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京口

    到了府城的日子过得飞快，而顾九天不是在书房里度过，就是在文会上度过，由此他也结识了不少读书人，通过和他们的交谈增长了许多见闻。

    那些异于本地人的口音，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奇谈怪论，或者是很新奇的文章见解，都让顾九天受益匪浅。

    这天顾九天照例在房间里温书，刚温到学而篇，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叩门。

    他走出房间，打开院门，原来是前不久刚结识的一位张兄。

    张诩看见顾九天，立刻说道：“九天兄，好消息呀！金宝盆酒楼今日举行文会，据说刘老先生也会出席。你听说过刘老先生吗？”

    顾九天摇摇头。

    张诩连忙说道：“就是刘武老先生，他可是曾经的状元公，如今告老还乡，等闲是从不见人的。听说今年他家的孙子也要下场参加院试，所以这位老先生才出来走动走动。我们快去吧，晚了就赶不上参加文会了。”

    顾九天心中一动，这可是状元公啊！他连忙整理了衣服，带上荷包，锁好院门和张诩赶往金宝盆酒楼。

    刚到那里，他就吃了一惊，这金宝盆酒楼何时人这么多了？

    几乎连门口都挤不进去了，这也就罢了，围在这酒楼四周的还都是长袖飘飘的读书人，往常哪里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读书人？

    顾九天惊叹道：“这就是状元郎的号召力啊！”

    张诩也心有同感的说道：“若是哪一天，我也能当上状元郎，该有多好啊！”

    好不容易两个人挤进了文会里面，好在不虚此行，那刘老先生十分平易近人，每个上前交谈的学子，他都温和以待，顾九天觉得受益匪浅。

    时间过得飞快，院试眨眼而至，好在经过了县试和府试，再来参加院试，顾九天简直是驾轻就熟了，只不过院试到底要比之前的两场考试严格的多。

    第一场考试过后，顾九天顺利的进入了草案，可以参加第二场复试。

    作为亲历者的顾九天经过了这么多场考试，已经非常淡定了，而顾晚风，一开始也是很淡定的，可是越到最后越紧张，尤其是顾九天入了草案之后，距离秀才功名就只差一步之遥了，这样近在咫尺的胜利更是熬人。

    顾晚风有些时候简直都恨不得去替顾九天再多看几本书，以保证能最大程度的一次性顺利的过关。

    其实原本按照顾九天的年龄，这次中与不中都没什么要紧，顾晚风一向也是这样的态度，奈何突然这颗金果果就送到了嘴边，已经能看到了，如果不抓到，顾晚风简直要跺足大叹，反而因此开始越发紧张起来。

    顾九天看着娘亲的紧张，忍不住出言安抚：“娘亲，我年纪还小着呢，过与不过都是历练。成与不成，皆是馈赠，何须如此紧张？”

    顾晚风听完一愕，莫名觉得这话简直不要太熟悉，非常像自己在现代被灌了无数次的鸡汤。

    没想到都穿越，有朝一日仍会有一个小小的少年，给自己继续灌鸡汤。

    一时间顾晚风哑然失笑，那种紧张的感觉也就随着笑声消散掉了，尤其她发现自己不但没能帮上什么忙，甚至还无意识的给考生增加了压力。

    好在经过这一轮调整，顾晚风总算把自己的情绪给稳定住了。因为她觉得顾九天说的非常有道理。年少青春真的是有无限可能，偶尔跌跌跟头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一大早将顾九天送去了赶考的地点。

    看了一眼那挤挤挨挨的人群，索性也不等顾九天考完出来了，直接回去补觉了。

    一觉香甜，顾晚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窗棱上透出来的点点阳光，都还有些发愣。出门一看，已经时近中午了，顾晚风吃完饭，溜溜哒哒消了食，发现自己暂时又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她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一眼看见桌子上的账本，索性拿了一本账本来算账。

    如今算账这件事她做的是越发熟练了，放在以前，顾晚风是真没想到，自己能和数字打这么久的交道，毕竟现代的时候，她数学那么差。

    反而现在，算账已经融入到了她的日常生活当中，因为过于熟悉，反而非常容易安抚她的情绪，能让她迅速的进入安定当中。

    几本最近的账核对完了之后，院子里安平已经要驾着马车去考点等人了。

    顾晚风便站起来伸伸懒腰，跟着安平出发了。

    她们来的还算是早的，但是这里已经是好多人了，毕竟有好多人，早上来了之后根本就没走。

    顾晚风本来想先找个茶棚坐一坐的，结果放眼望去，考点附近的店铺，甭管是卖什么的，都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了。

    顾晚风踌躇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愿意往里面挤，索性留在马车上等着了，他们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接到人回来。

    顾九天一上马车，顾晚风便将装在食盒里面的汤给他盛了一碗，这是早早就在家里炖好的，准备给考生补一补气力。

    顾九天接过汤，温度刚刚好，他三两下喝完了汤，便往马车里一倒，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马车很快停进了院子里，顾晚风也没有叫醒顾九天，任由他在马车里接着睡了。

    考试这回事是真的累人，何况是古代的考试环境，更容易让人憔悴。

    好在大家都有经验了，见顾九天睡得熟，大家也默契的收了各种活动，早早的休息了。

    躺下的时候，顾晚风忽然想起，她曾经看到的一篇文章里面有说过，古代的科举是非常难的，它的录取率非常非常的低，很多人一辈子连童生试都通过不了。

    而从童生到秀才的录取率更是只有了百中取三，可见即使是在科举中比较低等的秀才，都是十分难考的，何况更高的举人和进士了。

    顾晚风当时看的时候，并没有太深的感触，直到经历了这些事情，她看着那院试的时候外面密密麻麻的参考考生，而到了张贴榜单的时候，却仅有一两张小小的红榜，上面写着寥寥几十个名字，才深觉其中的残酷和压力。

    去看榜的人，有高兴的得意忘形的，更多的却是痛哭流涕的或者黯然伤神的，所谓十年寒窗苦读，有多少人读到老死都难以进入士族？

    而在看那些进入士族的人，基本上就等于踩上了通天梯，只要你走得足够稳，便不会从这梯子上摔下来。只要你走得足够高，便能享受到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优渥生活。

    好在顾九天足够的努力，也足够的幸运，他顺利的通过了院试。

    一家人都高兴非常，还没有启程回家，就先在府城里庆贺了一番。

    等回了家乡，更是又大摆流水席，好好的庆贺了一番。

    之前在顾晚风的铺子里面吃饭的老客人打趣道：“当时还说要再沾沾小公子的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沾上了。小公子可真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啊。”

    顾晚风眉开眼笑，不住的说道：“承您吉言了，同喜同喜。”

    一番热闹过后，顾晚风突发奇想，想要带着两个孩子再出去走一走，找个比较近的地方就当去旅游了。

    她搜罗了一番地方风物志的书，最后选中了京口这个地方。这可是曾经上演过白蛇传故事的好地方啊。

    顾晚风选定了地方，便立刻开始游说大家，好在她选的这个地方离的不远，所以游说得非常成功，大家都积极的响应了这个出游计划。

    几辆马车便又的的得得地踏上了旅程，顾晚风听着那有节奏的马蹄声，不得不想起了那首诗，马蹄达达，可我不是归人啊，只是一个过客，那倚窗望门的人该有多失望。

    是啊，他们是一群异乡的过客。走过山，走过水，最终顺利的到达了京口。

    这里有在古诗里面让人背了又背的北固亭，还有着故事里金山寺。

    顾晚风他们入住的客栈离金山寺比较近，所以便先去了金山寺，这座黄墙黛瓦的寺院可真是古朴又大气。

    顾晚风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集会，寺庙门口聚集了无数的商贩以及来求神拜佛的人。

    顾晚风还看到了，据说曾经关押过白娘娘的慈恩塔。慈恩塔足有五层之高，顾晚风和林修竹他们上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奇异。

    她知道白蛇传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是当这个故事里面出现了现实当中的地方，就总会让人有意无意的产生一种错觉，也许真的有一位美丽的白娘娘，她前来报恩，也真的有一位十世善人，他曾经在许多年前，救过一条小白蛇。

    而又在很多很多年后，顾晚风一步一个台阶，走进了这座塔，想起了那些被人们口口传颂的故事。

    顾晚风想的入神，不知不觉便停留在了栏杆前，她的前面是浩瀚的水面，林修竹也跟着停下了，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江面上，反而落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一个想的出神，一个看的入神，两个孩子看着一同站在栏杆前，凭栏远望的父母，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