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涌
管家先下去了，陆见野穿过走廊，经过一个露台时，看见换了一身居家服的林自安。
他似乎很怕冷，肩膀上还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静静站着。听见脚步声就转过身来，像是特意等着陆见野。
“三弟。”
陆见野停下脚步，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林自安毫无眼色，凑上前来，笑眯眯的。
“第一次见面，时间仓促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见面礼。”林自安从披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不过听说三弟养了猫。”
“正好身上带着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送给三弟的爱宠抓着玩。”
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用钻石链子缠绕着的硕大蓝宝石，在露台灯光照射下异常耀眼。
宝石闪烁中，林自安眯着眼睛打量陆见野，陆见野眼里没有惊艳、兴奋、贪婪的神色，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不好意思，我家阿白只喜欢手工制作的逗猫棒。至于这不值钱的小玩意，大哥您还是自己留着玩儿吧。”
林自安哂笑一声，把盒子收了起来，率先朝楼下走去，两人错身时，他提醒道，“小谦马上就出院了，他这个人心眼小又记仇，可谓是睚眦必报，三弟可得小心点儿。”
陆见野听见这话，神色如常，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林自安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拢紧披风。
饭桌上，林仕华还在和林自安大谈公事，陆见野安静地坐在一旁喝汤。
这个汤不错，是阿白会喜欢的口味。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耳边传来林仕华洪亮的笑声，还有林自安的咳嗽。
陆见野又夹了一块鸽子肉，富有嚼劲，唇齿留香，待会给阿白尝尝。
林仕华瞄了一眼认真吃饭的三儿子，开口提点:
“老三，你大哥虽然没有你聪明，不过他管理公司有一套，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
“我知道了，父亲。”
陆见野礼貌地回了话，同时注意到林自安暗下来的眼神，内心嗤笑。
餐桌上很快安静下来，三人心思各异地用餐，一时间只听得见勺子碗筷碰撞声。
饭后，陆见野吩咐管家过会儿送宵夜到他房里，点名要了那个汤和爆炒嫩鸽。
林自安刚起身，听见后扬了扬眉:“三弟没吃饱吗？怎么还要加餐。”
边说边去看林仕华的脸色，林家家大业大，整得好似一顿饭都不能把人喂饱似的。
陆见野面不改色:“青春期长身体，饿得快，真羡慕大哥没有这样的烦恼。”
“……”林自安听出这是在说他年纪大，他还很年轻好么！
“好了！”林仕华大手一挥:“小孩子就是吃得多，你们的爹我，年轻时候一天能吃六顿饭！只是那时候过着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日子。想好好地吃上一顿饭，很难呐！”
等陆见野回到房间，程溪白已经睡着了，他身上胡乱卷着被子趴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陷入柔软的枕头中。枕头边上，是一个发着光亮的游戏机。
——自从被陆见野养在房间里，程溪白就很少变成猫了。
毕竟猫哪有人会享受啊，猫可以对着满桌子美食大吃特吃吗？猫可以打游戏机吗？
很显然，不可以。
陆见野收走游戏机，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床上那个酣睡的身影，看了良久。
黑暗中，沉默的高大少年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在永恒的时间里进行长久的等待。
终于，陆见野动了，他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机。
熟练地开机、打开相册。滢白光亮打在脸上，陆见野沉默地翻看这些看了无数次的照片。
——
他从天而降，陪我从黑暗走到光明。
他真实存在，却又似虚无，我抱得再紧，他也会离开。
叫我如何信奉神明？神明从来不理会我的诉求。
——
……
程溪白这一觉睡了很久，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闻到食物的香气，当即爬了起来。
“小野！”
“嗯，我在这里。”
——
吃完饭，程溪白站在落地窗前，看细雪飘零。
“好想去玩雪啊！我之前还想给你堆一个雪人呢！”
“现在还不行，院子里有监控。”
“我知道，哎——”
“别站在窗边了，那里冷。阿白，过来睡觉。”
“哦”——
天刚亮，庄园就驶入几辆黑色轿车，停在梅树下。
细雪下了一夜，皑皑白雪压在梅树枝干上，风一吹，摇摇欲坠。
司机先下车，又快步跑到后门，躬身拉开车门，态度恭敬地等后座里的人下车。
很快，林自谦缠着白纱布的脑袋露了出来，司机马上扶住他。
林自安也从副驾驶下来，因为早起他面容疲倦，却强打起精神从司机手中接过神色不虞、一脸戾气的林自谦。
“小谦，你这性子该收收了，总是这么冲动，容易惹祸上身啊。”
林自谦正烦着，被这么一教育，当即冷笑道，“我在自己的家里还要收着敛着装模作样？他一个泥沟里的野种，阴了我一次罢了，能翻什么天？”
林自安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脸色苍白起来，他侧头咳嗽几声，拍了拍林自谦的手臂，叹息:“现在父亲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了，甚至已经决定让他进公司学习……”
看到林自谦脸色大变，林自安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虽然你素来深受父亲宠爱，但也不能总这么玩闹下去。父亲对你期望颇深，从小培养你……先前由着你胡闹，如今三弟锋芒渐露…哎……”
“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不是哪天就撒手去了，也没心思跟小谦你争来斗去。三弟却不同，他年轻又有精力，头脑聪明受父亲喜爱……”
林自谦脸色阴沉下来，就算他被陆见野开瓢送进医院，他也始终认为是当时被陆见野抢先拿到花瓶——如果是他先掏出枪，那个野种早就死了！
但是现在听了林自安一番言论，他突然有点警惕。
林仕华的性格喜怒无常，这点谁都知道。可能前一秒很喜欢的东西下一秒就厌弃。
他因为是正妻所生，从小被林仕华养在身边，才能从一开始就得到无尽殊荣，本以为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是后来，林仕华又往家里接了别的孩子……
哪怕他再受宠，却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继承人——他很有可能成为别人上位的牺牲品！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那个小野种再这么蹦跶下去！
林自安看着旁边人眼里迸出火花、咬牙切齿快要爆炸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嘲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