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终结之试顺怜心
回光重世推生机，存身诡雾本性匿。
世界收束既定时，一举掀翻旧书笈。
——
另：好像，有什么改变发生了。
某：这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吗？要是改变更大一点，就更好了。
……
阴天，荒野。
“妖化野狼已除，何不先回小镇换取情报？”
怜心对他选择自行搜寻妖物感到不解。
林笑冷傲道：“我从不轻信别人的情报！”
“况且，若不懂得如何追寻妖物，还算什么炼妖师？”
怜心无言反驳，问道：“我们该如何追寻？”
林笑道：“那些妖化野狼的行迹，就我们的路标。”
怜心这才明白，他们一路走来，都在沿着群狼足迹。
只是她并未留心。
她不由神情一黯，自感不适合做一名炼妖师。
至一荒石山谷前。
林笑停步道：“它在里面。”
“等下一见妖物，别犹豫，立刻用你的能力，限制它的行动。”
怜心应道：“我会尽力。”
然而，当她进入山谷，见到妖物真身时，却霎时呆愣。
那是一个人，但又已算不上是人。
一个稚嫩少年，顶着狼头帽，披着兽皮衣。
但下半身，却是水桶粗蛇身。
甚至还能看到蛇头，长着大口，含着少年腰部以下。
在怜心愣神时，对方也察觉了入侵者。
少年盛容一怒，身浮黑气，其声怪叫道：“快把我父亲还回来！”
随即口一吐，喷出一道大黑箭，袭向怜心面门。
砰！
巨剑横面挡下黑箭。
林笑侧首冷声道：“再拖我后腿，我就撕了你！”
怜心这才回神，道：“他……”
林笑打断道：“他已经死了！收起你的心思。”
对面，那狼头蛇身少年吼道：“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其身上黑气大盛，双眼漆黑，又一吐，黑气连珠箭成串袭来。
林笑不慌不忙，轻移剑面格挡。
书册所载，一旦被这些黑气沾上，身体将加速妖化，他们的妖纹之力也会紊乱，十成力使不出大半。
原身鲁莽进攻，在连珠箭雨中被擦中半道，登时就感力虚。
但本质上仍属妖气，可被怒剑吸收。
妖物喷了一阵，不见奏效，甩尾扫来。
林笑立剑一劈，正中扫来的蛇尾。
“砰”一声，林笑被震得滑步而退。
但也将蛇尾弹回。
“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怜心一慌，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妖物可不等她，频频扫尾攻来。
林笑亦挥剑频频与之对攻碰击。
论战斗武技，他还真不擅长。
与初出茅庐的原身，也算半斤八两，倒不必伪装。
但妖纹的运用之法，书册也略有提及。
寻了个空隙，林笑手臂妖纹一亮，手臂力量瞬增数倍。他顺势一抡，顿将蛇尾击退，打断了连击。
这次怜心终于把握住时机，一伸手，大蓬尖刺迅猛长伸，眨眼穿透妖物上身。
然头颅却完好。
妖物大叫道：“我一个人，也从不孤单！”
随即，一声尖啸刺破云空，远荡谷外。
不片刻，地面微震，浩大声势自谷外传来，似有万足奔腾。
林笑知道，是那些受妖气转化的野兽，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原身可在这波兽潮围攻下，吃尽苦头。
但林笑只把巨剑擎天一举。
“等着你们呢！”
心下这般想着，口中喝道：“怒，怒，怒！”
嗡！
剑身上，云纹徐徐亮起，直至明亮全剑身。
震隆声中，兽群入谷，挟滚滚烟尘，凌势袭来。
妖物吼道：“伙伴们，撕碎可恶的人类！”
群兽眼中红光亮起。
林笑只冷冷道：“收！”
剑身纹光一耀，下一刻，林笑周身，一道龙卷风平地而起。
风卷尘起，扬天狂吸。
成群兽潮，如水入泄口，纷纷随风上卷，绕卷升天。
旋转中，它们身上的妖气亦被抽出。
待妖气尽出，风卷迅然一收，裹浓浓妖气收入剑身。
林笑剑锋一转，正对妖物，冷声道：“你的同伴，换回给你！”
“怒——放！”
挥剑一劈，一道巨大斩气转瞬闪过妖物。
尖刺中，妖物身形一僵，旋即，斜肩一裂。
连尖刺，亦随之斩断。
怜心只觉手一痛，尖刺急缩而回。
扑！
妖物倒地。
而后，卷起空中兽群，坠如雨下。
林笑微吐一气，收剑傲立。
此招为原身后期所悟的怒剑绝技，连大妖也斩得，如今用来斩个小妖，也算牛刀小试。
他拉上怜心，行至倒地的妖物身前。
妖物仰天而倒，身形收缩，下半蛇身化气散去，恢复人形。
一个十二三岁平凡少年。
身上仍散发浓烈妖气，只是一身妖力已被打散，一时半刻无法再凝聚。
林笑把怜心往前一拽，道：“炼化他。”
怜心腿一跪，趴在少年身前，哀然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林笑道：“他如今是妖怪。”
“唯有让他解脱，才能结束那无尽的痛苦。”
“这个世界，已经装不下更多的苦难。”
他蹲身搭着怜心肩头，道：“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你炼化它。”
怜心微一窒，含泪对少年伸出右手。
手，微微颤抖。
妖纹微亮，术光莹莹亮起。
血红之气，自少年体内涌出，汇向她的右手。
很快，少年眼中黑色消褪。
他轻轻举手，往空处抓去，口中喃喃道：“父亲，你在哪。快回来，母亲在等你。”
“我们都在等你。”
怜心眼中的泪水，再遏制不住，大淌流出。
随着她的炼化，少年的记忆，也涌入她的脑海。
少年的父亲，是名猎人。但在一次出门狩猎后，再未回转。
母亲病倒，家粮告罄，少年追寻父亲的脚步，前去寻找。
直至化为妖怪，也未能寻得。
执念驱使他，把所有遇到的野兽，染化为伙伴，替他继续搜寻。
然，皆是徒劳。
术光中，少年身形渐虚淡，直至形散化灰。
然而，撕碎灵魂的触感，牢牢残留在怜心手上，刻入她脑海里。
纹光微亮，她的手臂上，一道新妖纹形成。
她却恍若不觉。
“解放他的痛苦，再背负他的痛苦。”
“这，就是炼妖师的使命。”
“你若无法习惯这种痛苦。”
“就由我亲手给你解放。”
林笑起身，率先往山谷外走去。
怜心目光带着几分空落，望着那坚毅的背影，一瞬间，心痛莫名。
……
边陲小镇外。
怜心再度自小镇中走出，停于一人身前。
“怎说。”
“他们尚需时间去确认，若无误，将传信回禀总府。”
林笑吐掉口中草根，不再二语，动身启行。
怜心略一迟疑，追上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他们不到一周，就完成了妖物讨伐任务。
剩下，他们只需待满一个月，就能开启最终试炼。
她想在那之前，去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但不知如何开口。
林笑冷淡道：“继续下一处，狩妖。”
怜心眸光一暗，更无法开口。
林笑轻瞥了她一眼，道：“炼妖师之路，停下，就是自弃。”
“有件事，我必须实现。”
“为了完成它，我不会吝惜对你的残忍。”
“你最好从现在起，开始习惯。”
怜心眸光微动，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对方在在乎自己。
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甩去。
正走着，林笑蓦然一停，侧首问道：“肉馍呢？”
怜心霎时一怔，眨了眨眼，道：“我，忘了。”
但事前并未要求她去买。
她急忙转身道：“我现在回去买。”
林笑却继续前进道：“不必了。”
“回头，对炼妖师而言，太过奢侈。”
怜心只好回身随行。
为何，他的话，总让人感到悲伤呢。
……
荒古战场，乱岩之地。
怜心正与一头盔甲铁巨人单独战斗。
其高丈许，全身插满兵器。她的尖刺穿透其身躯，却收效甚微。
而她的搭档，正于一旁扶剑漠视。
比他的眼神更冷漠的，是他的言语。
“不要想在我面前留下余力。”
“用你最大的力度，去刺穿那层厚重的盔甲。”
当她竭尽所能，将铁人的盔甲，扎得千疮百孔后，铁人仍未倒下。
但她已力疲跪倒。
当铁人全身冒火，朝她撞来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即将临身之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剑将其劈为两半。
而后，那人轻蔑道：“看来，你的尖刺，是不可能刺穿我的剑。”
她只能垂眉不语。
铁人身形收缩，变为一名常人士兵模样。
“炼化他！”
怜心浑身一震，异色看向那人。
这次，她忍不住问道：“为何，要让给我？”
每炼化一名妖物，她的力量就会变强一分，她的尖刺，也会更加锋锐。
那人却冷笑道：“你以为，在你手上的，就是你的吗？”
怜心已有觉悟，伸手朝那名士兵，使出炼妖。
血红之气，被源源吸出。
术光中，那名士兵似恢复了几分神智，伸手抓往一个方向，微声道：“说好了，要回去娶你的。”
怜心陡然一震，眼中泪水，止不住涌出。
随着妖魂入体，士兵对恋人的感情，亦涌入她心间。
片刻后，铁人化作寂静的灰烬。
而她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
乱岩荒漠，风沙之地。
怜心手中尖刺弯曲伸长，化作一牢笼，转眼将俯冲扑来的人面鸟妖困住。
笼内尖刺一扎，鸟妖瞬间全身窟窿。
妖形消褪，复原为一只黑鹰。
“炼化它！”
一旁的剑士依旧冷声命令。
不多时，怜心手上，再添一道妖纹。
她却并未看上一眼，只弱声问道：“我们下一处……”
林笑淡然道：“是时候，回去做个了结。”
怜心不由呼吸一滞。
那一天，终于还是要来。
自己竟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时间可以停下。
但她只轻声应道：“嗯。”
回返炼妖府的路程，显得不紧不慢。
但她的搭档，再也未与她说过一句话。
她也默契的，维持着沉默。
月满之期，二人再次踏入炼妖府大堂。
“啪！”
柜台前，林笑用力拍下两张任务卷。
“我们要开启最终试炼。”
接待之人瞬即一惊，连忙确认信息。
一应无误后，接待走出柜台，引路道：“二位，这边请。”
林笑与怜心随之前往。
越过大堂，至一楼道口前，接待之人道：“二位从此下去，到尽头，会有人给二位开启最终试炼。”
林笑轻作点头，当先走入。
这是个向下的楼道。
怜心亦未作迟疑，紧步跟上。
那接待躬身朝二人背影深深一鞠。
楼道内，幽火昏暗，盘旋而下。
二人的气氛，依旧沉闷。
下了不知几层，林笑忽然开口，问道：“你最想去的地方，在哪里？”
怜心身微一震，油然微笑，轻道：“双月湖。”
“听说那里，可以在某个特定时候，在湖中看到双月。”
林笑轻点头道：“好，试炼过后，我会带你前去。”
怜心顿时面露欣然，只是眼眸中，泪光莹莹。
“谢谢。”
漫长的阶梯，迎来了尽头。
二人走下楼道，见一道石门前，立着一黑袍人。
其气息阴沉且浓厚。
仅仅站在其身前，便令人如坠寒窟。
见两人走来，黑袍人举出两药瓶，冷声道：“一人一瓶，喝下后，即可进去。”
“你们最终试炼的任务，就在里面石碑上。”
林笑并未迟疑，拿起药瓶，拔去瓶塞，一口灌下。
怪味药水，瞬间下喉。
怜心也喝下后，石门自动开启。
林笑把药瓶一扔，率先走入。
怜心紧随其后。
二人进去后，厚重的石门徐徐关上。
石门内，是一处宽阔地宫，火光明亮，金壁辉煌。
林笑走到一石碑前，扯掉兜袍，随手一扔，而后解下身后大剑，徐徐道：“想必，你也早就知晓，最终试炼的任务内容。”
怜心不语，默默走至林笑对面。
明晃的灯光下，石碑上的四枚血色大字，格外显眼。
【杀死对方】
这就是入府试炼的最终一道考核。
林笑自然是一开始就知晓，亦晓得怜心也同样知晓。
毕竟，她就是原身的试炼搭档。
试炼结果也显而易见。
怜心死了。
原身亲手杀死。
想要成为一名正式的炼妖师，就必须得先割舍掉，自己的怜悯之心。
炼妖府需要的，是一名内心强大且坚定的炼妖师。
亲手杀死可以性命相托的同伴，来证明决心。
这是炼妖府每一名炼妖师，都必须经历的考验。
原身最初也是接受这一点的。
他也认同，炼妖师的内心，不该有任何软弱。
可他后悔了。
走到世界尽头的他，后悔了。
他希望重来一次，去阻止这件事。
阻止怜心参加试炼。
不需要她成为炼妖府的炼妖师。
林笑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一路都在促成试炼。
怒剑村落那次相遇，本该是最好的阻止良机。
可他反而带着怜心，直奔炼妖府。
此时，最终试炼场上，他横剑冷然道：“我清楚你的所有底牌，也了解你的所有弱点。”
“我将会在此地，解放你的……所有痛苦！”
“尽管放手一战吧。”
怜心将目光遮掩在兜帽下，缓缓伸出右手。
手臂上的妖纹，渐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