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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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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经验丰富,寿王很会排位子,除了他自己的桌子是面向厅门的,其余的都是左右相对的双人矮桌,厅内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椅子也是用坐垫代替,宾客按照桌上的名牌找到自己的位子后盘膝落座。

    他留给董白两相的一人一张桌子,即便董捷彬和白果果都没有出席,董氏那桌坐下了严芝翎和兰加志,白芷汀一个人坐,薛同舟与欧阳铖临着他,薛氏嫡长子薛桅和他的双生弟弟薛樯坐他们的下首。

    除了董白欧薛之外,当然不能缺了四大氏族的蒲氏,今日蒲氏来的男宾是老家主蒲雪华和嫡长孙蒲开鑫,还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杏坪县回来的蒲开垚,老爷子高寿,脑筋却十分清明,深知蒲开垚这种常年霸榜铜钱榜的孙儿带到这样的场合难免出差池,便一早吩咐他在后排的位子上不要动。

    不过也正因为走动的是稳重些的蒲开鑫,令曾在培风书院受过水土两兄弟霸凌的兰加志自在了不少。

    这样的场合,王氏从来不露面,三大氏族外加一个无法忽视美貌的白氏家主,都在离主人位很近的厅堂前侧,可是在他们更前方,还有两张空置的桌子,近得寿王几乎可以伸手到这两张桌子上夹菜。

    李千沛牵着阙蓝走进厅里,先看到空置的那两张桌子,再看到李圭挑动的毛毛虫眉毛,小眼睛灵活地示意她赶快到左边落座。

    左边挨着严芝翎和兰加志,右边挨着欧阳铖薛同舟。

    她感到阙蓝因为身体不适冰棍一样的手指,有些担心地问:“好些了吗?不舒服的话提前走也没关系……”

    阙蓝摇了摇头,嘴唇惨白得像是一把就能将他整个人捏碎一样,推了推她,说:“殿下催你呢。”

    两难之下寿王示意的左侧更优一些。

    落座后,阙蓝垂着头,李圭的眼光在他身上扫了又扫,格外注意到了他头上的玉簪,悄悄问李千沛:“妙人叫什么?”

    “管得着吗?”李千沛故意堵他,又拈了十色蜜饯盘里的一颗杏干给阙蓝,“吃点这个就不恶心了。”

    “嗯……”他露出一个苍白但是乖巧的笑,“回禀殿下,在下名叫阙蓝,天阙的阙,蔚蓝的蓝,父亲姓阙,母亲姓蓝。”

    “哦……”手里的小团扇只能遮住李圭的双下巴,他连连点头,“啧啧啧,面无血色,看上去可没少受小龙龙欺负,是不是?小龙龙也是,才多大年纪,怎么把人搞得面无血色的……”

    “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我捏你双下巴?”李千沛实在不想听他满嘴胡诌,只有进行人身威胁。却在桌下握紧了阙蓝的手,说不出的奇怪,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阙蓝介绍自己时,说出父亲姓阙、母亲姓蓝这样的句子了,她认为他已经接受自己父母不知下落的事实了。

    还没有吗?还想继续做阙蓝吗?

    “若荷,你去找找。”寿王指了指他右边的空桌。

    提着香炉的童子木讷地转身,从李圭身后的屏风绕去了后门,可是这个若荷并不是之前李千沛见过的那个若荷。

    “他也叫若荷?”

    寿王小白眼一翻,说:“他们的贱名也值得本王去记么,站在这个位置的都叫若荷。”

    这个回答令人有些不适,特别是他刚刚才问过阙蓝的名字,李千沛看见阙蓝紧闭着嘴,忍受着胃里的不适,将蜜饯盘子推到他跟前,心里隐隐涌起担心,又左右多环视了几眼,怎么还不见伯衡?

    “殿下,”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称呼他为殿下,“你右手边那桌子留给谁的?”

    白胖子身子往李千沛这边一倒,兰花指一翘,说:“那肯定是能坐在这里的人啦。”忽而听到屏风后的脚步,“哟,来了。”

    结果从后来露出来的半个人特别眼熟,李千沛懵懵地看着身形别扭的徐一品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脸上的表情如同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一般,他身后挂着个矮胖的身影,两人一个是豆子一个是豆芽。

    “李小满?”

    圆脸红扑扑,帽檐簪海棠,溜肩厚重姿态扭捏,热情难挡的东庐王嫡长子眼里只装得下他的伯衡兄。

    阙蓝明明还有些不舒服,见到这位“故人”也呆了,低声说:“小王爷何时进的京?难道真信了我当时的胡言……”

    去年在孔州东庐王府,为了替徐一品解围也为了求得黄鹤刀,阙蓝假冒仙师说出了两年后李千沛与李小满有姻缘的谶言,这一转眼,一年半过去了。

    “哼。”女将军忽然气上心头,“嫁了算了,你自己过吧。”

    徐一品与邻桌的薛同舟欧阳铖行礼,这一对亲家又起身向李小满行礼,连着白芷汀和后面几个桌子全都纷纷站起来,掀人浪般的过了一遍礼数。

    李千沛邻桌的严芝翎也起身遥遥行礼,中间还不忘对兰加志介绍:“那位是小东庐王李小满。”

    最终落座的时候,徐一品向李千沛投来求救的眼神,恨不得这一侧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却只是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冲着李小满说:“小王

    爷可要替玉龙照顾好伯衡啊。”

    李小满俏皮地眨眼,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

    似乎整个宴会现场只有徐一品一个人在受刑。

    来宾入座这个环节便耽误了两刻的时间,嘈杂初定,李千沛听到一两声回声悠扬的铃铛响,听不真切,寿王摆弄着手里“小小的”酒杯,准备着开场的酒词,然后叮铃铃的声响再次钻进李千沛的耳朵里。

    “玉龙,听到了吗?”阙蓝问她。

    还没等到她回答,玉殷踏着四方步手执拂尘腰悬三清铃,飘飘然进了厅来,喜欢披散头发的他今日也将发髻梳的整齐利落,雪白的头发加上紧致的皮肉,对比鲜明又和谐,甚至可以说带着神仙宝相。

    李千沛心里咯噔一声,与对面的徐一品对了一眼。

    成为全场焦点的玉殷没有丝毫怯场,径直走到寿王身前,拂尘一挥扫尘埃、三清铃一转清灵智,他向李圭抱拳行礼,“殿下福生无量。”

    寿王坐正身子受了他这一礼,高兴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这位是凤池山玉殷道长,今日也拨冗出席,本王,啊哈哈,感怀慈悲,哈哈。请与白家主同坐,幂迟兄,不介意吧?”

    白芷汀有些神游,猛地被铃声拉回来,说话还是得体:“蘋风万幸与仙师同桌。”

    玉殷冲着李千沛勾了勾下巴,两人互道一声“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他与白芷汀并排而坐,美貌与仙气在两人之间平衡,颇有些赏心悦目,若是放在江湖之上,或有无数卿卿愿意为两人折腰。

    “这两人坐一块,还真是……”作为这厅里唯二的女人,严芝翎轻声赞叹,“你这师兄,跟皇家关系不错啊。”

    严芝翎说话一针见血,这也是李千沛对于自己这位师兄猜不透的地方,他曾说的庙堂江湖皆是修行,或许是自己修行太浅,无从通晓师兄内心之道,时而还生出些亲疏难辨的困惑。

    终于,双相缺席,宾客归位,寿王提了今夜第一杯酒。

    酒过三巡,李圭说了好几轮无关紧要的场面话,现场气氛已经热络起来,来宾自然而然开始相互走动,执杯起身的和稳坐不动的,一眼就能辨别品衔高低。

    “诶,喝了这么多酒说了这么多话,也没听出点端倪来,这请客吃饭,由头是什么呀?”严芝翎喃喃自语,说的都是李千沛心里的话,转头又说,“白果果没来,白幂迟算是代表白氏来的,可谁代表枢密院啊?枢密副使也没来,这搞军政的怎么回事……这么不合群?李玉龙,他们也管你吗?”

    “谁也管不到我。”她说。

    严芝翎又坐成没形没款的姿势,瞟了眼阙蓝,笑了笑,说:“不如猜一猜,陛下准许今日的宴会大操大办,到底为了什么?”

    “算了吧。”李千沛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要是真不知道董相就该亲自来了。”

    “哈哈哈。”严芝翎笑得恣意,引得身后几位中书门下的大人频频瞩目,她浑不在意,点了点兰加志,“跟将军多学学。”

    “是……”兰加志低眉顺眼地应道。

    “今日莅临的官员皆是五品以上,论官衔,兰大人不应该在这里啊。”李千沛面无表情地说,“还是大人的福泽深厚,机缘好,可要对恩人鞠躬尽瘁呢。”

    兰加志面上浮起一阵青一阵白,也深知今日李千沛定要在自己身上出口气才肯罢休,依然是俯首帖耳的样子,说:“将军说得极是,拏云谨记。”

    两人之间这样的氛围,严芝翎反倒露出一丝满意,再多看几眼阙蓝,说:“小鸾看起来气色不佳呀,要不要紧呢?”

    这时,厅外传来一声锣响,原本只有些许灯笼照亮的池塘猛然亮了几分,小厮们搬来许多巨大光泽的铜镜,镜前映着成排的蜡烛,转动镜子将光源聚拢到池面的第一座桥上。

    顿时,喧闹的宴会厅安静下来。

    寿王招呼若荷扶自己起身,好容易舒展了手脚,笑眯眯的白胖子用扇子指了指门口:“本王今日为诸位请到了胭脂榜探花,千山暮雪琴舞双绝的寄南姑娘,为诸位助兴。”

    低声的赞叹在厅内蔓延,寿王首先离席走出门口,“诸位且出来近观。”

    众人纷纷起身外走,徐一品走到李千沛身边,李小满像个甩不掉的粘豆包,粘住他片刻不撒手。

    “寄南有任务?”她避开李小满,问徐一品。

    “不算任务,混个脸熟抬抬身价,你去看看她跳舞吧,简直……”流连欢场颇具心得的徐一品想了想形容词,最后说,“无与伦比。”

    “伯衡当真没存私心吗?”李千沛笑问,冲着李小满点点头,说,“小王爷,伯衡眼下身子弱,请代玉龙照顾好他。”

    “……”

    “好嘞,表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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