对此免疫低的诸伏景光被莫名低沉的声线苏了一下，差点缴械投降。
但是，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一定要坚持、永不放弃做自己！
就是不可避免的声音弱了点，“我没催，只是提醒下，时间不早了……”
冷心绝情的杀手呵呵一笑，“你可以自己先去睡，都是成年人了，还要手牵手才能有安全感吗？”
啊，居然有点期待。
坚定的青年思绪纷乱了一刹那，很快稳定，义正辞严，“不行哦！快点啦，明天一大早，我带你
去玩啊。”
只想睡到自然醒的杀手蹙了蹙眉，意识到了在别人的家里各种不方便，他随意将七星烟熄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睡哪里？”
很容易观察到的——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隐姓埋名的卧底估计不会考虑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
“哪里……”诸伏景光将毛巾搭在手臂上，搓了搓未能全干的头发，语气尽显无辜：“房间里。我也舍不得让你睡在客厅啊。”
“哦。”琴酒冷漠脸，“很好。那你睡客厅。”
“……”
杀手作弄成功，愉悦地笑了，痛快反击，“那样我才能有安全感。”
现学现用，我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