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心衣不去收泪礼
云收时悠然共游，月升时悄然同归。
风起时欣然执手，花落时怦然动情。
——
光花砰然作散，星尘如流入体。
二人瞬时发亮，光华透体而出，而后齐身冒火，腾焰如炬，焚烧全身。
顷刻间，上下衣物尽化灰烬，悄然飘落。
林笑只觉眼前火焰一腾，非但不觉灼热，反而通体清凉。
一抬手，见手臂光溜，莹莹泛光。
未多想，下意识扭头查看萦晓安危，亦同时见对方望来。
“呀！”
一声娇柔轻呼，萦晓抱胸蹲下。
林笑这才后知后觉，二人身上已片缕不挂。
反应过来，便想寻物遮体，可水洞内，除了水，就是岩壁。
巡扫一圈，了然无获，便“噗咚”一声，跳入水中。
本以为借水也能遮体，可身体不知何故，已成荧光之体，肌肤生辉，须发白炽。
入水亦通亮，如水中明灯，虽波光粼粼，微有扭曲，却仍隐约可见。
正郁闷，又一声惊呼响起。
却是彩鱼一个翻身，甩下背上萦晓，水中一个翻腾，已不见踪影。
萦晓正跌落在林笑身前，胡乱扑腾，似不会水。
林笑赶忙拉住她，想将她托出水面，却立时遭萦晓惊慌抱住肩颈。
微顿刹那，林笑抱着人游往洞内浅水域。
好在不远，脚下很快踩到实地。
林笑松了口气，轻拍怀中人道：“夫人，没事了。”
萦晓却仍抱着不动。
此时，二人都只能看到彼此后背肩。
好一会儿，才有一声细语在他耳边响起。
“夫君……我们，在此圆房可好？”
林笑身形霎时一僵。
下一刻，真灵一跃，脱体而出。
周围霎时骤停，一片灰白。
他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朝空处拱手道：“大尊何以作此安排？”
寂静。
无应。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无相光人出现。
不知为何，林笑隐隐有感，一旦与之交合，那么他想离开此界，便千难万难。
有种临崖之紧。
跳，还是不跳？
略作思索，林笑提功运诀，凝出一枚灵气珠。
想借调天上九霄气时，却发觉调不来。
无奈，只好重凝一颗米粒大小的灵气圆粒。
全力一压，炼成一枚甚是细小的光符。
随后，真灵回体。
林笑轻吐了口气，缓缓推开萦晓肩膀，见莹光中，萦晓脸颊晕红，娇羞若显，双眼紧闭。
屈指。
哒！
在其额头弹了一下。
萦晓茫然睁眼，见林笑一脸笑意道：“夫人，我只怕要扫你的兴了。”
“是时候，让你体会一下，我是个多么不解风情之人。”
水一涌，二人齐从水中升出，踏水不沉。
“走，找那坏鱼算账去。”
二人牵手乘浪，排水出洞。
见水窟外明月正圆，朗朗无云。
月华洒下，二人身上顿时逸出点点荧粉。
“准备好了吗？”
林笑蓦然发问。
准备什么？
萦晓刚生出此念。
蓦然足下一轻，齐齐分水入海。
萦晓一声轻呼，下意识闭眼。
“海中胜景，海底独占九成，夫人何不亲眼一赏？”
萦晓缓缓睁眼，顿见身处水膜之中，呼吸并不受阻。
透过水膜，见得海底奇景。
鱼群受光招引，徐徐游近，环绕周身水膜巡游。
她伸手一摸，入手一片湿润。
在林笑的驱使下，二人于海中移动自如，成片鱼群亦追随游动。
海底漫游中，萦晓轻问：“夫君，妾身的身形，是否太过丑陋？”
林笑讶然道：“为何这般问？”
萦晓道：“因为它不能让夫君产生任何心动。”
林笑沉吟片刻，道：“客观说，夫人的相貌与身材都极美，这世间没有人不会为之心动。”
“然，我却非世间中人。”
“夫人之美，于我而言，如同在书中看到‘绝美’这个词一般。”
“我能理解，夫人的每一寸肌肤与容颜，都在体现绝美。”
“但，让我为这种绝美心动，就如同要我在书中看到‘绝美’这个词时，会心动一般。”
萦晓道：“所以，妾身之躯，在夫君眼中，只是一串符号？”
林笑道：“寻常男子，在看到极美的女子时，会难掩心中荡漾之情。”
“这种感情，不需经过任何思考，就会产生的。”
“那是同类生命对美的一种学习渴望，如同磁石吸铁一般。”
“只不过，并非表现在外，而是在人的内心感性中。”
他看向萦晓，目光上下游走一轮，才道：“像夫人这般的，这世间男子但凡见了，必会从五感中生出强烈冲动。”
“欲吻之，尝美之味。”
“欲嗅之，闻美之芳。”
“欲触之，感美之柔。”
“欲久观，记美之形。”
“欲呵护，守美之存。”
“欲复刻，延美之续。”
“只是，我不会凭空产生这些欲念。”
“故而，也没有那些冲动。”
萦晓失落道：“是妾身庸俗了。”
林笑摆手道：“我的本性，可比夫人庸俗多了。”
“只是，有如世人着衣遮体，以约束欲念一般。”
“夫人仅见我此身光洁无衣，却未见，我内里，依旧衣冠井然。”
“若被扒去，也与禽兽无异，难逃欲念摆布”
“夫人，可想扒开一瞧？”
萦晓好奇道：“要如何扒？”
林笑爽朗一笑，道：“偏不告诉夫人！”
约半个时辰后，二人乘水出海，喷浪上岸
“那条老六，不知躲哪去了，一路也没见着，还好我捡回了隐身符。”
萦晓忽而问道：“我们未在逍遥岛上，元君该如何寻至？”
话音刚落，一道霞光蓦然闪现，悬停陌岛上空。
霞光里，静珊元君与穆晴飘然而立。
“元君，这里！”
沙滩上立时响起林笑的呼喊。
穆晴俯目下瞰，眉川紧蹙。
声是听见了，人却不见影。
静珊元君驾光降落，正好落在隐身的林笑二人身前。
林笑道：“太好了，正愁不知该如何通知二位。”
穆晴从沙滩上的脚印看出两人所在，立时呵斥道：“你们搞什么，怎跑这种地方来了？”
“害我与元君寻你们许久。”
林笑赔笑道：“意外，纯属意外。”
此地虽离逍遥岛数百里，但以静珊元君之能，须臾可至。
静珊元君本已算知他们事情已了，便往逍遥岛接人。只是到了后，并未感应到玉符气息。
后来林笑二人漫游海底，行踪不定，不好推算，她们便索性在逍遥岛等了一阵。
穆晴傲哼一声，道：“作何还藏匿身形，隐身没玩够吗？”
林笑语气踟蹰道：“不知，元君与晴儿姑娘可否，借我二人两套备用衣物？”
穆晴不解道：“你们要衣物作甚？”
林笑淡淡道：“自然是拿来穿。”
穆晴瞪大双眸，颤抖着指向两人道：“你们，你们……没穿衣物？”
林笑道：“晴儿姑娘法眼无边，戴着隐身符都被你看穿了。”
穆晴立即羞躁转身，怒骂道：“你无耻！”
静珊元君挥手召出两件素白长袍，飘向林笑所在。
“正好，上登仙台也需换一身严谨着装。”
一只无形的手接住飘来的长袍，长袍旋即隐形。
谁知……
蓬！
两件长袍瞬息着火。
穆晴听见响动，转身只见两团火焰，很快燃尽。
她惊呼掩口，道：“你二人怎回事？”
“夫君，不若让妾现身解释。”
林笑回道：“元君我信得过，可我怕晴儿姑娘会把持不住。”
穆晴愕然道：“什么把持不住？”
林笑道：“你有过前科的，自个好好想想。”
穆晴皱眉道：“什么前科？”
然这时，一道光影倏然现身。
星尘飘逸，光彩夺目。
圣洁无暇，美艳无双。
穆晴不自觉吞了口津液。
“哈，流鼻血了！”
林笑的语气夹着幸灾乐祸。
穆晴茫然一怔，蓦然有感，摸了摸人中处，顿见嫣红液迹。
心头一震，猛然转身昂首，七成尴尬，带着八成羞赧，又有九成慌张，总之十分窘迫。
连静珊元君，也微微怔目失神。
见得两人反应，萦晓也证实了心中猜测，遂将二人误采生光花之事略作概述。
静珊元君听后，微作沉思，才道：“听着，像传闻中的奇珍，梦月花。曾有青华洞天的玉女采过，听说唯月圆之时，才会生异。”
林笑问道：“可有消除之法？”
静珊元君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一道水柱蓦然从海中喷出，正中萦晓身前。
林笑往海里一看，立即追出去大喊：“臭鱼别跑！”
但彩鱼一个浪花，已潜回海中，不见踪影。
林笑只得望而止步，悻悻而回。
忽听萦晓道：“夫君且看，是两件衣物。”
林笑一愣，见方才水柱落处，躺着两件长袍，一黑一白。
走近捡起，上手一摸，甚感舒滑，旋即喜道：“没起火！”
欣然与萦晓分着。
本把白袍递给萦晓，却遭递回，反把黑袍拿了去。
不过，二人总算有衣可穿。
换好后，林笑顺势归还隐身玉符。
穆晴也得见林笑，满发炽白生亮，着一身月白锦袍，如若仙神。
见准备妥当，静珊元君携三人徐徐登空。
林笑半空窥见海中一道鱼影，甩手投出一枚光点，朝下喊道：“傻鱼，送你的，就当衣服的回礼。”
彩花大鱼出水一跃，张口含住光点，扭头跌回海中。
穆晴好奇道：“你扔了什么？”
林笑嬉笑道：“宝物，想要吗？”
穆晴傲颈一哼，道：“谁稀罕！”
至云中，静珊元君问道：“小友此行，可有感悟？”
林笑听出些异，沉吟片息，道：“凡者生于斯世，有目而昧，有口而哑，有耳而聋，不好秘册，不信灵笈，醉迷权弄，偏听财术，声色车马，肩上俗尘三担，尤不肯卸，反笑不拾者。”
“纵有焚香品茗者，亦清凉在口，尘俗挂心。”
“深笃世外无世，尘外亦尘，困守尘瓮。”
“我亦唯恐成为那样的人，如今已知人外有仙，只不知，仙之外，却为何？”
“可否请教元君解惑？”
静珊元君道：“仙无止境，待汝成仙后，尽可求索。”
林笑疑道：“若仙外无境，若做腻了仙人，岂非只能再回凡人？”
静珊元君不语。
穆晴喝道：“笑话，哪有仙者，会愿意再做凡人？”
林笑则再问道：“敢问元君，成仙至今，可有枯燥之时？”
静珊元君道：“尘念起时，心剑扫之。”
林笑又问：“如何确定，是尘念，还是道念呢？”
“若元君某日忽感不安，无休无止，却找不到源头，这时，也要将不安之念斩去吗？”
静珊元君再次默然。
穆晴不忍元君受难，再次呛道：“又怎会有不安找不到源头？你这人，尽会胡问！”
林笑反问道：“你如何肯定，一定没有呢？”
穆晴道：“世间总有定理，如水往低处流，便不会往高处流。你却在假设水往高处流，而去担心沧海会倒流入碧空，岂不犯傻？”
林笑拍掌道：“这个担心不无道理，万一哪天，水真的倒流上天，那地上的人都得完蛋。”
“我马上是成仙的人，在未来无穷的岁月里，如何保证这一天不会到来呢？”
“一想到此处，我就甚感不安。”
“只要寿命无限，类似的不安就会一件件积累，直到让我发疯。”
“这般一想，骤感成仙亦是一件甚为恐怖之事。”
穆晴一巴掌扇他脑瓜道：“瞎说，哪会有你说的情况发生。”
林笑抱着脑门，无辜道：“我这是仙前焦虑，要知道，一旦成仙，那就难改了。”
穆晴怒斥道：“那你想不想成仙嘛，若不想，我现在就让元君扔你下去。”
林笑急忙道：“谁说不想，我焦虑一怎个了？”
“不焦虑，我怎么会去想办法呢？”
“就在刚刚，我已想到解决办法。”
穆晴愣道：“什么办法？”
林笑搭着她肩膀道：“等将来，我仙人做腻了，就回去当凡人。到时，你得看紧我，等我凡人做腻了，你再把我引渡成仙，如是往反，那样问题就解决了。”
穆晴拍开他道：“哪有你这样的，你以后要是跑回去做凡人，我才不会管你。”
此话一出，静珊元君倏然停下霞云。
林笑侧目一看，顿时大惊道：“元君，你怎哭了？”
静珊元君脸上肃穆，并无表情。可莹白脸颊，却挂上了一滴晶莹泪珠，其色乳白。
穆晴霎时呆愣。
静珊元君微露茫然之色，伸手欲抹。
“慢！”
林笑厉喝医生，迅速扯住她的手腕，神色极为严峻。
仿佛那是一滴触之即亡的剧毒。
他深吸一口气，蓦地神色紧张地捧手欲接道：“这可是真正的仙人之泪，千万不要浪费啊！”
穆晴怒起一脚，蹬腰踹飞林笑，捧住静珊元君纤玉，焦急问道：“元君，您怎么了？”
“我做鬼也会记住你的！”
林笑在一声大叫中，跌空坠去。
萦晓毫不迟疑，纵身跟上。
听见喊声的静珊元君瞬间回神，降下霞云，将林笑二人接住。
随即按落云端，停于一处平顶峰上。
“晴儿，有一事，我一直未曾告知与你。”
静珊元君脸上流露出淡淡伤感，夹着几分抱憾。
穆晴顿生紧张，连询问也忘了。
林笑悄悄竖耳偷听。
“你曾，也是仙宫中人。”
静珊元君如释重负。
穆晴困惑道：“可我自幼被元君带到岛上，儿时经历还依稀记得。”
静珊元君道：“我曾与你说过，有一位座下扫尘玉童，在尘世轮回，还未寻回，故不时带你去到红尘游历。”
穆晴点头道：“没错，元君还说，他已轮回七世，这一世，就该接回他。”
静珊元君轻叹道：“实然，并无此人。”
穆晴愕然。
“他，就是你。我说与你的他那些轮回经历，都是你的经历。”
穆晴脸上，不禁浮现出惶恐。
“这一世，让你炼气修仙，只因，我……也大限将至。”
“不，不会的！”
穆晴连连摇头，满是不愿相信。
静珊元君叹息道：“正如小友说的那般，我的心，已快没有可斩之物。”
“若不想从此做一具无心之棺，只有重入轮回。”
穆晴双眼一亮，道：“那我重新将元君引渡回来。”
静珊元君叹而摇头道：“你非仙箓上人，无法推算天机，茫茫尘海，你寻我不到。”
穆晴喊道：“那我便上仙箓。”
“不行！”静珊元君断然肃喝，“你若重入仙箓，会立即苏醒曾经的记忆。”
“你会，再次成为那个，想要重入轮回的你。”
穆晴道：“那我也可以在重入轮回之前，先找回元君。”
静珊元君摇头道：“你不明白，曾经的你，曾让我发誓不要让你重登仙箓。我已然违背誓言，恢复记忆后的你，只会……恨我。”
“怎会……”
穆晴满眼无措与焦惶。
望着她这副惊容，静珊元君泪珠再流。
一只手悄然伸来，正中接住滑落的泪珠。
“元君的谢礼，我收下了！”
“放心，这点小忙，抱在我身上。”
林笑自信大拍胸脯，露齿咧笑。
穆晴眼眸瞬间重焕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