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试以无常探玄境
御灵学院所在。
——万灵城——
城门处。
守卫森然，兵甲铮亮。
却井然肃立，目不斜视，不拦过往。
林笑并梦怜二人，自守卫面前走过，也未引起他们半点反应变化。
将过城门之际，林笑不由念叨道：“你们说，这些卫兵，杵在这里，却不盘问过往，有个什么用？”
边上，一正声传来。
“城卫立于此，是为让过往百姓安心，而非横挠设阻，妨碍畅行。”
林笑循声望去，见一英武将士，缨盔银甲，持枪挺立。
一对星目射来，凛凛正威。
林笑禀礼上前，道：“失敬失敬！但若让歹徒进城，岂不害民无宁？”
将士凛然道：“任他是何宵小，敢于城中作歹，必要其悔之不及。”
林笑肃然起敬，道：“不愧是大都风范，当真堂皇大气。”
“将军放心，在下必奉公守法，绝不为非作歹。”
他这边停留，怜心却不等他，直往里走。
“且让在下为将军画像铭古，寓警后人。”
灵光一闪，取出毫笔画卷，当场即兴临摹。
无需沾墨，落笔生辉，存形刻影。
待他笔停画终，早已不见了怜心身影，只梦寒香在侧静候。
“哈，我果然是当世最强大画师。”
林笑将笔画两魄灵一收，会合梦寒香，继续往城内走去。
“原来道友已洞悉此地玄机。”
梦寒香轻声伴步。
林笑微摇头道：“谈不上洞悉，只略试出些棱角而已。”
二人行未久，入目一派盛景。
可谓，
千轮万步不起尘，熙攘尤疏不挤人。
树梢欲竞云霞落，琼楼峰宇未让身。
瞭望这片繁华，林笑也不由心生触动。
明明同一处地方，不仅无妖城，成了万灵城。
连城外十数里贫民营，也了然无迹。
万灵城，更是比无妖城辽阔数倍，更显雄伟。
二人穿行街上，也并未引来多少行人瞩目。
不免想起曾经那些避他们如虎的民众。
念刚起，忽一小孩从街边蹿出，挡住二人去路。
小孩戴草帽，着披风，腰别树枝，口叼尾巴草，侧着脸，神色倨傲。
“外来人，想进御灵学院，先得过我圣剑无敌客这一关。”
小孩下颔一扬，挥手一甩披风，尽显气派。
林笑微一怔，旋即双眼一亮，上前两步，其声若惊道：“你就是，传闻中千战无输，名震八方的不败圣剑，无敌客？”
小孩也微一怔，随即昂首稚声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算你这个外来人，有几分眼力。”
林笑目光盯着他腰间的树枝，肃目道：“那把，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尽破败之刃，永恒光明圣剑？”
小孩一抽树枝，稚声道：“外来人，吾承认你，拥有让我拔剑的资格。”
“亮出你的武器吧，如果你还有胆量挑战的话。”
林笑惊骇得倒退两步，惊叹道：“那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没想到抵达万灵城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此等强者。”
“如此，在下便不得不全力以赴才行了。”
他跨步摆架，一手遮眼，一手展臂，凝声喝道：“绽放吧，我的灵纹。”
灵光一亮，一根毫笔瞬间浮现于手中。
对面，草帽下，小孩眼中尽带喜色。
林笑将笔一转，握住一端，道：“吾乃青苍画客，尊为当世最强大画师，御使创世圣法，乃终将穷极三千大道之人，将以这把当世第一破影灭形神笔，迎战阁下。”
“接招吧，今日你我之间，能站着的，只有一人。”
架势摆足，林笑踮起脚尖，小碎步冲往小孩。
小孩亦把草帽一抛，举枝相迎。
大小二人遂交架一处，一个挥笔，一个挥树枝，有来有往，喝声阵阵。
这下，倒引得不少行人驻足瞩目。
待看得两人那些笨拙对招，不由连连摇头叹息，个个投去怜悯目光。
行人窃语纷纷，不乏嘲笑与鄙夷。
而林笑每挥出一笔，都灵光荧荧，十数笔过后，光影残留，朦胧一片。恍惚间，小孩手中树枝，似成真剑，简陋披风，似成艳红斗篷，便连小孩身形，忽似成人。
两人那幼稚比拼，也似成真切激斗，炫酷凌厉，动作酣畅淋漓。
朦胧之光愈演愈盛，直至耀眼一闪，光芒一炸，砰然作散。
两人身形于光辉中重新显现。
一人躺倒，一人单膝垂首而跪。
林笑捂着胸口，似若受伤道：“好一个不败剑客，果然厉害。但还是在下，略胜一筹。”
他重新站起，毫笔一转，傲然昂立。
对面，小孩面天躺倒，双目失神。
好一会儿，他才坐起身，稚声道：“难道，这就是命运的选择吗？”
小孩支着树枝起身道：“外来……不，青苍画客，是你赢了。”
“不败之名，归你了。”
他走到林笑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小圆牌，递出道：“这是你击败我的证明，拿去吧。”
林笑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
小孩颇有些落寞转身，走出几步，忽而停顿，并未回头，只稚声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拥有进入御灵学院的资格。”
“不败之誉，就暂时寄存在你这里，总有一天，我会取回来的。”
随即继续往街巷中走去。
林笑收回魄灵，轻喊道：“我等着！”
小孩微一顿，陡然加快脚步，一溜烟小跑进胡同，没了身影。
林笑微微抿嘴一笑，看了眼手中圆牌，对梦寒香招呼道：“抱歉，久等了，我们走吧。”
梦寒香轻一颔首，道：“原来道友也童心未泯。”
林笑淡然道：“非是我童心未泯，只是不忍见童心泯灭罢了。”
……
一座雄伟宫殿前。
林笑与梦寒香拾级而上，攀过三重台阶，至一大门前。
上匾，御灵学府。
台阶高耸，大门居高临下，门前一转身，即可俯瞰全城。
二人穿过大门，刚入门庭，即见门庭中央，设一喷池，泉水如瀑。
喷池前，似候着两人，一站一坐。
一见林笑二人进来，坐着那人便起身迎来，问道：“可是来参加学院试炼的？”
林笑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心中不免微起波澜。
问询者，正是他所熟知的那个男人。
其身后站着的，正是已先他来到的怜心。
林笑回道：“是又如何，不准参加吗？”
男人微一笑，道：“非是不准，而是来的正好。那边的女士，也是来参加试炼的。”
“你们并未选择在招学之期前来，想必是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不愿从学徒做起。”
“学府也为那些特殊人才，设立了特别标准，以试炼方式予以招收。”
“只要通过试炼，就能跳过三年学徒期，直接获得见习御灵士称号。”
“而我，则是负责引导近期试炼的学府试炼官。”
“你们可称呼我为，长恨考官。”
林笑上前，与之勾肩搭背道：“长恨老兄，你怎沦落到做起试炼官来了？”
男人微一讶，问道：“你认识我？”
林笑吃惊指着他道：“那那那！我们小时候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起上刀山下火海，都是过命的交情。”
“如今你不过是先比我进入学院，就翻脸不认兄弟了？”
长恨眉头微皱，仔细看向林笑，细一看，的确有种似熟非熟之感。
但脑中一梳理，确定此前并未见过对方，更别说认识。
他推开勾肩，道：“不必套近乎，那不会让你的试炼变得容易。”
林笑摆手道：“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需要徇私舞弊的人吗？”
“我可是当世最强大画师。”
“不过是念着老交情，关心你一下而已。”
长恨思索了下，道：“多谢关心，是我误会你了。”
“学府的试炼官，通常由缺少队员的御灵师担任。”
“我会来做试炼官，只因我正想组建一支队伍。”
“若你们能通过试炼，我会正式向你们提出邀请。”
林笑当即道：“原来如此，不用邀请，哥们随时都是你的队友。”
“有什么事，只要你一句话，没有不来的。”
长恨微微一笑，道：“且等试炼结束后，再说。”
林笑满不在乎道：“行，赶紧开始那什么破试炼吧。”
长恨微点头，转身登上喷池沿台，朝下道：“学府试炼，唯集齐两人以上，方能开启。”
“如今报名三人，已符合开启条件。”
“为验证你们拥有参与试炼的资格，请放出你们的魄灵。”
林笑举手道：“是两人，我这名同伴不算。”
长恨看了眼梦寒香，见她并不反对，即改口道：“报名两人，请参试者放出魄灵。”
怜心当即放出一柄长剑。
长恨满意点头，目光移向林笑。
林笑却只站着不动。
直到长恨露出疑惑，林笑才问道：“你看我作甚？”
长恨也不恼，只平淡道：“请放出你的魄灵。”
林笑道：“你莫不是双眼有疾？我早放出了呀！”
长恨微疑，目光四扫，并无所获。
林笑嚷嚷道：“往哪瞧呢？这么大个，都没瞧见吗？”
他往身边梦寒香一指。
长恨一愣，疑惑道：“你说这位女士，是你的魄灵？”
林笑肯定道：“是呀，难不成你有意见？”
他扭头朝身边人轻问道：“寒香道友，你反对否？”
梦寒香略作思索，轻轻摇头。
林笑当即朝长恨得意一昂。
长恨沉吟片刻，道：“你如何证明，她是你的魄灵。”
林笑反问道：“你如何证明，她不是？”
怜心看不下去，不耐道：“考官大人，我可作证，此人还有其他魄灵。”
她召出第二把长剑，道：“若不信，我可现在就将此剑送他。”
如此，即便真的没有，她送了以后，也变有了。
长恨微一讶，没想到这新人如此阔气，魄灵说送就送。
不过转念一下，又有些明白。她只怕是担心人数不够，又耽搁了她的试炼。
“好吧，我这便给二位开启试炼。”
林笑却喝道：“且慢！她要送，我还没说要呢？”
“你们不把我的魄灵当魄灵，分明是歧视我的魄灵，严重冒犯她的尊严。”
“若御灵学府都是这等人物，这破试炼，不参加也罢。”
“寒香，我们走。”
言罢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怜心神色顿时阴沉如水。
长恨见二人果决，不似有假，只好道：“请留步！”
他走下沿台，追步拦下二人，歉身道：“实在抱歉，我绝非有意冒犯。”
“只是如阁下这般形态的魄灵，实属罕见，在下眼拙，未能认出，还请见谅。”
林笑停步，朝梦寒香道：“寒香，你肯原谅他吗？”
梦寒香迟疑片刻，无声点头。
林笑这才随意道：“行吧，既然寒香不计较，就原谅你一回。”
随即转身走回喷池边，提醒道：“好了，开启试炼吧。”
长恨没再多说，怀着略感复杂的心情，往喷池伸指一点，射出一道光线，没入池中。
嗡一声震颤，喷池水帘左右打开，从中开出一条通道，层层阶梯，往地下延伸。
长恨当先步入通道，怜心紧随其后。
林笑客气虚扶梦寒香上沿台，才最后走入。
几人进去后，通道出口自动关合。
向下深入的通道中，长恨手托一微光球，讲解道：“你们的第一关试炼，乃实战测试。”
“也是每一名学府学徒的毕业试炼，对战阴影兽。”
“你们需合力于地宫中，消灭五头低阶阴影兽。”
“这也是为了验证你们拥有对抗阴影兽的能力。”
林笑批评道：“长恨兄，你这考官可做得不称职。这阴影兽是个什么来历，你不给我们说道说道？”
长恨微一顿，问道：“你不知道阴影兽的来历吗？”
林笑道：“知不知道，是我们的事。说不说，是你的职责。你就说，你要不要履行职责嘛？”
长恨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阴影兽，乃一种诞生于阴影中的恶兽。它们能侵蚀世上的一切，并将侵蚀之物，化为阴影。”
“普通人若落入它们的阴影中，会瞬间变得疯狂，若不及时施治，就会沦为新的阴影兽。”
“御灵师的职责，就是消灭阴影兽，并清除它们留下的阴影。”
林笑道：“哦！原来你们知道啊，既然知道，为何还在地宫中养着阴影兽，不及时除去呢？”
“不怕它们侵蚀整个地宫吗？”
长恨道：“并非故意不去清除，而是有一些阴影，无法彻底清除。”
“这些地方，也被称为阴影之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滋生出新的阴影兽。”
“我们也只能定期清理，以免阴影范围扩大。”
林笑追问道：“怎会有除不掉的阴影？御灵学府这么多御灵师，没一个能耐的？”
长恨叹道：“阴影之地，多深入地下，更有些深不见底。要彻底清除，谈何容易。”
谈话间，他们已抵达通道的尽头，下至一处地宫。
地宫中，紫色沉沉，迷雾重重，寂寥无声。
长恨将光球一收，几人立时视野一暗。
刚准备说点什么，却见莹莹淡光亮起。
他猛一回头，见那位被称为魄灵的女子，全身散发淡淡荧辉。
其余人于这地宫之中，皆是身影暗淡，唯独她却清晰可见，与日中无异。
长恨与怜心皆目光惊异，看向梦寒香。
林笑横插过来，把身形一挡，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仙女吗？”
“好吧，你们确实没见过。看一看就行了，别猛盯着瞧，怪失礼的。”
两人这才收回目光。
长恨上前，再次歉身道：“请允许我再次为先前的失礼道歉。”
林笑道：“都原谅你了，你还想怎地？”
他过去勒住对方脖子道：“老兄，你该不会是对我的魄灵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长恨连忙摇头道：“绝无此事！”
林笑立松开他道：“切！没眼光的家伙。”
他举目往地宫深处望去，从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混乱感。
他问道：“老兄，你说的阴影兽呢？”
长恨道：“搜寻阴影兽，亦是试炼的一部分。”
怜心二话不说，召出一把长剑，直直往里走去。
长剑于她手中金光莹莹，将周身照明一片。
长恨提醒道：“你们最好能通力协作。”
林笑问道：“不通力会怎样？”
长恨不语。
林笑立对快走远的怜心道：“喂，你若不想试炼失败，就别单独行动。考验合作能力，显然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怜心这才停步，想转身，又好像拉不下面子，只好僵在原地。
林笑大步走过去道：“打个商量如何，我去把嘤嘤兽找来，你负责消灭，怎样？”
他随手召出一枚怪石，轻轻上抛玩耍，道：“我有一招，叫投石问路。”
旋即小跑而起，几步后，大手一扔，怪石呼啸没入迷雾中。
待听见落地石响，他手一召，怪石再次回到他手中。
“果然是好友，不离不弃。”
“你们等着，我去去就回。”
招呼一声，林笑一边往迷雾中扔石，一边往里走去，很快身形便消失在迷雾中。
长恨瞥了眼梦寒香，将她还在，便知道那人没走远。
只因魄灵无法离开主人太远。
果不其然，那人很快从迷雾中小跑而回。
“交给你了。”
林笑朝怜心招了招手，脚下不停，往出口跑去。
怜心神色微凝，便见一双双猩红眼眸，自迷雾中缓缓探出。
数量略有些多，二三十双不等，隐隐将怜心合围。
长恨悚然一惊，对跑过来的林笑问道：“你如何办到的？”
如此短的时间，引来如此多阴影兽。
他自认也办不到。
林笑洒然道：“还能有什么，它们馋我呗。”
跑回梦寒香身边，他窃声问道：“寒香道友，为何会有这种地方？”
梦寒香轻声回道：“沙尘惑浅层，阴渣淤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