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夜渐渐深了，热闹了一整天的昱京也逐渐冷静下来, 随着这漫天的星辰一起缓缓落下帷幕……
“慕大人, 已经收拾妥了。”前来回话的禁军副统领名叫陈远, 虽表面上平日里与慕云起并无交集，但暗中却也是个受过慕老丞相恩惠而归属于慕云起一派的武将。他取来这一户官邸清点出来的各类财物账本，呈给了那也是忙了一整天没个停歇、现在已经有些虚浮靠坐在太师椅里的小慕大人。
“嗯……”慕云起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接过了那本账册, 刚翻开想看上一眼, 却发现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啊, 说起来，要是算上前天与那‘唐先生’的整夜彻谈, 他这是足足两天两夜未有睡眠了……
再加上这两天跌宕起伏、一事未平又起一波的, 各类事情接踵而至, 每一件都让他不得不亲力亲为……他和陛下早已超负荷运转，但他比那昏君的身体强健些，还多撑了一天。
但现在看起来是撑不住了。
…………头晕脑胀的……
“……慕大人？”见慕云起没说话, 陈远小声喊了句, 这才把差点坐着睡过去的慕云起喊得一激灵。
“行，今日就暂且到这吧，剩下的明日再说。”估算着自己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慕云起见好就收, 把撤退的命令发了下去。
陈远领命而去，组织禁军士兵们收拾残局，慕云起交代了人把今日所有‘募捐’来的财务编撰成册送到宫中, 便着人驾来马车，启程回宫去了——
他的身份转变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在宫外置办宅子，再加上事务繁忙，青鸾宫又被用来关二公主的禁闭了……于是慕云起琢磨着，干脆就回帝王寝宫去，找个偏殿凑活一晚上，等陛下醒了再做安排。
这样想着，慕云起忽然一愣，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我还有除了侍寝以外的理由留宿承庆宫的一天……”
……到底还是挺过来了，这么些年，他的努力都没白费。
慕云起叹息一声，疲惫不堪地靠在车厢上，昏昏欲睡。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驶着，一路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
慕云起这边刚偃旗息鼓，昱京的另一边还在试图搬空丞相府的小纪总督就得到了消息。
“……他那边停了？”纪宸予拿着一根木棍沿着墙壁一路敲打，敲到一块有着不明显边缘的墙砖时明显出现了空洞洞的回响声。他把那砖块挖出来，朝里面掏了掏，果然拿出来一大包被绸布包得严严实实、沉甸甸的包裹。他随手展开一看，又是一包被藏起来的金银珠宝若干。
“是的，慕大人交代了禁军的陈远收尾，就乘着宫里的车马回宫去了。”一个做亲兵打扮的年轻将士自觉接过自家少主递过来的拿包金银珠宝，仔细地把传回来的消息与少主人分说：“慕大人今日共‘募捐’了三家官邸，其中两人被当场摘去乌纱帽，扭送大理寺待审，一人自愿捐出所有家产，并带着一家老小住到了临时租借的宅子去了。禁军那边的弟兄估了个数，他们今天这一波下来，约莫着‘募捐’到了四千万两白银左右，这还不包括未能折现的店铺和宅子等产业。”
“四千万左右的现银……”纪宸予依旧在沿着墙壁敲敲打打，试图再找出一些藏着财务的暗格来，说话的语气不辨喜怒：“他那边四千万两，我们这六千万两，再加上名单上剩余的那些个人和京城外的那些……嘿，说不定咱们这军资还真就能从这些个贪官污吏身上凑齐了。”
那亲兵脸上多了些许喜色，道：“要能凑齐的话就太好了，咱们可算是能痛痛快快上一回战场了。”
说起这个，纪宸予脸上的神色也多了些许快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那用来敲墙壁探暗格的木棍子塞到亲兵手里，交代道：“你们接着搜，他慕云起扛不住要收工，咱们天诏府的将士们可没这么娇贵，这张晁老狐狸藏了许多暗格，你多放些耐心，务必把它们一个个找出来。”
刚说完，小纪总督抬腿就往外走。
那亲兵一愣，那着那木棍连忙追问：“少、少主你上哪儿去啊？！”
“我要进宫！！”不能让慕云起和陛下有过密来往！陛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可不能再让那孪宠迷惑了去！！
小纪总督一想到慕云起那张堪称祸害的漂亮脸蛋，心中更急了，连忙牵来长夜、纵马扬鞭，一路紧赶慢赶地往皇宫方向去了——
——
皇宫大内，承庆宫——
洪成刚赶回宫，就急忙去查看据说从早朝回来就一直睡着没醒过的帝王。他进了帝王寝室，蹑手蹑脚地走近龙榻，小心地把帝王睡梦中掀到一边的被子给他盖回去，细心掖好被角，再三确认帝王睡得安稳，这才吹灭了手里的烛火，转过身打算轻轻退出去……
然而，就在他快走到门口时，身后的龙榻上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物体落地的声响！
“碰嗵——”
！！！！
洪成连忙回头看去，果然，那位天下之主、九五至尊再度以一个熟悉的奇怪姿势摔下了床榻，正睡意朦胧地耷拉着脑袋，不声不响地躺在地板上。
“诶哟陛下啊！！”洪成差点吓出心肌梗塞来！他连忙小跑过去，刚要搀扶那披头散发、神色恍惚的年轻帝王，却被帝王推开了。
“…………”年轻的帝王蒙了好一会儿，直到洪成犹豫着要不要再喊喊他让他彻底醒一醒时之前，帝王忽然抹了把脸，披散着头发、衣衫半解地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充满水雾的双眼迷蒙半睁着，呆愣地看着空气中虚无的一个点，好一会儿……好一会儿…………
愣是半个字没说。
…………这起床气也是没别人了……
哎……他就奇怪了，明明陛下自小也没闹过这出啊，怎么最近忽然就这样了？
虽然满肚子疑惑，但第二次见陛下用这般架势起床，洪成已经开始习惯，只是轻声道：“陛下可是醒了？老奴伺候您洗漱吧？”
像是忽然回过神来般，头顶上还冒着迷糊泡泡的帝王打了个哈欠，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怎么是你？我怎么还在这？？”起床气还没过的唐霸霸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还在‘梦境’中，脸色立马就拉下来了。
他睡一觉起来不应该是在现实里苏醒吗？怎么他还被困在这个梦境里？？
之前明明就是像连续剧一样睡着就入梦醒来就回归现实啊？怎么这又不按理出牌了？？
…………………季宇虽然有能力处理乱局，但星海集团这么大，光靠他一个人可镇不住场子，他得赶紧醒来才行。
唐艾伦眯了眯眼，无视一脸懵逼满头问号的洪成，有些焦躁地站了起来。
…………看来还是得来点刺激才能醒过来了。
这样想着，唐霸霸的目光危险地在周围扫了一圈，试图找到一扇位置好的窗户来故技重施——投湖还是挺管用的，估计他还得再来一次。
然而洪成却是对帝王的危险想法毫无所知，虽满心疑惑，却还是尽责地又问了一遍：“陛下，可要老奴伺候您洗漱？”
年轻的帝王披散着头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了，你退下吧，走远点，朕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洪成脸上的问号更多了，但看帝王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也不敢多问，只得遵从命令领着门口当值的宫人们远远撤了出去。
陛下近日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
宫人们已经撤走，唐艾伦一个人站在寝室正中，愣了许久……直到他彻底从起床气里清醒过来，这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动了起来。
好，把人都支开了，他现在就可以自由地找个好位置，投湖去了。
这样想着，只着单薄白色单衣、披散着满头青丝、甚至还光着脚的年轻帝王，就以这副姿容，在寒冷的冬夜里踏出了温暖的寝室，走入了寒风凌厉、却星空灿烂的夜色之中。
冰冷的寒风吹过，唐艾伦冷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赶紧跳湖去，站在外面好冷啊…………
…………总觉得这句话的逻辑好像有点奇怪。
睡了一天醒来有点晕乎的唐总一边自己吐槽自己，一边迈步踏入了着漫天星夜之下。
他沿着走廊走了几步，脚步一拐走上了那条通向偏殿的水上长廊。这条长廊底下就是倒映着璀璨星光的澄湖，唐艾伦站在长廊上，垂下眼静静看着那在星夜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澄湖水……
好，就这吧。
这样想着，唐霸霸拉着护栏抬脚就试图攀上去，然后完成‘纵身一跳、顺利投湖’这个日常寻死动作……
然而，忽然间——
“来人啊！有刺——呜呜呜——！！！”
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从身旁不远处的花园里响起！周围的宫人都被他遣散，一时之间竟是只有他一人听到！
这声音……是慕云起！
糟了！
“！！！！”翻栏杆翻到一半的唐霸霸心里喊了声遭，连忙把伸出去的那条腿收回来，干脆利落地跳回地上，抬脚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啧！慕云起你撑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总：我就只想投个湖，寻死真是个技术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