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各展神通会故亲
乌云下，电光闪耀。
一隼形大妖，浑身雷电激窜，当空凭浮，与林笑四目相对。
霎时，林笑心头急算。
空气本身电阻极高，要使空气放电显光，电势少说也百万伏以上。
若只一瞬倒也罢，但此妖时刻都雷暴激流，可见所具能量难以量计。
且这风随云从之能，天地变色之威，当属当世大妖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
林笑遥天喝道：“风尘素雪九天游，奇丹雅月穿星斗。”
“凌虚不见秋风笑，莫止采薇上心头。”
雷隼大妖翱翔一啸，遮天乌云瞬时打落无数闪电，齐齐汇聚妖身。
林笑双眼一亮，回想起无比熟悉的一幕。
他略一思索，当即妖气一腾，冲天而起，并喊道：“心明如月冰狂乱，心火生光把妖炼。”
“正心刚毅妖难害，驭气化形立妙相。”
右臂炼妖术光亮起，隔空朝雷隼照去。
雷隼大妖顿时停下翱翔，凭空悬停。
林笑并不靠近，只举手以对。
此世妖物，初时皆为人形，各种妖物奇形怪状，皆是妖气所化而致。
妖者失智，所化妖形随失控的欲念而变，欲念越狂乱，妖形越粗犷扭曲。
但若能御而主之，则化形随心。
林笑已推知雷妖御主是谁，但对方未以人形相见，可见尚不懂用法，故当机传授口诀相助。
果不然，未片刻，阵阵电光中，雷隼身形收缩如液，逐渐凝为一少女。
人形一成，电光霍然消隐，漫天乌云为之一静。
下一刻，少女当空坠落。
林笑神色微一讶，急身掠去，凌空将人扶住，徐徐落回船板。
少女双目清澄，落足立稳后，当即退身拱手一礼，道：“多谢先生！”
林笑淡然摆手，道：“皮囊是外相，衣裳何尝不是外相？”
少女微一凝神，体表迅即化出一袭清雅素裳，洁白胜雪。
林笑欣慰点了点头，见其容颜依旧，仅额上添了一道灵纹。
“不想第一个找上来的竟是小月，且随我去见过两位故友。”
雷隼大妖所化少女，正是月冰岚。
“不必了，我们出来了。”
两道身影自船阁内飘出，竟也大变模样，复归原貌，衣返旧装。
月冰岚当即朝两人敬礼道：“尘前辈，风舞前辈。”
风舞幽华上前执手道：“哪还敢当什么前辈，可快把我羞煞了。”
月冰岚双眼迷茫，不明所以。
林笑却明白何意，对月冰岚问道：“小月，你怎制服得体内妖魂，还能来寻到我们？”
月冰岚恭敬道：“还得多亏云前辈的九虚心诀，心以虚之，容纳万物，月方得守心如故。”
“那妖灵着实暴躁，狂暴无由。月本欲与之沟通，却久不得应。”
“无奈之下，只得虚心纳之，暂锁其神，御其体。”
“此界处处气息浑浊凌乱，全无灵气之清灵，唯先生所在，似有一丝清灵之意，故试来相寻，以探究竟，一到即为先生率先看破。”
林笑摇头道：“我并未看破，只是略有猜测，故以切口试探。”
“若不是你机敏回应，我也不敢轻与相认。”
“由此看来，其余人的落处，我已大抵猜到。”
风舞幽华问道：“莫非我们的落处，有甚规律可言？”
林笑点头道：“师弟所在之身，为此世七大妖之一，汇集世间懒惰之极欲。”
“风舞道友居其二，若所料不差，乃集此世嫉妒之欲。”
“而小月所落之身，当为其三，暴怒之欲。”
风舞幽华当即醒悟道：“如此看来，剩余几只大妖，当也有我们的人。”
“只是，为何我们会落入大妖之中？”
“难道是想借大妖之手，将我们……”
她没将猜测讲完，但众人已明白她意思。
林笑目光深沉道：“也可能，是一种提示。”
风舞幽华讶然道：“什么提示？”
林笑道：“此界，正在经历一场轮回浩劫，终时一到，一切重头来过。”
“我已走过一轮，故对此界情况略有心得。”
“七大妖，很可能就是给我的破劫提示。”
风舞幽华更显惊讶道：“给你的提示？”
林笑轻轻点头不语，神情讳莫如深。
尘寂幽蓦然道：“人数，未能对上。”
林笑道：“七妖之上，还有一头天妖，极可能是轮回劫因，只希望没人落在此妖身上。”
风舞幽华道：“集齐七妖便知一二，我们可分开行动，趁早寻得余众。”
林笑道：“分开可行，但不宜单独行动，两两一组为妥。”
“行动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先掌握大妖之力。”
风舞幽华疑道：“我们不已经掌握了吗？”
林笑摇头道：“你们如今只能算压制，尚算不上掌握。”
“如风舞道友之身，嫉妒之欲，何以用之？”
风舞幽华不解道：“用欲？不应是御使妖气吗？”
林笑道：“是，也不完全是。”
“妖气有其妖性，妖性有其显征。”
“以道友之见，嫉妒之心可取否？”
风舞幽华轻蹙眉道：“乱道失正之心，有何可取？”
林笑平静道：“若不可取，何以天赐之于人，令人生而有之？”
风舞幽华微作沉思，即道：“天加之锁，困人沉沦。”
林笑目光一转，朝边上问道：“师弟以为呢？”
尘寂幽沉着道：“天加镜心，促人自省。”
风舞幽华也非迟钝之人，当即眸光一澄。
林笑赞叹道：“师弟意境尤深，直指正方。”
“然妒满溢，则恨起。恨一起，必欲除之为快，少有能自省而促己更进者。”
尘寂幽道：“正心守道，万恨不起。”
林笑道：“这是于己修身之法，但若要以嫉妒之欲用之于外，如何才能御敌制敌？”
风舞幽华道：“嫉妒焚心，必入邪道，终将自毁。”
林笑道：“那你的敌人会在自毁之前，先选择毁去你。”
“你一身妖气，岂非只能招恨引祸？”
风舞幽华拱手道：“敢问笑君，何以教我？”
林笑道：“若要用之于敌，以我经验，有两种用法，一为收，一为放。”
“收，即为收敌人之嫉妒欲。放，则是添敌人之嫉妒欲。”
“而无论是收，还是放，都可瞄定具体某一点，而不必一股脑全收，或全放。”
风舞幽华若有所思道：“某一点？”
林笑道：“要起嫉妒心，先要对一处产生拥有欲，而这一处，需得是自身没有的，或不足的，如此才会生出嫉妒。”
“如那爱美之人，容易嫉妒胜己更美者。”
“好勇之人，嫉妒更勇者。”
“贪财之人，嫉妒更富者。”
“那些能引起嫉妒的点，可称为你可以下手的地方。”
“落点处，当以虚处为佳。”
“嫉恨相连，恨落于实处，毁人毁物。“
“若落在虚处，则逐虚而竞。”
风舞幽华若有所思。
林笑看向月冰岚道：“暴怒亦然，若使之怒山，则见山搬山。使之怒海，则见海填海。”
“若使之怒死，则见死必阻。”
风舞幽华道：“此界以人心之欲显能，颇为诡谲。”
林笑道：“我有预感，七大妖当只是钥匙，如何开锁，才是破劫关键。”
“唯有熟知钥匙构造，才知如何运用。”
而后，林笑与三人略述此界常识与大妖所在，约定汇合地，便分作两路各去。
……
飞舟凌云，划空高行。
船板上，风舞幽华朝一座雪峰一指，道：“那里当属此界最高。”
地上至高之处，即为一处大妖之所。
尘寂幽微微点头，御船靠去。
风舞幽华语气轻松道：“你猜这次会是谁呢？”
尘寂幽沉稳道：“吾等中，与此妖相性相合的，该是……”
话未完，雪峰之巅飞起一羽人女剑士，身覆白银盔甲，金光莹莹。
其挥指火焰长剑，朝飞舟大喝道：“亵渎者，你逾越了不该有的高度！”
“这个世界，没人可以俯视天神！”
一道火柱喷薄而出，直冲飞舟。
尘寂幽不躲不闪，以飞舟硬抗。
火柱打落前头船身，瞬时铺开，化熊熊烈焰，焚烧整驾飞舟。
火浪逼人，甲板上，风舞幽华轻笑道：“她嫉妒了，羡慕我们比她更高。”
“我且收走她此刻的嫉妒看看。”
伸手朝羽人遥吸。
然，女剑士毫无反应，依旧举剑喷火。
尘寂幽道：“得不到的，才会羡慕。她可以比我们飞得更好，并不会羡慕。”
“她的愤怒，起自无法容忍别人的轻视。”
焚烧片刻，不见飞舟起火坠毁，女剑士登时怒展双翼，拔升高度，火柱不断，直至由上而下喷落船体。
火柱迎面而来，尘寂幽当即妖气一罩，护住两人。
风舞幽华道：“她不嫉妒，我便让她嫉妒。”
“嫉妒火焰吧！”
遥手一指，女剑士当即身形一震，眼神微变。
火剑一挥，火柱登时消散。
“亵渎者，你们不配得赏天神之炎。”
风舞幽华微一怔，呢喃道：“原来嫉妒我们被火烧，那她何不烧自己呢？”
尘寂幽道：“或许，她的傲慢之心，不允许自身当着我们的面，表现出嫉妒。”
风舞幽华道：“会嫉妒，但不会当着我面表露，岂不正好是我克星？”
女剑士凌剑喝道：“亵渎者，快快跪地伏罪！”
“天神赐你们死在神剑下的荣耀！”
风尘二人只淡淡望着，并无动作。
女剑士双翼一震，俯冲而下，挥剑斩来。
风舞幽华再指道：“嫉恨你的剑吧！”
女剑士神色一变，厉声道：“没有人能改变天神的意志！”
速度不改，继续冲来。
尘寂幽原地画圈道：“我们微如尘埃，不配天神亲自出手。”
女剑士蓦然一顿，停在二人身前。
“尘埃，就该有尘埃的自觉！”
举剑擎天一指，一枚火焰陨石破云直坠。
风舞幽华轻笑道：“是不亲自出手，却用石头砸。”
仅转眼，巨大陨石当空临近。
尘寂幽目无惧色，忽而问道：“华卿可知，地之石，有心否？”
风舞幽华神色微动，柔声道：“其心何耶？”
尘寂幽凌空轻指，平和道：“石若无心，何以长固久坚？”
“石若无情，何以离地即追，逐地不倦？”
“石者，极情至性也。”
“心坚而固，专情于地，矢志不改。”
轻指一圈，陨石当空一凝，陡然悬停，火焰顿消。
风舞幽华顿时瞳孔微缩。
她蓦然有感，其用的，绝非仅仅是妖力。
而是以妖力为引，延伸出的某种宏伟之力。
那羽人女剑士见陨石骤然停下，不由目起疑色。
然而高傲之心，却不允许她显露，更不会出声询问缘由。
她只喝声道：“你们竟辜负天神的恩赐！”
尘寂幽朝她轻指一点，羽人当即身形一坠，跌落船上甲板。
羽翼一收，金光隐去。
女剑士茫然片刻，朝二人霍然问道：“天神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你们对天神做了什么？”
尘寂幽缓步上前道：“只是让你的翅膀，安心休憩。”
并非对方翅膀坏了，他只是让对方对使用翅膀产生极致的懒意。
女剑士爬起身，剑指道：“天神给你赎过的机会，快解开你的手段。”
风舞幽华也走近道：“她这算是有理智呢，还是没理智？”
尘寂幽道：“她的理智，只为傲慢而用。”
再次轻指一点，道：“安心睡一觉吧，一切就交给另一人处理。”
女剑士双眼慵懒一合，应时软倒。
未几，女剑士再次悠悠转醒，扶额自语道：“那家伙，怎么突然撒手了？”
一抬头，见得风尘二人，当即一怔。
“你们……我们……”
尘寂幽和气拱手道：“可是笺雅道友？”
对方当即回礼道：“是啊，这不是明摆……”
她忽然发觉身上的盔甲。
“咦？我怎成了这副模样？”
风舞幽华走近扶起她道：“我们已然落界，此身为吾等于此界暂凭之体。”
笺雅恍然大悟，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怎也来了，我记得……”
风舞幽华笑而不语。
……
荒漠山谷。
林笑与月冰岚飞落谷口。
“当是此间。”
林笑四下看了看，确认与书册所载画面一致。
“走，当心别吸入里面的粉尘。”
月冰岚微微点头，面露谨慎。
二人循路走入，渐渐听闻阵阵婴儿哭声。
空气中，亦渐渐弥漫粉红雾气。
月冰岚身上电光连闪，升起袅袅白烟。
凡靠近她的粉尘，皆被电解成烟。
林笑未作任何措施，洒然阔步前行。
行不多时，婴儿哭声蓦然停息，山谷骤静。
二人目光一凛，顿见漫天婴儿飘起，轻盈如羽，飘浮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