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小霓妳最近好像变了。」风斟酌再三,开口说道。
夏霓一愣,没想到自家师傅这麽敏锐。但她还是想要测试看看风到底能剖析到什麽样的程度,因此故意装傻。
「变了?怎样的变法?」
面对夏霓的反问,风却有点词穷。那也只是他的一种感觉,夏霓确实还是他的弟子,他的夏霓。
但是总感觉……「感觉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很多事情,小霓长大了,变得成熟了。」
虽然他那弟子在他的教导之下本就早熟,但是自从成为黄金之王以后,无师自通了许多事情的手段。甚至在和那些政要商人会面之时,虽仍保有孩童应有的青涩模样,但却丝毫不怯场,隐隐發散出强者的威严。
风原先以为是命运之力所带来的威压感,但是在他连着几天的观察之下發现显然不是这样。
那是经由黑暗所磨练出来的璀璨。
「风真的很厉害呢。」夏霓微微一笑,也不打算对自家师傅多加隐瞒,虽然没有一语道破,但是离真相也差不多了。
「我曾经去过一趟异世界。」
「异世界?!」风诧异,但又想起七的三次方所代表的意义以及他们这些人柱各自的职责。
嗯,都可以有纵横时间轴跟平行世界了,异世界好像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大概吧。」夏霓弱弱地补了一句,完全没有底气。
「大概?」风头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我没有记忆。我只记得自己答应了石板的提问,并且强烈地要求它让我成为一位合格的王者。」当然,具体的内容夏霓是绝对不肯说的,虽然那确实是她内心所期望的,但是亲自说出口却又过于羞耻。
轻轻带过就好,她相信风目前不会去追问的。
「然后?」
「我只依稀记得石板有答应我的请求,将我送到类似十六或十七世纪的地方。在那边,我增广了见闻,经历过了很多事情。」夏霓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怀念。
「一路上嗑嗑绊绊地走了过来,有欢笑、有泪水,那是一趟充实的旅途。」她虽没有记忆,但是每次只要想到那段彷彿被蒙上一层薄纱、模煳不清的旅途时,心中总是充斥着一股暖意。
想必,她在那个当下是很幸福的吧。
即便不再记得,但是心,从不会忘记。
「再次睁开眼睛,就是前几天了。」她耸肩,「所以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连结,现在展露出来的心性就是当时所磨练出来的吧。就像一层薄纱一般,只能从中窥探,却不见其全貌。」
甚至连最重要能够辨别的姓名和样貌都被抹去,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
「嘛嘛,不过没问题的啦。」将手上最后一个批改的文件放下,夏霓后仰,伸长了自己的小胳膊来舒展筋骨。
「肯定还会见面的。」这是命运之力所带给她的第六感。
扣扣。
「请进。」任由身旁的兔子带走完成的公文,夏霓应答了门外的请求。
「知念先生,有什麽事情吗?」她记得对方好像是去处理各个地方因新任黄金之王上位所送来的贺礼。
「数目和品项已经清点完毕,但是其中有些物品是必须要由您过目的。」国常路知念仍然穿着那身黑色的狩衣,戴着那象徵黄金氏族的兔子面具,即便他早已退居二线不再作为主要的先锋战力。
「有什麽特别的东西吗?啊算了,亲眼看比较清楚。」有些东西不是光是肉眼便能辨别的,甚至连她的氏族可能都不会知晓其玄机。
「风要一起去看看吗?」夏霓一个借力跳下办公椅,白色的羽织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她从不认为扶养她长大的老师是什麽外人,即便对方明确地拒绝她加入非时院的邀请也是如此。因为她明白,她的老师一定是有苦难言,这点从他那异于常人的身形便可得知。
「不,我就不去了。」一如既往地推却自家徒弟的好意,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样的权力去介入黄金氏族的事情。
这也是他当初的担忧之一,总觉得越来越远了啊。
「倒是小霓妳」什麽时候要回神奈川?
风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吐出任何的话语。
「风?」
「不,没事。」他垂眸抿了抿唇,抬眼再次拾起如沐春风的伪装,「赶快去忙吧。」
夏霓却凑到了他的面前,清澈的粉眸彷彿看穿他所有心思,使风下意识地撇开了眼,不敢与她对视。
「呦西!」夏霓将红袍婴儿从腋下处抱了起来,逐渐恢復健康的身体完全可以负担对方的重量。
她无视了风那想用力却又怕伤到她的挣扎,迈步走向在旁等待的兔子,「知念先生带路吧。」
「是。」兔子恭敬地做出弯下腰行礼,转过身,镶在黑色狩衣后方的白色毛球随着走动而不断跳动。
感觉很好摸
不行不行,摇了摇头要将念头甩到九霄云外,夏霓转开视线。
「一起去看看吧。」她将婴儿抱在怀裡,剩馀的那手玩起风那及腰的小辫子。「说不定有什麽新玩意呢。」
「都说不用了」看出自家徒儿心意已决,风只好无奈妥协。
「对了,幸村太太打电话来说那两个小子都已经出院回家静养了,问妳什麽时候回去看他们。」风顿了顿,回想起幸村太太昨日那担忧的语气,「好像那两个小子也一直吵着见妳。」
不对。
他干嘛要帮幸村精市那小子说话啊!
这样子讲的好像他自己也希望夏霓回到神奈川一样
「再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春天,等到春天我们就回去,好吗?」夏霓怎麽会不知道风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对方可是朝夕相处的老师,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熟悉。
特别是他的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
「即便老师不愿加入黄金氏族也无所谓,不论我又有什麽身分,我永远都是老师的学生,您更是我的亲人。所以,您永远都不是外人,更不需要去避讳什麽。」她的老师就是太过于执着礼教,不愿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其实他稍微任性些,向她提出一同返乡的要求又有何妨呢?
那裡,才是他们最初的家啊。
☆
「国常路族长对高桥女士先前的行为赔罪,并且送来赔罪礼一份」
「就这些破书?」夏霓看着眼前泛黄的书页,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
「据说是代代相传的阴阳师家族的祖传术法。」
「诶~感觉好厉害,但对我来说完全没用啊。」她又不用阴阳术式,给她这个做什麽?
还不如上次那个侮辱知念先生的人来给知念先生下跪道歉比较快。嘛,虽然她再也不想看到国常路家族的任何人出现在御柱塔了。
「呐,知念先生,这个不如送给你好了。」夏霓将祖传术法用一根指头嫌弃地推给了身旁的兔子,「反正我也不是阴阳师,还不如给你们学一学。像是将有天份的兔子们召集起来,帮他们开个讲堂什麽的。」
她挥了挥手,示意端着贡品的兔子退下,「嘛,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知念先生。」
「是。」兔子点点头,继续让同伴上前,「天皇阁下为此先前未能亲自参与您的加冕典礼而深感歉意,并且送来加冕礼。」
「咒术界也诚挚祝贺您的登基,特意送来特级咒物,希望来维持非时院与咒术界的良好关係。」
「等等,特级咒物?」咒术界她是知晓的,毕竟在成王之后她对情绪的感知更加敏锐,自然对那群由负面情绪所产生的诅咒略知一二。
当然,御柱塔裡面是不可能会有的。她才不会允许自家大楼裡面有着那麽噁心的生物,再者身为有一定阴阳师底子的兔子们也不会允许。
但是特级咒物怎麽看都不是什麽好东西吧?
「是的。因为上头有着封印,属下尚未确定内容物为何,而咒术界所捎来的书信上面也只有提到此为特级咒物。」
这就是需要她来亲自看一看的原因吧。
接过兔子所递来的木盒与白手套,夏霓一边将手套戴上还不忘翻了个白眼,「所以说,真搞不懂咒术界那群烂橘子高层到底在想些什麽,把特级咒物交给御柱塔保管,摆明着就是想把我们拖下水嘛。」
「小霓,小心点。」在一旁略有不安的风出声提醒到,「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什麽好东西。」
「这当然不是什麽好东西,被列为特级咒物的东西十之八九都会招来重大灾害。」夏霓没好气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亲手再次封印一次。那群烂橘子连髒水都有脸皮泼过来了,没准他们的封印也完全不靠谱,要是太相信他们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一跤。」
「殿下,需要帮忙吗?」兔子们也意识到严重性,开口问道。
「不用,保护好你们自己就好,风也一样。」夏霓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跺了跺脚又在御柱塔外边裹上厚厚的一层金色光点,以防万一。
毕竟特级咒物现世要防范的绝对不是塔内,而是被其吸引而来的各种强力咒灵。
「那麽,我要拆囉。」夏霓深深吸一口气,「我们速战速决。」
她将棒状物从盒中拿起,轻而易举地将上方的封条撕下,显现出来的则是一根乾枯的手指。
人的手指。
「好噁心。而且怨念好重喔,不愧是诅咒的集合体。」将其端详一端,夏霓抬头看向半空中德累斯顿石板的虚影,「呐,这是什麽?」
「您问我吗?」一旁的兔子从他们筑起的屏障后方探头出来,看向丝毫不被特级咒物所散發出来的怨念影响的年幼王权者。
「你们怎麽可能会知道,又不是咒术界的人。」低声吐槽了一句,夏霓细细阅览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名词,「两面宿傩的手指吗?等一下让知念先生去查查好了。」
不过居然和意识相连着呢。
嘛,一个死了上千年的老古董可不能和她比。
无视掉一波又一波朝着御柱塔撞过来却又在接触到黄金之力而瞬间被祓除的咒灵们,她将一坨命运之力凝聚在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
乾枯的手指被金色光芒给包复,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另外十九处,两面宿傩的手指都震动了一下。
感应被切断了。
金色的光芒笼罩整个房间,夏霓抽过先前铺在托盘上的白巾,将特级咒物仔细包起,顺带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丢回木盒裏,再把木盒放回兔子的托盘上,「嘛,这样就可以了,下一个吧。」
「喔对了,打个电话叫咒术界的人来善后塔外的那一坨东西吧,有碍观瞻。」夏霓指了指身后的咒灵堆,「还有去查查『两面宿傩』这个名词,听说刚才那个就是他的手指。」
捧着特级咒物的兔子欠了欠身,便退出会议室。
「欧洲的时钟塔对,我们与他们也有往来,他们也送来一份礼物,希望维持双方良好的合作关係。」国常路知念拍了拍手,又有两个兔子捧着托盘上前。
「那是什麽?」夏霓的目光停在了一振通体全白刀剑上面。
「这是刚才所提到过的,天皇阁下所送来的加冕礼——鹤丸国永。」
「诶,鹤丸国永啊。」夏霓还没做出任何表态,反倒是风提起了兴致,「就是收藏在宫内厅的那把宝刀吗?真是大手笔啊。」
「可是我们也用不到啊。」夏霓委婉地暗示了对方的职业是拳法家,就算再怎麽名贵的刀剑到他们师徒二人手中也派不上用场。
「不过这个刀纹还真是漂亮。」从托盘中取过刀剑,夏霓拉开刀鞘,「嗯,好刀。」评鑑的眼光她还是有的。
「希望有一个会用这把刀的剑术高手,不然摆着好浪费。」她将刀剑收回刀鞘中,轻轻摆回托盘中,准备让兔子收到储藏室当中。
没办法,她也用不着。
哐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迴盪整间会议室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捧着鹤丸国永的兔子身上,那位兔子表示自己压力山大。
「不是我的错觉吧?那振太刀刚才动了。」
风:「动了。」
国常路知念:「确实动了。」
「不是你手抖吧?」面对自家王权者的质问,捧着托盘的兔子连忙摇头。
请不要怀疑他捧托盘的专业素质好吗!
「诶~好酷!」夏霓再次拿起鹤丸国永,却再也感受不到太刀的震动。但是在场有那麽多人都看见了太刀的异常,它也绝对不单纯。
「先放在我这边吧,没准哪天刚才的愿望也能实现也说不定。」托着盘子的兔子善解人意的退场,夏霓将太刀别在腰间,开心地在长辈面前转起圈圈来。
「如何如何,还不错吧?」通体全白的刀剑搭配上她这身和服和羽织,应该蛮好看的才对。
「好看。但是殿下」兔子实在是不想要拆自家殿下的臺,但是却也不忍看到宝刀在地板上拖来拖去。
啪!
将自己摔回座椅内,「会长高的!我会长高的!」王权者嘟着一张小嘴搭配上通红的脸蛋。
「你们!不准笑!」
「咳咳。天皇阁下还希望您能在正式场合随时配戴此刃,以便彰显宫内厅对您的认可。」收敛好自己的笑意,国常路隐藏在面具底下的声线又恢復了平稳,才将宫内厅的请求提出。
「正有此意。」夏霓取下别在腰际的太刀,改为将它摆在了侧边。
捧着最后一个托盘的兔子识时务的上前一步。
「还有?」夏霓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玩物丧志的昏君,但是这裡面的物到底是有益处的还是有害处的,就很值得人们深思了。
「这个是时钟塔送来的就是之前引發冬木市战争的罪魁祸首,他们称作『圣杯』。」国常路顿了顿,观察到夏霓越来越黑的脸色,却依旧尽责地说了下去,「根据那边的人介绍,这是处于封印状态的圣杯,此次送过来是因为时钟塔内一位有名的占卜师占卜出此圣杯与您有缘殿下,怎麽了吗?」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夏霓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真当我们非时院是好捏的柿子吗?乾脆跟时钟塔断绝关係好了。」
连自己送来什麽样的东西都不知道,时钟塔乾脆毁灭算了!
「殿下?」
问题是,她还不得不收下。因为这东西要是流露到外头被有心人给利用,不知道会招来多大的灾难。
确实,御柱塔便是圣杯最好的收容场所。
只不过
「此圣杯非彼圣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