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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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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下雨的关系上元灯节的面圣活动取消了,当然,下雨只是取消活动最不重要的一个原因,无论是落跑公主,还是忽然离朝的李晟海,接连失去左右亲故的皇帝,实在应该感谢这场雨的及时。

    传贤门还是点了几排花灯,但是被雨浇灭了小部分,看起来倒显得萧索。

    两人走过这里的时候,李千沛问徐一品:“还记得在开平城的中秋节吗?我们去田里看农户收庄稼,回来发现阙蓝帮王老四骟猪满身是血,给我吓坏了。”

    “嗯?”徐一品在马背上单手撑伞,好在棠梨不似墨雨,内敛温和,即便不抓缰也极少暴冲。

    “我记得王老四会做一种奇妙的羊角灯笼,质地像贝壳一样,却透光,坚固耐用。怎么他来了帝京之后,一个也没见他做过?待会非让他做一个不可,过几天拿到山上去给小鸾玩。”

    徐一品心里发笑,她这自说自话的决定,可能暂时兑现不了。

    “以往几年,但凡在帝京过上元节,玉龙好歹穿得像个姑娘,今年这个节意义这样重大,你却天天灰扑扑的。”他试着转移话题。

    “喜欢姑娘打扮哈,寄南天天变着法穿给你看。”一说到自己这个侄女,李千沛忽然想起什么,“那天伯衡在窗户上故意抱着寄南给芷荣看,薇当时的样子,我倒觉得……”

    “成薇未经世事,错觉罢了。”徐一品立即打断她的话,“还有寄南,她是大公子的女儿,是你的侄女,更加不行。”

    “我可看不出来你对寄南有做叔伯的样子。”李千沛语气却是讥讽,“你今日得空去看弥儿了吗?”

    “三天去两回不太好吧,赶明儿你又要说我娶了公主算了。”

    “我不同意!”李千沛凌空挥了挥拳头,警告徐一品早点断了这个念头。

    薛氏的马车停在屋檐下,估计是不愿让服马淋雨,被牵到了马厩去,府门前只剩下一个轿厢。

    芩姑姑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他们多久,虽然有屋檐遮挡,她梳得一丝不乱的白发上依然蒙了一层水雾,见到李千沛没有撑伞,一身制服湿透了不说,脸上的灰尘全部变成了一绺一绺的污渍,姑姑的眉头皱了起来。

    蔫了一段时间的菜菜倒是恢复如常,见到李千沛在门槛内外跳了几个来回。

    “薛海蛟人呢?”李千沛下马问。

    “正堂喝茶呢。”芩姑姑说着,拿出自己的绢子递给她,“累吗?”

    嗯?李千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累吗”可不像是芩姑姑会说的话,她磕磕巴巴地回答:“还行……还行吧,不累。”

    “别仗着有火晶就透支自己,什么都有还的时候。”说完这句话,银发姑姑转头往府内走。

    李千沛捏着手上细腻丝滑的绢子,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徐一品,军师却点了点头,说:“多听姑姑的话准没错。”

    还没等李千沛跟徐一品较上劲,门口那辆薛氏的马车就被撞了,向侧面弹开了几尺,嘎吱两声就要侧翻,李千沛原本站得近,奔过去扶一下也不至于倒,可是这是薛同舟的车,她为什么要扶?

    肇事的马车看上去有点面熟,两匹马互相龇牙咧嘴,很明显是车夫没有给他们安排好合理的位置和负重,或者马具松紧不适度,令行驶艰难,马儿之间摩擦不断。

    驾车的人跟前段时间的李千沛一样,是崭崭新的新手。

    他定睛一看驾车的人,一整个人愣住了,“呀!臭小子!这车……啊?这是老子的车?!啊?”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挽起袖子就要去揍希日莫,“滚下来!”

    “诶诶。”徐一品拦住了她,“薛公还等着呢,你非得让那条老咸鱼知道你有追云世子在手啊?你看人家希日莫,当人质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能跑的,还不是回来了?”

    “你还知道他是人质啊!我的车可是在太清镇,怎么他给驾回来了?!”李千沛眼睛瞪得老大,刀拔出来了半截,吓得希日莫缩着脖子怕挨砍。

    “我替你搞清楚,你先去见薛公好吗?等下我让他全交代一遍。”徐一品按住刀柄送回鞘中,推着大受震撼的李千沛进了门,“不生气不生气啊,先办正事,注意态度,和解为主。”

    本来已经走进府里了,李千沛又想起什么,掉头回来指着徐一品说:“你,你你,你肯定有事瞒着我,那天芷荣奉命来搜府,到地牢的时候给我吓得半死,都准备吹哨叫肖机语来了,结果小蛮子不在,我还以为,你料事如神把他和李小姐一块弄走了,原来啊!他压根不在!”

    徐一品尴尬地笑了。

    “老子等下再来收拾你。”说着又指了指车上的小蛮子,“你!去叫王老四给我烙张饼,饿死了!吃饱了再收拾你!”

    希日莫也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王老四也不在很久了。

    东庐王府得了世袭罔替的铁券,这几日却是不断给欧阳府送东西,送的都是些欧阳氏不缺的或者没有多少用的东西。

    “似乎三王子还没搞明白家主喜欢什么吧。”彤雯看着送烤大雁的王府仆役走过院门,对趴在窗沿看雨的瑞玥说。

    “她喜欢什么?”瑞玥喃喃一句,“对啊,她喜欢什么?”

    “奴家不知道家主喜欢什么,但是肯定不喜欢烤大雁。”

    “那是三王子跟白相的公子,还有徐度支的公子去帝京直隶打猎所得,下午刚刚回来就拔了毛烤出来,大姐即便不喜欢,也……”她忽然顿了顿,喉头涌起了刚刚喝过的汤药,翻涌的难受令她没有说完。

    自从在码头撞见薛桅说出了新婚夜的龌龊隐秘之后,即使瑞玥表面表现得格外克制,身体却十分诚实,她感到淤积在体内的屈辱羞耻,像是永远戴着枷锁一般又沉重又罪恶。

    可是错的不是我。

    她每日要对自己说上万遍。

    令她更加不明白的是,明明医术了得的大姐,开了两三副药,每天两三次的喝也没有令她好过一些,她时常一睡一天,时常水米不进。

    彤雯再也没听到她问起奚临。

    这几日间她除了明确表示不见母亲之外,其余的访客一律接见,包括打着探望的名义实则来看热闹的蒲氏嫡孙女蒲开森,东庐王府府上的两位县主小姐李咸和李隽,昨天还有与薛樯解了婚约没多久的董严宜也来了。

    董小姐的到来倒是令瑞玥颇为意外,对方还提前一日递了帖子,是瑞玥亲自给了回执才带了礼品上门的,为此,孝期素服的瑞玥还特地铺了粉描了眉,总觉得在董严宜面前不能露出半点憔悴。

    不过这位相府小姐倒是个可人,长得低眉顺目,说话轻声轻气,初次登门带的礼品也很有分寸,都是些精致的涪州特产。

    关于自己前未婚夫的丑闻只字未提,只是说自己才来京中不久,问瑞玥京中贵女吃的玩的地方,以及时兴的装扮云云,全是瑞玥喜欢的话题。要不是后来瑞玥觉得精力不济,两人可能要聊到天黑去。

    “诶,彤雯。”她忽然想起什么,“去问问大姐呢,我可不可以不吃药了。”

    “不行。”侍女却回答地斩钉截铁。

    瑞玥对她的态度感到意外,觉得这中间好像有什么不妥。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侍女立即解释道:“小姐还是听家主的吧,经历了这样大的事,多伤神啊……再喝一段时间的药吧。”

    “你下午是出去抓药了对吗?”

    “对……”

    “抓药为什么要抓那么久?”

    彤雯一窒,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不是给我放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瑞玥愈发怀疑。

    “家主交代说,药方要分成两段,在不同药铺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瑞玥也觉得奇怪。

    这时雨下的大了些,瑞玥从窗沿上下来,合上了窗,说:“怎么觉得陛下取消了上元节的赏灯活动,这个节冷冷清清的,连公主也没捎句话来。”

    “这雨啊,估计就下这一宿,明日才是正日子,可能就热闹了。”

    “正日子……”瑞玥面色怅然,这是她脸上最近常有的神色,“正月十五了,十五……那今天是十四……”她的手指忽然抓紧了桌布,连着桌上的花瓶茶盏全倒了,“十四了彤雯。”

    “那如何?”侍女不明就里,忙着去扶起花瓶。

    “我……我,”瑞玥目光闪烁几次,松开了桌布,“我想吃烤大雁,去大姐那里给我要点来。”

    听到她愿意吃东西,彤雯高兴还来不及,满口应着撑起伞就跑了。

    唯一的侍女一出了门,瑞玥像被抽了筋一般从椅子上滑下来,正月十四了,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以往若是遇到月事不调,彤雯总是比她自己先发现,会及时请大夫来看,而这次,两个月了,她竟然提也没提一句。

    其实,其实大姐早就知道了对吗?就在她从码头撞见薛桅回来之后,满城小报纷飞的早上,琼瑛探过她的脉,并开了宁神的药给她,其实,那时候的她就知道了对吗?

    她,怎么能那样不动声色,只是让彤雯把药方拆开了抓药,以免被药铺察觉欧阳氏有人……有人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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