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和亲宫斗虐文反击(12)
酉时三刻,天刚刚放亮。
方雯坐在溪水边安静的听着流水潺潺,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树林边缘冒头,然后不急不缓的来到她不远处。
没有提前过来,看来是尊重她的意愿,又或者说,他暂时不急着知道到她的身份。因为她还没有表明自己的来意。
此时过分急躁的试探,会打草惊蛇。
她少见的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一闪而逝,等到李忍来到附近,她又恢复了此前的淡定。
李忍可算得上是沉默寡言的人了,但在方雯面前,还是他变得话多了起来。先是问好,而后要说明自己要先行练剑,等到练剑完毕才可以授课。
方雯答应下来。
这和她接触对方的目的不相违背。说到底,她设计这样的机会也是为了两个人相处,练剑也算是增加彼此相处的时间。
看她既然答应下来。李忍便开始在河边开始练习剑法。
谚语说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保持刻苦和勤奋的习惯,才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苦难。
无论哪个世界,他似乎都是这种认真的性格,让人想起来就觉得熟悉。
“既然蒙女先生受教,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练完剑,男人在水边打坐完毕,平复心绪,也许是思绪开阔,便试图和方雯随意交谈起来。
方雯早已经准备了一番托词,倒也怡然不惧:“只是有缘相逢,何必追根究底,缘聚缘散终有时,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会知道。”
就在河边,以河边的砂石进行演练,年纪一大把,每个世界又爱看书的某人自然是将战况讲解的头头是道。引来李忍的惊叹。
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叹,他难得的追问:“女先生为何如此精通战况,若不是实地曾经遇到过,如何能这样详解。某从军十余载也才能略知一二,先生看上去不过双十年纪,为何能知道的这样清楚。余本以为先生是好为人师罢了,如此看来,是忍肤浅了。”
不,她是真的见过很多很多的战争,在大陆流浪的时候,不仅如此,她还真的指挥过,额,还培养过很多学生去干这种事情。
脑子里不自觉的转动回忆,方雯脸上情不自禁的微妙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收敛,又恢复了平日的古井不波。
“纸上得来终觉浅。”
她还是难得的谦逊了一下:“我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只有你自己去实践了才能知道。也只有实践了才能真的转换为你的东西。”
“忍受教了。”
看着对面那人又露出熟悉的认真的表情,方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
他的脸上难得有些细微的伤口,但无损于他的俊朗,眉目疏阔,鼻如玄胆,加之身材高大,让人一见难免有些望之生畏。但偶尔盼顾之间神采奕奕,眼中有光辉闪烁,又像是个孩子一样单纯可爱。
男人似乎对她窥视的目光毫无所觉一般,坦然的接受着她的教诲。
一来二去之间,两个人还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但到底也没有那么生疏了。
氛围正好,太阳高升,日头毒辣起来。
男人提议说要去找些野兽烤来吃,方雯安静的看着他,指了指树后。
李忍脸色怪异,缓步上前,就看到树后有一个精致的食盒摆在那里。他提将着食盒过来,打开里边可谓是样式齐全,六份精致的菜品,冷热凉菜一应俱全。
就算那人没有敌意,又兼之他毫无防备,也必然是一流的高手才能靠近。
李忍不由抬头朝坐在那里一身红衣的女子望去。
对方微微侧脸,是一双杏眼古井无波。
“先生喜欢什么,分食……”
李忍话未说完,难得见方雯从石头上起身慢慢朝他走来,一阵清风吹动,她衣衫飘动,像是乘风欲去的仙人。
李忍的话彻底止住了。
两个人难得靠近,食盒被打开放在石头上,两人就坐在石头边上,盘膝而坐,安静的开始吃饭。
这几个月来方雯已经很适应古代生活了,过去的话曾经吃饭的时候都要看书,现在已经很承认生活的真谛就在于一举一动之中,拥有漫长的生命的结果就是,人不再急躁那几十年的事情。
特别是吃饭。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吃着饭,李忍算不上狼吞虎咽,但吃饭速度可谓干练,主食吃的很干净,似乎还有点没吃饱。
方雯看他那样,些微讶异,决定让白繁下次多送点。
李忍吃完了似乎没事儿干,余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方雯无奈,只能加快速度,吃完了饭就赶紧放下了。李忍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又开始继续借助砂砾推演。
一直到太阳西落,方雯便让他回去。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有些东西第一天难免没有计划。
再加上她的贪恋,时间没把握好。
但男人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一点,只是很高兴能学到东西,方雯既然谢客,他也就安静的告辞离去。
再次目送某人远去,方雯在河边等了一会儿,白繁也出现在河边。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复杂:“郡主为何要和此人接触?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早在和李忍接触,方雯就已经想到迟早白繁会知道。
有系统在,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李忍在原著里也出场过,他的身份信息,都暴露的一清二楚。
李忍原本乃是复武王朝李氏家族侧支之子,因为年幼时父母双亡,被过继到终身未娶的大将军李始盛名下,李始盛南下征讨镇川之后,回国不久就病死。李忍不愿参与家族内部斗争,偷走参军。
化名李落晖,最终成为了复武王亲封的征西大将军。
此次出使事关重大,复武王朝委托徐道渐前来商议和谈,暗中又做两手准备,若是和谈失败,便派兵出征金道川,将金道川全线击溃。使蜀地投鼠忌器,不敢长线作战,只能坐看复武出兵讨伐孟王。
只是这样一来,复武的军费压力就会变大,负担过重的话,复武王朝若是国内天灾人祸,随时有覆灭的危险。
但即便如此,复武王朝也非要出兵不可,可见他们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再就是,复武王虽然让李忍万不得已再出兵。但李忍却早已经在出发之际,暗中派精锐偷渡金道川,逾越崎岖山路天险,进入高文境内。
并且,目前,他们就藏在距离王城不远的地方,扮做土匪,潜伏山中。
只待李忍一声令下,兆城王朝都可能就此覆灭。
所以他才说,他们愿意和谈和谈,不愿意和谈也要和谈。
如此人物,便是他们真的素不相识,方雯也不会不知道他是谁,更何况他们相伴数百年,他的灵魂,她又怎么会陌生。
“白繁想要我怎么做呢?”
这是方雯发自内心的疑问。
他们想要一个亡国的郡主如何行事呢?白繁本人也好,白繁背后的镇川旧部也罢,他们希望这个亡国的郡主余生为什么而活呢?
在她嫁给太子,成为了他的侍妾之后,他们是被剿灭了,还是放弃了这个郡主?任由她自生自灭了。所以她才会是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白繁皱眉似乎有些不解:“郡主何故有此疑问,镇川在汉水边存续不过百年,覆灭之时,虽然是天下大势所驱,弱者被强者吞噬,我们无法反抗。但说到底,郡主乃是镇川王的后人,国家虽灭,我们却不能忘记那些死去的亲人。就算不去报仇,好歹也不能和敌人亲近。郡主如今,和那个李始盛的后人接触难道不是对他有意……”
“白繁知道李始盛的生平吗?”
方雯并不为她的质问生气,也许是因为她并非局中人,很多事情,她根本就无法去在意,哪怕那真的涉及到她。
“郡主到底想说什么?”
白繁沉着脸。
“李始盛少年时曾经爱慕过朱陶公主,他接任王命之前,曾经想镇川王室求娶朱陶公主,全镇川王室归降。他可以不当将军,只要朱陶愿意嫁给他。”
汉水迢迢,数十年前,也曾经有一个人,没想到自己会覆灭自己心爱之人的国家,接任王命,他无从拒绝,赶赴王城,一切却已经焚烧殆尽。
朱陶公主的结局是上吊自尽了。
朱陶公主是流丹的姑母。
白繁不说话。
“流丹只是历史当中小小的一砾砂,无法违抗天下大势去覆灭复武王室的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因为已经彻底消失的镇川王室去仇视所有的复武人。天下不是一家的天下,天下永是百姓的天下,连主宰个人的命运都很难,更何况无数人的。”
上辈子也是,她在流浪的途中救了很多很多人,但救不了的是更多的人。
太多的种族和国家因为女神教而覆灭。
方雯唯一能做的也是见证和守望,再就是点燃那即将熄灭的火焰。
再发起最后的反攻。
事实上最后是否能够成功她并无绝对的把握。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哪怕强如神明也无法改变个体独立的意志。
潮流裹挟着众多的意识,最终形成历史。
她也许有着漫长的生命,也一样受困于永远的肉体。
白繁不疾不徐,语调诡异的平静:
“所以郡主是倒向了比高文王室稍微强一些的复武王室,你想嫁给李落晖,去为复武王室效命?”
方雯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明白。”
一个人只能决定在自己的行动,却无法准确预判这个行为的后果。一件事情的结果,永远关联着众多人的选择。
她想倒向谁就能到倒向谁吗?
哪怕她能预演未来也做不到。
最简单的说法,李忍,会相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她吗?就算相信,他会把她的相信她这件事情放在两国无数人民的天平上吗?
更别说婚姻,远嫁,复武王室了。
她创造的只是一个契机,不会事实都如她所愿。
“我猜不透您在想什么,如果您不告诉我,我如何才能更好的为您效命呢?”
方雯难得的微笑起来。
看,独立意志的个体。
“回去吧,白繁,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你会理解的。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我没有向复武王室效忠的想法,准确的说,我没有向任何人效忠的想法。我只是做了一点我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我也很抱歉,我不符合你的想象——那个可怜的仇恨的悲惨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