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未删减内容在【晋.江.文.学.城】
大雾,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近一个小时才安全降落。
南城的气温要比北城更加冷冽刺骨,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建筑,艾楚楚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艾楚楚给许诺言打了通电话,刚响了没两声, 他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竟给挂断了。
艾楚楚盯着他的手机号码, 又打了一次,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师傅, 开快点。”
二十分钟后。
“小姐, 前面全是车,你就在这里下吧,我开进去也倒不出来。”
艾楚楚降下车窗, 发现那条巷子里挤满了黑色轿车, 乌压压一片, 她家的门口, 似乎站着许多的人。
一抹白色, 闯入了她的视野。
艾楚楚推门冲下车,司机连忙叫住她, “小姐你的包!”
院落里满眼的白布丧幡让艾楚楚硬生生定住了脚步,脑袋像被当头一棍, 砸的很懵。
心里存着的怒气在看到满眼的白色之后, 瞬间熄灭了。
无影无踪。
不远处的棚下, 便是灵堂。
艾楚楚慢慢走进去, 灵堂里面挤满了人,很多的白色菊花, 巨大的花牌后面供着一座遗像,相框里面的人正是陈明辉。
这种冲击感让艾楚楚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一个人。
许诺言扶住她的肩膀, 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他的心口一痛。
跟许诺言四目相对,艾楚楚一阵恍惚,不等她说什么,陈诗闻声跑过来,看到她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眶立即变得通红,走过去,“姐。”
“你怎么回来了?”
艾楚楚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才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
外面的车队是许诺言带来的,陈诗说家里没有男孩子,镇上来帮忙的人是他一家一户磕头请来的。
“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了,对不起姐。”陈诗抓住她的手,眼泪掉在手背上。
许诺言没有打扰她们的谈话,走出去站在院中默默低头吸着烟,神色淡漠。
艾楚楚按住震痛的太阳穴,嗓音嘶哑,“他生病,什么时候的事?”
陈诗陷入了一场痛苦的回忆里:“从去年开始就这样了,病情很反复,他又不舍得吃药,每次问都说还有药,我也的确检查了,以为他会听话好好吃药,却不想永远是那一瓶,大概是不想拖累我们。”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爸爸他觉得对你有亏欠,让我不要打扰你。”
艾楚楚双手捂住脸颊,弯下了腰。
南城的风俗家人去世要守灵三天,艾楚楚跪在灵前,在奠桌上点燃了一对大白蜡,上三根香火。
跟陈诗跪在灵前守灵,一夜无言。
天旋地转,不知道是怎么昏过去的,睁开眼只觉得脑中的思想是错乱的、斑驳的、破碎的。
是什么时候接触到他?
母亲为什么三嫁后终于在陈明辉这里安定下来,又为什么会死在他的怀里。
很多很多原因,真相其实离她并不遥远,有时候作假到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只埋藏着她以为的恨意和埋怨生活了那么多年。
怨他当年一声不吭抛弃她跟母亲,恨他即便兜兜转转又给妈妈在一起生活,却怎么也没能给母亲下半生的幸福。
最可笑的是那个人在死后还要让她不安,后悔,生不如死。
妈妈,你看啊,这就是与你纠缠一生的男人。
我的亲生父亲。
她也曾经差点姓陈。
陈诗这个名字,也差点是她的。
刻烛成诗,是妈妈很喜欢的一个成语。
“你姐呢?”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在门口问道。
“她在房间里小憩,外面太冷了,她有些生病。”是陈诗的声音。
随着房间门悄悄推开,艾楚楚闭上了眼睫。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加上今晚没有月色,室内昏暗一片。
他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艾楚楚脑子本就模糊混沌,闭上眼睛开始昏昏欲睡,快要睡着的时候,背后突然贴上来一个宽阔火热的胸膛,他的长臂一揽,一把抱住了她。
艾楚楚想要推开他的手臂,他却已经把下巴压在了她颈窝里,手臂收的更紧。
他下巴上有胡茬,轻轻蹭在她的肩膀上,有点刺刺的痛感,她如果能看到他的眼睛,一定能从中看到颓废又疲惫的无助感。
他说:“其实两年前我私自调查过你的背景,看到陈诗的照片时也有所怀疑,我这几年也资助过她,但都是通过手下。真正跟她见面大概是前段时间,我看到她在酒吧,穿着很暴露,似乎是在陪酒,还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其实想告诉你,她却求我不要跟你说。”
“她是你亲妹妹,我看着实在可怜,就救济了她一点钱,后来才知道,陈诗赚钱是为了给陈叔看病,可那个时候,已经无济于事了。”
“陈叔不让把她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你,陈诗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求我来南城帮她。”
“我问过医生,陈明辉的病发现的太晚了,根治是没办法,只能靠吃药来维持,或许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才选择了这条路,但人总归有一死,逝者已逝,你不要太伤心,我会陪着你,节哀。”
她没有说话,但许诺言知道她肯定清醒着,于是从身后环住她,将她反转过来搂进怀里,“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叹叹气,心里的郁结之气就会被吐出来。”
粗粝的指腹擦走她眼角的泪痕,胸膛上湿了一大片,像关不住的手龙头。
陈明辉走的太突然,陈诗年纪小不懂丧失的流程,这些全是许诺言一手操办,他叫她安心,“墓地已经选好,剩下的交给我,你不要再多想。”
艾楚楚在他怀里哭了一会,擦掉眼泪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得过去。”
许诺言抓住她的手,目光沉甸甸地看着她,“再躺一会。”
她摇头,“香不能断,我得去看着点。”
许诺言松开了手。
三天守灵,不吃不喝。
许诺言把墓地买在了艾母墓地的旁边,原本那地是有人预定了,他花了双倍高价收购回来的,如果真的把两人分开,以后再迁坟会很麻烦,也会让逝者魂魄不安。
葬礼结束,艾楚楚要留在这里善后,许诺言已经陪着她在南城待了三天,虽然公司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有一大摊子事要留着他回去解决,他依旧没走。
后来嫌烦,直接关了工作的手机号码。
而后丁正从微信联系到他——
【你这几天到哪儿撒野去了?你公司的人都把电话打我这儿了。】
许诺言当时正在用餐,艾楚楚最近什么也吃不下,他心情不是很好。
看到消息,他举起手机拍了个视频发过去,回了一个字:【忙!】
什么都没有解释。
丁正靠在老板椅里,看着那个忙字笑笑,点开视频。
桌上摆放着几道菜,他身旁坐着个人,不正是前几天他送她到北城机场的艾楚楚。
丁正心想原来是去泡妞了,下一秒视频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心跳了下,点了暂停键,手托着进度条往左移了一下,点击播放。
那道身影在画面中出现不到一秒钟,他却反复看了好多遍。
“我去……”
丁正坐起身,给兄弟回消息——
【你在哪儿?】
【视频里那个穿黑色外套的人是谁啊?】
许诺言:【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这几天就回去。】
丁正:【不跟你开玩笑,那妞儿是谁?我真找她有事,要不你把地址发给我?】
许诺言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沉默了几秒,抬眼向陈诗望去。
这个女孩跟艾楚楚的性子很像,软弱且怂,不涉世故人很单纯。
许诺言:【不行。】
丁正:【她该不会是你新欢吧?不对啊,艾楚楚不就在你身边,哥,许哥,三哥,好哥哥,求你了,你让我见一面都不行?】
丁正:【这个女人我跟她好过,她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晾了他大半个小时,许诺言才迟迟回复他:
【告诉你地址也不是不可以,有个条件。】
丁正:【你说,兄弟能帮就帮,绝无怨言!】
许诺言:【给艾楚楚安排个角色,女主角的,制作团队要最好的。】
丁正:【……哥,你也太为难我了,电影产业这一块,我在家插不上话的呀!】
许诺言冷漠回复:【你自己答应帮我追她来弥补以往的过错,不愿意就算了,你也别来了,咱俩以后兄弟也没得做。】
得,现在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
丁正想了几秒,咬牙同意了。
还能怎么办,既然是好兄弟那就受着呗。
【好,把地址发给我?】
——
傍晚的时候。
艾楚楚见许诺言又挂了好几通电话,忍不住说:“这几天一直有电话找你,公司一定很忙吧,你回北城吧,这里有我跟陈诗在,不用担心。”
许诺言给她夹青菜到碗里,“好了,别管我了,你这几天不吃不喝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
艾楚楚脸色一沉,把碗向前一推,不理他。
许诺言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跟小孩似得闹脾气,我是怕你身体吃不消。”
依旧不说话。
许诺言抬眼,看到柜子上放着半瓶不知是不是陈叔喝剩下的茅台,他站起身拿过来,问她:“既然不高兴,那喝点?”
艾楚楚沉默了几秒,起身去拿酒杯。
陈诗也凑过来说要喝点,“身体冷,喝点可能就暖了。”
许诺言跟艾楚楚沉默了一瞬,默许了。
三人碰杯,艾楚楚喝的比较快,辛辣的烈酒入喉,正如陈诗说的那样,胃部一样热了起来,脸颊也快速升温。
她这几天没怎么休息过,每次都是小憩十多分钟就爬起来去上香,守灵,休息的时间总共可能不超过五个小时,身体状态很不好,但似乎怎么哄她都睡不着。
许诺言一直给她倒酒,故意把她灌醉,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后来几杯下肚,果真喝的醉醺醺的,她一闭眼就好像天旋地转,这种醉酒的感觉让她脑子里的那根弦放松了下来。
她站不稳,扑进许诺言的怀里,抬头看着他憨憨地笑着,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直笑一直笑,后面都有点笑的喘不过气了。
许诺言紧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给她拍背顺气,“什么事这么好笑?”
“傻乎乎的。”
艾楚楚怕自己跌倒,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把他的衬衣都抓皱了,所幸,他不会在意这些,她自然也不管。
她抱着他的腰,说起从前她爸妈还在世的一些开心的事,很多,“我妈说了,以后的女婿一定不能是小白脸,必须要能干,真诚善良,还要对我好,她最讨厌城府深有心机的男生了。。”
陈诗当时心情很糟糕啊,坐在桌子上也不听他们说了什么,只默默喝酒,头也懒得抬。
许诺言听到这话就笑了,说话脸不红心不跳:“那我挺合适的啊。”
“切,你一个都不符合好吗,你最有心机了!当初算计的我团团转,亏我这么喜欢你,白瞎这张脸了。”
许诺言的语气变冷,盯了她半响,才幽幽地说:
“我怎么不符合?小白脸谈不上,我多能干你在床上没领教过?”
艾楚楚脸上一热,最烦他拿床笫之事在别人面前瞎嚷嚷,她眼睛一瞪,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臭不要脸!”
许诺言却抓住她的手腕,放下来,“至于对你好,我除了我妈还没对哪个女人这么百依百顺过,连丁正都夸我说学会弯腰道歉了,是个顶好的男人,而你呢?总是气我。”
艾楚楚直视她,清澈的水眸眨了眨,眼中竟有几丝寒意,“丁正喜欢你啊?那你跟他去过日子呗!”
“我去,三嫂你可别瞎说,我很直的!”身后一道男音。
不知何时,院中多了一个男人,三人望过去,只见丁正风尘仆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保镖。
陈诗听到陌生的男音,抬眼就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她心脏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脸苍白地看着他。
见来者是他,艾楚楚推开许诺言,踉跄着步伐朝丁正走去,歪着脑袋打量他,还想确认是真的假的,“咦?你怎么来啦?”
丁正叹了口气,这场合也不太适合跟她玩笑,只说:“我来看你。”
艾楚楚没说话,她捂住额头。
许诺言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轻声诱哄道:“好了,你是不是困了?我扶你进去睡会?”
许诺言没功夫跟丁正打招呼,拎着艾楚楚往她的卧室走。
丁正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笑,迟迟才将目光右移,对上陈诗的眼睛。
陈诗酒瞬间醒了一半,她迅速侧了侧脸颊低下头,手和脚像是无处安放,垂着眼睫没啃声。
丁正坐了几个小时飞机,还没吃饭,看到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饭菜,下巴点了点,“我能吃吗?”
陈诗回神,连忙折回厨房取了双碗筷出来放在他面前,“请用。”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字正腔圆,颇有江南女子如涓涓泉水般的柔软。
丁正许久没吃过家常菜,如今一吃,竟觉得有股小时候妈妈的味道,这么想着,他便说了,“这饭谁做的,像我妈。”
“我做的……”陈诗很小声地说。
丁正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静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得,倒是让她占了便宜去。
丁正吃饭吃相还算正常,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余光看到那女孩坐在对面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跟他搭话,这让他竟生出几分好笑来。
“怎么不跟我说话?”
陈诗摇头,依旧没啃声,还顺手把头发给放了下来,后来被他盯得紧了,她起身走到窗边,默默站着。
丁正的脚步,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小学生在罚站。
看到柜子上摆放的遗像,丁正心中多少生出许多怜惜来,看到她愁眉不展,他起身靠过去。
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畔,“你在掩耳盗铃?”
滚烫的气息扑在陈诗的耳根,让她浑身汗毛蹭的一下竖了起来,僵硬着脖子却没回头。
“装作不认识我?”盯着她微微泛红的小脸,丁正的眸光一动,脑中突然想起那晚她的紧致和羞涩紧张。
那天晚上,这双眼眸里像是含着一汪泉水,清澈单纯,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又回忆到,那日早起,他似乎在洁白的床单上发现了一抹红,原是以为她经期将至,此刻他神经一扯,令猛然想到的一种可能让他脸色微微凝固,看着她又笑。
“那天晚上,该不会是你第一次吧?”
他紧盯着陈诗的脸色,问道。
竟也会紧张。
他们身后的卧室,时不时传来对话声。
多半是不正常的——
“好热啊,我想去洗澡。”
“好,我扶你进去。”
“不要,我自己走。”艾楚楚声音娇憨:“诶?我怎么在走猫步?”
“你喝醉了,诶,老实点别动。”许诺言颇为无奈,却又夹杂着甜蜜的嗓音。
“你别进来,我要自己洗!”
“滑到了可怎么办?我跟你一起?”
“滚!想占我便宜是吧?”
许诺言不搭理她的挖苦,把她按在床上去浴室放热水。
艾楚楚倒在床上,身体软的一塌糊涂,这是耳边响起一阵铃声,她一听到音乐脑子都要炸了,顺手抓起来接通。
“喂?许诺言你在哪儿?老地方,有没有空出来陪我喝酒?”
是个很温柔的女声。
艾楚楚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地上捂住脑袋。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闭上眼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交出你们多余的营养液吧(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