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美梦
书房门在身后合上，陆见野狠狠攥紧了拳头，拿枪的手止不住颤抖。
今晚接触的事物，远远超出了心理预期，他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有一条生命在他手上消失。
这是一条人命！可是在林仕华这种人的眼里，是如同无意间踩死的百十只蚂蚁一样的存在——
没有存在感。
难怪有人说，豪门深庭里，鲜花盛开的地方，其实是发烂腥臭的埋骨地。
想要得到无上的权利与财富，就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但凡爬慢了，就会被人拉住脚踝，狠狠掼进泥里去！
与这些真正的龌龊相比，孤儿院里的胖子和林自谦的欺负是如此不痛不痒。
陆见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房间门口的，他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又慌忙停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狠狠地擦拭自己的脸。
慌乱间，手枪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
“小野？”屋内传来程溪白有点模糊的声音。
“……”
陆见野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将手枪藏进大衣内袋，又快速整理好仪表，顺手把凌乱的头发也抓顺了。
门从里面打开。
“小野，你终于回来了！”
程溪白欢呼一声，声音有点黏糊，明明陆见野出去的时候他还躲在床底下不愿意出来，现在又如此亲昵。
陆见野黑沉沉的双眼幽深，直直地盯着他看，直到他白玉般的脸颊慢慢染上绯红色。
——
我向来是不愿信奉神明的，世间苦难诸多，谁愿意聆听我的诉求？
直到你出现，目光悲悯，成为我的神明。
——
陆见野双手一揽，紧紧抱住眼前期待看着他的少年，像是想把人揉进骨子般用力。
房间门在这对紧紧相拥着的身躯后面合上。
“喂，小野……”
程溪白轻轻推了推陆见野，没推开，反而被抱得更紧。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推开，于是顺势回抱，再趁机摸摸劲瘦有力的腰肢，揩油。
程溪白已经想明白了，陆见野是他喜欢的类型，既然他动心了，这又是做梦，干嘛不大胆行动？
而且小野主动亲了他，肯定也是喜欢他的！程溪白有点臭美，他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陆见野不吃亏。
“怎么了小野？你爸爸不会罚你了吧？”
埋在肩膀上的脑袋疲惫地摇了摇，陆见野声音很轻，“没有。”
“那你去了那么久，还一副被掏空的样子回来…肯定是他太啰嗦了，让你站着听教训是不是？”
陆见野嗯了一声，松开手臂，与程溪白拉开距离。
“他太吵了，我很想你。”陆见野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你……”
程溪白本来想说什么的，话在喉咙打了个转，又跑回肚子里了。
夜已经很深了，陆见野在浴室洗漱了很久。
他把水温调得很高，有点滚烫的热水从头顶淋下来，冲洗着他的身躯。
已经洗了很多次了，手指都因为过久接触水而泛白起皱，陆见野仍然觉得脏。
溅到他身上的血好脏，他刚才竟然用这副肮脏身躯拥抱了程溪白。还好，还好他没有嫌弃。
陆见野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覆在脸上用力搓洗，脸上的血迹早在房门外就被擦干净了，透过浴室的镜子他却看见自己浑身都是血。
这就是我未来的模样吗？
杀人者，终将被人杀之。
不，我的神明会救赎我。陆见野冷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容，嘴角扬起，露出有些许尖利的牙齿。
该穿上干净的衣服了，陆见野懊恼地摇摇头，阿白肯定等得睡着了。
陆见野一身水汽走出浴室时，程溪白竟然还没有睡，他睁着漂亮的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凝视天花板。
冬季小猫多眠，按理说他要么早已入梦会周公，要么抱着游戏机嗑关卡，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匆忙擦干头发，陆见野撩开被子钻了进去，刚洗完热水澡，他的身躯火热，气息燎人。
程溪白马上凑了过来，两人手臂挨着手臂，透过薄薄的一层丝质睡衣，互相传递温度。
“小野…”
“阿白…”
两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怔，程溪白马上闭上嘴巴。他脑袋以下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陆见野。
示意他有话就先说。
陆见野笑了笑，程溪白发现他最近笑的次数变多了，这是好事，因为陆见野笑起来非常帅气。
“阿白还记得吗，我曾说，等我有出息了，要买漂亮的大房子给你住。”
欸——
程溪白努力想了想，从回忆里扒出那场对话，那天他还哭了。
一时间程溪白又想起程婉妍来，心里有点悲伤，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强忍着伤感说:“你已经做到了，小野，你真的太棒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庄园，非常漂亮。”
“不。”
陆见野侧着身子，目光始终都在程溪白身上。
“这里不是我的家，你总是夸我，其实我很没用，我什么也做不了。”
咄咄逼人的温展扬，高高在上的林仕华，这些手握权势的大人，随意戏耍着他，就像是戏耍一只还未戒奶的小狼狗。
他拼命张大嘴巴露出獠牙，只换来嘲笑。
“别这样说啊，小野，我刚刚见你的时候，你瘦小得像是随时快要死掉一样。”
程溪白也侧过身子，心疼地看着陆见野。
“可是你看你现在，长得又高又帅还那么有胆量，面对那么多人的逼迫都可以面不改色，简直太帅了。”
“以前我还拿你当弟弟看呢，现在你是我男神。”
程溪白说着，有点害羞，想转过身子，却被揽住了。
“男神是什么意思？”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好吗！——男神就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人！”
“最喜欢？”
“……”
陆见野像是偷了窗外的月光盛进眼里，原本漆黑的双眼此刻有无数碎星滢光在其中跳跃。
眼看程溪白满脸通红就差变成猫钻进床底下，陆见野连忙转移话题。
“阿白刚才想说什么？”
“嗯……小野，如果我告诉你，此刻我们相处的这片时空，其实只是一个梦境，你会相信吗？”
陆见野当然是不信的，他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小猫妖，他们之间的回忆如此真实，怎么可能说是梦？
不过结合程溪白以往的一些话，陆见野能猜到，程溪白会在睡着的千百个夜晚其中一个，来到他的世界。
又在梦醒后悄然而去，这是程溪白的梦，陆见野的真实。
摩挲着程溪白滑落在衣领外的玉坠，陆见野温柔地看着他。
“我相信，这是属于我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