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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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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刚……”才出了客栈李千沛就拽住阙蓝的手臂,总觉得他刚刚说的话有些欠考虑,贸贸然的提议容易显得谄媚,况且还拿徐一品上台。

    “玉龙担心我替徐大人应下亲事?小鸾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他笑着说。

    “……”她察觉到他的自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知道,伯衡于我亲如父兄,万般珍贵,现在他病着又不肯见我,实在不想拿他来……”

    实在不想利用他来与薛氏亲近。

    “明白。”阙蓝依然一张浅浅笑脸,胳膊一扭从李千沛手里挣出来,“徐大人白相公,皆是万般珍贵,小鸾僭越了,不该替将军拿主意。”

    “你……”她只觉得心口一热,冬日傍晚竟然开始出汗。

    成薇感到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便有意引开话题:“将军早上仙州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嗯……”李千沛不想与阙蓝起争执,更不想争端始于徐一品,“早上说到哪里了?”

    “说到登陆仙州迂回作战,但是战力下降然后呢?最终怎么赢下的?”

    置气归置气,阙蓝依然牵着李千沛的手走在前面,只是撇过头不理她。

    三人一行往湖边走,李千沛开始给成薇讲仙州兵变的下半段,“仙州海峡夏季刮南风,秋冬刮北风,夏天风暴比较多气象恶劣,秋冬季风强度更大更稳定。玉字军第一次尝试登陆就是紊乱微弱的西南风,还有暴雨,好在登陆失利之后可以在海中锚泊,避免了伤亡,这个时候伯衡提出了退回沧城海湾等待的策略。”

    “等待?”成薇并不觉得这是个高明的计策。

    “有时候,战机是需要耐心的,或者说,耐心也是战机的一部分。”李千沛看见小街尽头露出震泽湖的波纹,好像跳转到了那一年的海湾,“这也是伯衡教会我的。”

    “所以然后呢?”

    “然后玉字军退回沧城海域,再沿着海岸北上,到了海峡北端的丰泽湾,这个海湾像个口袋,比沧城更深一些,在这个相对平缓的海域里,玉字军完成了一些海战练习,特别是马匹、骑兵和船工的配合,在我们之前只有神武皇帝收复仙州的时候做过这样的演练,可是我们与当时不同,先帝可没有一千八百艘海船给我。”

    “那你有多少?”

    “原本只有八十,薛公私心多给了十四,共计九十四。原本可以搭乘两万余士兵,可是伯衡坚持骑兵上船,所以最终可以渡海的战力只有二千五百骑兵,和六千士兵。”

    “这……对方呢?”说到具体人数,身经百战的成薇是能反应出具体规模的。

    “约三万。”她说到这里,淡然一笑,“但是我有伯衡,他一人便抵得上敌军两万。”

    “啊?”成薇惊叹。

    “津蕤的哥哥津葳抵八千,还有……”她看一眼一言不发闷头往前走的阙蓝,“还有一位叫达达的年仅九岁的小司马,他能抵剩下两千。”

    阙蓝肩膊轻微一震,想起替他死在了崇宣城的绿眼睛男孩。

    “我们在丰泽湾静待战机之时,伯衡游手好闲跟着当地渔民出海赶海,跟船工学着玩小型帆船,半夜出海钓鱼,调戏妇女……还被告给县丞几回,啊,这可不是我编的啊,还是我出面给他捞出来的。”

    她见成薇细眉皱起,立刻说:“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三个月里他赶海也好,夜钓出海也好,搁浅在礁石里好几回,只是为了掌握满潮的时间和规律,这也是战机的一部分。然后,我们等来了强劲的北风。”

    她说着,挥手指向前方风平浪静的震泽湖,昔日战火在纯黑的眼眸里熊熊燃烧,送猪肉去皓灵宫的小伙扛着半扇生猪从身边走过,偏着头跟她打招呼:“嚯嚯,师叔祖这手势真有气势!”

    成薇有意避开生猪,转到了另一边,接着问:“所以开战那日是怎样的呢?”

    “惇显四年十一月初八日,北风,傍晚酉时许,正是低潮时,军队分批次出发。仙州海峡最窄处两百六十里,丰泽湾靠北,离主要登陆位置澳堡三百二十里,船队分成三个部分,主力四十五艘目标澳堡,其余两翼分别登陆南北,特别是北面的登陆要在二更结束之前先完成,以此吸引分散敌军战力,为主力登陆提供空隙。”

    成薇听得入神,也忘了要拐弯,再走下去该走进湖里了。

    “这边这边,”李千沛扳正她,“仰仗稳定强劲的北风,主力一千五百骑在约定的子时三刻抵达澳堡,此刻正是满潮时,我们的尖底船能进入更深的海滩,这样我们与敌军防御工事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然后就是陆地骑兵战,薇你最擅长的啦,仙州全岛加起来也就三百匹马,还是神武皇帝收复他们时候留下的种,压根就没有像样的骑兵,所以打得十分顺畅,天都没亮便投降了。”

    原本讲到这里,女将军该是趾高气昂的,可是无论这段故事讲多少次,初战大捷之后的那个变数总是令她揪心不已。

    成薇大概也知道接下来是

    关于津葳牺牲的桥段,见女将军有些迟疑,便换了个方向问道:“海战的计划都是徐大人制定的?”

    “对,他给每艘船编号指定船长,抄录作战计划,担心行船颠簸造成更漏计时不准,又是晚间不能使用日晷,便为每艘船配了沙漏与更香(一种带有刻度用来焚烧计时的香)两种计时。包括航海图、仙州海岸线的纵深等等,无不要求九十多位船长烂熟于心。”

    她只是陈述事实,单单这样,便已经令成薇瞠目结舌汗毛倒立。

    阙蓝已不是第一次听这段故事,这次再听到,却有些后悔先前自己说出来话,他不该暗地里拿自己与徐一品作比较。

    “伯衡于我……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生命。”李千沛拍了拍成薇的肩,“有机会再给你讲,十六岁伯衡初次领我入军营,第二天我被津葳打断一条胳膊的故事。”

    “将军挨……打?”

    “我就不挨打了么?”李千沛倒是不怕丑,提高了音量反问,“去年在崇宣城菡萏居才挨过一次暴打,不仅被扇耳光,还滚到睡莲湖里了。”

    “……”

    阙蓝与成薇俱是无话可说的沉默。

    “喏,就是他打的。”她下巴朝前努了努,指向在湖边看人杀鱼的白衣花魁。

    白芷汀只是那样负手立在水边,垂头看被湖水带走的血污,就自然构成了一副惆怅的图画。

    “不过现在知道他是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家,挨打就挨打吧。”李千沛说得大度,冲着花魁喊道,“喂!快告诉我你所求何事?”

    水边一排做活计的男女老少都转过头看白芷汀,耳朵拉直了等待他的回答,在镇上消磨了许久的白氏家主,每日晨钟时上山暮鼓时下山,四个月来雪雨风霜未见停歇,他所求之事,定是了不起的旷世宏愿。

    “……”花魁目光扫过阙蓝成薇,最终与李千沛相遇,“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也早该让你知道。”

    众人失望的叹息震耳欲聋。

    “早该?”她疑问。

    “小鸾,我能借走李玉龙两刻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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