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3
「母亲。」年幼无知的奴良陆生拉了拉奴良若菜的衣襬,提醒着她如今已是甜点时间。
丝毫没有遭受到整个房间之中剑拔弩张的氛围。
看了看时间及气氛相当自觉的奴良若菜以去厨房的名义将孩子们给带走,夏目贵志在临走前还担忧地望向夏霓的方向。夏霓眨了眨眼要夏目不要担心,人类幼崽才亦步亦趋地跟着奴良若菜离开房间。
理所当然地将夏霓和一众妖怪单独留在了房间之中。
吩咐底下的小妖怪将刚治疗完整个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奴良组御用医师——鸠给带下去休息,奴良组真正的主人——奴良滑瓢也坐在了黄金之王的对面。
望着手下的小妖将茶水毕恭毕敬地捧上,即便外形已然像是一个老爷爷,奴良滑瓢依然不失对女性的绅士。
「此次之事多谢阁下相助了。」将茶水轻轻向前推到女孩面前,奴良滑瓢率先开口道。
「我那不成才的犬子给阁下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望阁下海涵。」语毕,奴良滑瓢深深地向面前的女孩行了个礼,引来滑头鬼身后的妖怪们连连惊呼。
但是夏霓并没有阻止奴良滑瓢,因为她知道,那是一位父亲对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应有的感谢。想必他应当也从鸠那边知晓了当时情况的危急,才会对夏霓做出如此行为。
「阁下应该就是黄金之王所委任的使者了吧?」虽然完全不明白新任黄金之王为何会派遣一个六岁的小女娃来和他们奴良组商谈事情,但是对方毕竟是奴良鲤伴的救命恩人,奴良滑瓢还是给得起这份尊重的。
一直守护在女孩身边的兔子突然显现出了身形,在一众妖怪惊讶的眼神之下,端正地跪坐在女孩的侧后方,表明出了自己的立场。
「说起来还是初次见面吧?」感叹一下自家情报管理竟然做的如此缜密,夏霓顶着一个长辈们最为喜欢的笑容望向面前的大妖。
饶是面前如果是他最为亲爱的孙子对他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奴良滑瓢可能会乐呵呵地摸一摸对方柔软蓬鬆的褐发。
但是现在的他却笑不出来。
意识到黄金兔子的举动所代表的意义,奴良滑瓢瞬间觉得自己需要一瓶救心丸。
「我就是现任的黄金之王,初次见面,奴良组的总帅——奴良滑瓢。」女孩笑吟吟地说出让在场妖怪都大吃一惊的话语。
「对了,关于令郎的事情……」夏霓一五一十地将奴良鲤伴成为她氏族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她当时拿来将奴良鲤伴拉回的力量便是属于黄金之王的命运之力,而使用【命运】的特性将氏族的潜能最大地引导出来便是黄金氏族直至今日历久强盛的原因。
夏霓当时便是将奴良鲤伴身体内属于他母亲那份治癒的能力最大程度地引导出来,使其范围扩大至全身。再加上对于缠绕在奴良鲤伴身上的因果线做了一些处理,这才勉强将人给救了回来。
她那时都能感受到世界对于奴良鲤伴的恶意,就好像……他必须死在这个时候一样。
嘛,既然她都已经出手干涉了,相信他是躲过这一劫了吧。
不过出乎夏霓所料,在自己如实坦白之后,奴良滑瓢对此却没有多馀的表示。反倒是他身后的一群妖怪有些沉不住气,甚至恨不得直接给她一刀来拯救他们的大将一样。
夏霓将自己带入奴良鲤伴今日的处境换位思考一番。嗯,万一她哪天真的成了人家的手下,整个御柱塔……不,应该是非时院会拿整个日本都一起炸了吧。
身后的兔子用藏在面具底下的双眼瞪了妖怪们一眼,和他们从先王手上留下来的氏族不同,奴良鲤伴可是御前第一个亲手赋予力量的氏族。他们竟敢如此不珍惜,甚至还想跟御前叫板!
兔子的身上发散出浓浓酸意,金黄色的光点若隐若现。
对面见状也不甘示弱,牛鬼的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以同样深厚的威势为自家总帅撑起场面。
夏霓细眉一挑,噢齁?
敢情现在是奴良组欠下他们一个无法偿还的人情债,人家奴良滑瓢都还没表示什麽,手下的妖怪就是这麽对待他们家总大将的救命恩人?
她虽然可以理解对方下属的心情,但这也不是他们能在黄金之王面前撒野的理由。
金黄色的命运之力雀跃了起来,古老的命运气息带给妖怪们一定的压迫,耀眼的光芒则是让妖怪们都起了敬畏之心。
毕竟那可是可以轻易祓除一级咒灵的力量,某些妖怪们在本质上其实与那些咒灵相差无几,都是强烈的怨念之下的产物,自然畏对于那纯粹的黄金之力。
「嘛嘛。」最后出来充当和事佬的自然就是老狐狸奴良滑瓢,他手一挥,身后的妖怪们便收弱了气势,但是显然还是有些不甘。
「事情我们大概已经了解了,就是不知道存在在鲤伴身上的力量……」
「自然是可以收回的,不,是我一定要收回。」虽然那是她第一个亲手赋予力量的氏族,但是他却也是註定要脱离黄金氏族的。
「不不,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狐狸在听到夏霓的话语后笑容明显真诚了几分,「作为一位父亲,我原先只是想要知道这份力量是否会对妖有任何影响。」
毕竟黄金之力驱魔的属性如此明显,连滑头鬼这个等级的大妖都能感受到它的威胁性,更别提只继承他一半血统的奴良鲤伴了。
「……并不会。」那到底还是她的力量,她总不会一个不小心就直接将人家人间蒸发了吧?
「那为什麽您会提出要将这份力量给收回呢?」奴良滑瓢轻声问道,经过刚才的几次试探,他不相信对方会无知到没有察觉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掌控住奴良鲤伴的绝佳机会。
当然,身为被动的一方,奴良组再怎麽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好直接当面提出让黄金之王收回力量的要求。毕竟现在是他们先欠下人情债,再者正是那股力量将原先半隻脚都踏入地狱的奴良鲤伴给拉了回来。
于情于理,他们都开不了这个口。
「……这次前来拜访便是希望能和贵组达成长期的战略合作。」琢磨了一番,夏霓开口道。
「我自然不会做出如此佔便宜的事情。」当然,这也是对此次合作所奉上的一点诚意。
后半句黄金之王虽没有明讲,但是滑头鬼自然能咀嚼出她话语中所隐含的意思。
真要说起来的话,虽说黄金之王的形成也好、资历也好都比从平安时期活到现在的滑头鬼低上不少。但真要论实力或能力也好,直到今日仍被誉为这个国家的象徵的黄金之王倒也不会真的居于其下。
如此这样呈现出小辈的姿态倒也不是真正敬重身为长辈的奴良滑瓢,而是迫切于非时院势力必须和奴良组交好罢了。
……兴许再加上一点夏目贵志的原因?
奴良滑瓢倒也不是愚昧之人,他可是亲眼目睹前任黄金之王是如何崛起,并且一步步登上这个国家的顶端,带领着整个国家度过战乱后的衰弱,再一次经济起飞。
再者奴良组能和非时院搭上线也是一件他所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太了解那些被命运所眷顾之人了。
而即便现任的黄金之王仍然是个幼崽,但是对方却也不会因为身分而自视甚高,反倒是拿出应有的诚意。
奴良滑瓢笑了笑,伸出了已经有些枯藁的大手。
「看来您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呢,现任的黄金之王。」
☆
「不喜欢,真的不喜欢。」夏霓忿忿地一口咬下奴良若菜刚刚烤出来的小饼乾,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夏目贵志在一旁为小饼乾默哀三秒,随即关心小伙伴起来:「怎麽了?是不喜欢去跟别人说事情?」
夏目觉得自己已经说的相当委婉了,毕竟在场还有身为奴良家的奴良若菜和奴良陆生在场,他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说任何坏话。
「这部分有包含。」夏霓歪过头认真想了想,「但果然还是最讨厌老狐狸!」
「呐小姊姊,谁是老狐狸?」一旁的奴良陆生凑过来问道。
「还有谁?就看这座宅子裡面谁最老就是老狐狸啦。」夏霓又咬了一口小饼乾。
「爷爷才不是老狐狸,爷爷是最了不起的妖怪首领!」奴良陆生不满地大声嚷嚷道。
「是你自己说的,我才没有说。」夏霓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原先要劝架的夏目贵志愣了愣,对呀,夏霓也没有指名道姓,是奴良陆生自己将自家爷爷代入的。
「呜……母亲!」奴良陆生见自己说不过对方,哇一声地扑进母亲的怀抱之中。
望着奴良若菜熟练地为自家崽崽顺毛,夏霓轻轻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总感觉奴良组的未来有些堪忧啊。
撇除掉身为黄金之王的夏霓不说,从小就在人类与妖怪两个维度的世界之中徘徊的夏目也有一定的早熟性格。就连身为普通人的幸村和真田在小小年纪便展露了身为领导者应有的成熟与大局观。
就只有奴良陆生。
看着被自家母亲哄的再度露出笑容的奴良陆生,夏霓突然觉得没有让奴良鲤伴在路边失血过多而死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滑头鬼身受重伤,早已负担不起魑魅魍魉之主的位子,而第三代的奴良陆生又被保护的太过,完全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不知外面世界的残酷。
要是支撑着整个奴良组的奴良鲤伴也倒下,奴良组就不是单单从全盛时期走下坡那麽简单了。甚至会演变成连是否能与黄金之王合作都成为有待商榷的局面,毕竟已经没有人可以背负起百鬼夜行了。
感受到兔子的气息归来,夏霓用纸巾抹了抹脸上的饼乾屑,接着向奴良若菜点了点头。
「多谢款待,您的手艺真的很好。饼乾裡面包涵着母爱,有一种「家」的味道呢。」
那是她所从未感受过的。
「啊啦,不用那麽客气。」人类女性笑咪咪地接受女孩的称赞,「要是霓酱喜欢的话,欢迎妳和贵志酱随时过来我们家玩。」
「奴良宅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们敞开的。」虽然隐隐约约知道眼前的女孩身分不太简单,但是那是男人们应该担心的事情,和奴良若菜有什麽关係呢?
在她眼中,眼前的两个孩子就和她的陆生一样,还是个需要母亲的年纪呢。她可没有漏看夏霓刚才在提到家的味道时,眼中闪过的一丝落寞。
夏霓眨了眨漂亮的粉瞳,感受到了奴良若菜所释出的善意。而向来珍重他人善意的她和夏目贵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麽今天就先告辞了,我们待会再去和鲤伴先生打个招呼就会离开,便不会再过来厨房这边了。」
奴良若菜瞪大了双眼,显然她也明白了此番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为何。她用感激地目光目送着夏目和夏霓退出厨房,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
扣扣。
在得到了一个虚弱的回应之后,夏霓将夏目贵志留在外边,独自进了奴良鲤伴所在的房间之中。顺带将兔子一併留在房门外边,以防有人进来打扰他们的对话。
刚从黄泉绕了一圈回来的青年脸色依旧苍白,原先那套绿色条纹的和服已被褪下换上一套纯白的素衣。隐隐约约能看见环环缠绕的绷带在衣服的下方。
但是夏霓看得出来,「生」的气息已回到眼前的这位半妖身上。相信以他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就算是这种重伤应该也只需一个月便能完全康復。
「您是……」先前已从父亲那边得知眼前的女娃便是他的救命恩人,奴良鲤伴挣扎着要坐起身子,但是却牵扯到了伤处,不由得闷哼一声。
「别动,你们组内的御医已经很可怜了,别再让伤口撕裂了。」一个抬手制止了还在动作的奴良鲤伴,回想起当时摇摇欲坠的鸠,夏霓便不忍心再为对方增添工作量。
这年头当个妖也不容易啊。
「失礼了。」夏霓径直走到奴良鲤伴的床边,直接将小手贴上了青年的额头。那双彷彿藏有溶金的眼睛瞪大,感受着体内那股多出的力量在全身循环了一周,刚才大动作所造成的损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被黄金之力浸润过一遍的身躯激发了血脉中最大的潜能,从母亲那裡继承的「治癒」能力正快速地修復着原先破破烂烂的身体。
「这样子应该不出一週,你的伤势就好的差不多了。」夏霓满意地说道,随即将黄金之力引导至她所接触之处,没过多久,一颗金黄色的小球便从奴良鲤伴的前额浮出,被夏霓轻轻握在手掌心裡,没入她的身体之中。
黄金之力已然收回。
「这样子就可以了,我就不用被你们组内那一大票的妖怪用控诉的目光给盯着了。」夏霓勾唇一笑。
「……若我是奴良组的大将,奴良组将会是您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奴良鲤伴虽垂着眼,但是却用认真地态度说道。
「鲤伴先生,这是什麽意思呢?你——」明白这代表了什麽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半妖坚定地回答道。
「我身为总大将,这点程度的决策能力,还是拥有的。但是前提是——」
「你还是总大将,对吧?」女孩将青年说到一半的话语继续接了下去。
「鲤伴先生,请问——遇刺的当下,你在想些什麽呢?」黄金之王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奴良鲤伴的双眼紧缩,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黄金之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为救你而将黄金之力灌入你体内,却遭受到了强烈的拒绝。我一度以为你是害怕我为不知好歹之徒,妄想控制你的身躯才极力反抗。」
「但是你却在听到陆生君的一声呼唤后,又顺势地接受了黄金之力,这是为什麽呢?」
「是因为——你之前没有求生意志了吧。」
被当场点出的奴良鲤伴浑身一颤,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都看到了,你身边黑色的气流,是被你们称之为【畏】吧。在陆生君呼唤你之前,可是都要消失不见了呢。」
「我是不晓得你和那个女孩之间曾经有什麽故事什麽过节,但是你明知道自己还有责任、家裡还有妻小——甚至陆生君就在你的旁边。鲤伴先生,你当时居然想要一走了之呢。」
「这样你明白为什麽我宁愿吃亏也要将黄金之力给收回来了吗?」夏霓将先前兔子递给她的资料放在了奴良鲤伴的病床之上。
因为你——没有资格成为黄金氏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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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拒绝人家却仍然感到委屈的黄金之王qaq
黄金之王: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