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卸去身上所有力量，林自初将自己重重丢进沙发，随手拿起一旁的抱枕，双臂压在抱枕上，连同脑袋一并垂了下来。
他现在脑中一片混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斥其中将它塞满，脑子就像是下一秒就快要炸开一样。
在沙发上坐了片刻，他将脸深埋于手臂中，静静等待着这阵悲伤潮涌的过去。
半晌后，他将给予自己几分依靠的抱枕往旁边一丢，去床上拿了被折叠齐整的睡衣就往浴室方向走。
他原本的想法是借助那一刻钟连续不断的热水以冲去自己今日这一身疲惫，然而洗澡时他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走了神。
思绪不受控制，像是被一根绳子牵引住，拽着他往两年前狂奔而去。
脑子里不断被塞进来那一年多里他与那个人之间的甜蜜过往，每一天，甚至细致到每分每秒他都无法忘怀，完完全全被烙在心上，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经历。
原本只用一刻钟就能解决的洗澡一事，因走神的缘故林自初整整洗了半个多小时。
他擦干身子，穿上自己那身纯灰色丝质睡衣走出浴室，之后又在盥洗台前吹干头发。
前面浪费了一些时间，以至于从擦干身子到上了床，这个过程里的所有事情所有动作林自初都是一气呵成。
靠在床头粗略迅速地过了一遍明天将要拍摄的那几场戏，见时辰已经不早，他也就准备睡下了。
关上灯，才刚闭眼不到五秒钟时长，林自初便在这一片昏暗中又兀自睁开双眼。
似乎是中了一种魔咒，只要一闭眼，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十分烦躁，哪怕现在房间内的冷气温度开得恰好，也仍旧让他很不舒服。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放于床头柜上已被他关了网的手机拿过来。
重新连上wifi之后，一条条消息不断迅捷地弹出来，他眉心不自觉一跳，立刻点了进去。
消息都是主创群里发来的，方才弹出来的也都是几分钟之前这帮群员在聊的内容。
屏幕侧边弹出来一个“跳转到初始位置”的小按钮，林自初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按下。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从消息的第一条，也就是那条系统消息开始，就已给了他最强烈的冲击力。
消息显示，就在几分钟之前，一名微信昵称为“han”的用户被导演李认邀请了进来。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只不过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网名，林自初却猛地顿住了。
这个网名他从三年前开始就已非常熟悉，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也已有两年没再看到过这个名字了。
han、han、寒……寒冷的寒，更是沈期寒的寒。
不过，也可能这个人并不是沈期寒，只是刚好与几年前的沈期寒有着相同的网名而已。
但林自初紧接着又质问自己，这样的可能性真的大吗，这可是“《千帆传》主创群”，前几天神神秘秘不加，只在今天突然姗姗来迟入群的除了沈期寒，又还会有什么人？
往下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李导带头艾特那个用户，说一声“欢迎期寒”时，林自初也就可以完全确定下来，这个人就是沈期寒。
没想到两年过去，沈期寒的网名并没有修改过，依旧是那个两个人一同取的“情侣网名”。
那时他自己的网名还是“chu”，而沈期寒的网名也还是“沈超人”。
某天沈期寒点开他微信主页，看看他的网名，再看看自己的，最后一边对他说着“我决定改个网名，改个跟你一对的情侣网名”，一边真的跟着他将昵称改成了“han”。
在忆起这件事情后林自初微愣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沈期寒或许未曾换过网名，但他自己却在两个人离婚后便早早更改网名，从“chu”换成了中文的“初”，刻意避开所谓的情侣网名。
在李导之后，编剧、制片人、监制等一系列主创都给沈期寒发了欢迎的文字或表情包，沈期寒也回了那一句“谢谢大家”。
看到沈期寒头像的那一刻，一股热浪似是借助飓风的力量往林自初身上推了过来。
两年过去，不仅是网名，沈期寒也同样没换过头像，现在这个头像与从前一模一样，是一个卡通光头男人，特写打在他头上，油光锃亮。
这个头像是在两个人要好之后换上的，当时林自初就问过他为什么要用这个头像。
沈期寒给了他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答案——因为这个光头看起来就很聪明，很有智慧，就跟用这个头像的人一样。
他笑着反驳一句，“你哪有智慧，你脑袋里装的明明都是空气，空空如也。”
听着林自初的调侃，沈期寒将他一把圈入怀中，俯下身来双唇在他额前刘海上轻蹭几下，离开时眷恋地凝视着他，“我的脑袋中哪里空空如也了，明明装的都是你，满满当当的。”
回想起那时沈期寒故作委屈的这句话，林自初不自觉轻笑出声。
尽管声音轻微，他却仍被自己的笑声所惊，蓦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了神。
将自己从那些固然美好却早已消逝的记忆中拉扯回来，林自初继续围观群里的聊天。
自那句“谢谢大家”之后沈期寒便已没了声，像是竹笋冒了个尖尖小角，不知怎么就又自己缩回到了土里，再不见踪影，余下其他人热络地聊了起来，都是些与剧作本身无关的话题。
林自初对那些对话并不感兴趣，直接关了微信，重新关网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他睁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一想到之后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会与沈期寒待在一起，心中就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在这阵昏暗里，他只能告诉自己，接下来唯一的办法，恐怕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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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自初按照他所习惯的早起时间醒来，坐起来醒醒神之后就立刻下了床。
他不知道自己昨晚究竟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但今天精神倒也还算不错。
洗漱完毕后，他拿上该拿的物品出门准备去吃早餐，刚一踏出房门，耳边就响起有人喊“小林”的声音。
这嗓音沉稳，很好辨认，林自初一听就知道是许亥在喊自己。
他立即回头，恰好看到正朝自己走来的许亥，以及走在许亥身后的助理小简。
“许老师早。”
礼貌问候一声，林自初顺势关上房门，随后就待在原地不动，等待对方二人过来。
走到林自初身边之后，许亥就与他谈起闲话来，边聊边往电梯方向走，准备一起去吃早饭。
两个人都是早一批就在酒店里住下的主演，但除剧本围读会之外基本打不上照面，再加之当时并不像拍摄时期那样生活规律，两个人也就未曾一同去吃过早饭。
电梯门逐渐合拢，带着他们三个人缓缓下降。
空荡荡的走廊上，忽然传来并不响亮的“咔嚓”一声，随后又是另一声同样的声响。
0825房与它对面房间的门先后被打开，从两间屋中各自走出来一道身影。
沈期寒瞥了眼对面那人，沉默着径直向外走去。助理小迪很快跟上，走在他身侧。
当走到0815房门口时，小迪眼睁睁看着沈期寒顿住脚步。
“寒哥，怎么了？”见沈期寒一直盯着那扇雕花白色房门，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好奇问了一句。
沈期寒棕褐色的眼眸里倒映出门上所示“0815”这四个数字，虽只在昨晚看过两眼，但他可以万分确定，这就是林自初的房间。
“小迪，去敲一下门。”
“啊？”
沈期寒突然的开口让小迪登时露出诧异表情，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心中在刹那间产生无数个问号。
怎么就要去敲别人房门了，这里面住着谁啊，自己盲目去敲，打扰到别人不会被毒打一顿吧？
“叫你敲你就敲，愣着做什么？”见小迪愣在那里像块木头，沈期寒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我喊我……同事起床。”
在解释这房里住着谁时他有些磕巴，下意识就要喊出那声已很久没有说起过的“我家阿初”，所幸及时反应过来改口，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
一听是剧组同事，小迪也就放心下来，立刻去敲门。
不轻不重三声敲门声过后，房内完全没有动静。
小迪望向沈期寒，在接收到对方给的讯号后又再次敲了几下房门。
静静等了几秒时间，房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小迪撇撇嘴，再次望向沈期寒。
他见沈期寒眉头紧皱，一张脸耷拉着带些凝重，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发言。
明明自己已经让与林自初并不熟悉的小迪去敲门了，不可能是林自初不想见到自己才装作房里没人，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屋里的客人在他来之前就已先行离开。
“走吧。”
没有再多做停留，撂下这淡淡的两个字后沈期寒便兀自向前走去。
他故意加快步伐，生怕自己待会儿又晚去一步，在餐厅里也见不着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