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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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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肖机语学了不短时间的骑马,始终不得要领,兰加志这一次终于在沈流韬身上找到了答案,骑射冠绝玉字军的他在马背上,始终从容不迫地跟随马背起伏,即便是身形稍有歪斜也不花过多力气矫正,下一次的颠簸处再借力归位。

    归根结底还是对于自己和坐骑的身体重心把控到了极致。

    “沈指挥使……可好吗?”肖机语与沈流韬并骑,问这话的时候一直从侧面小心地看他。

    他身上的阴鸷气息消减了不少,多生出几分死而复生的倔强,“别叫指挥使了……我们现在连同袍也算不上吧。”

    肖机语一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戳了一下,半晌才说:“将军一直很记挂你,好几次对我叫错你的名字。”

    “那只能说明,”沈流韬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搬出将军来,“你还有很多亟待提升的地方。”说这话的口气又与原先的骑兵指挥使一模一样,自负又桀骜。“还有……”他偏了偏身子,让坐骑贴近肖机语一些,“尽量,我是说尽你所能,活着回去,明白吗?”

    肖机语全身汗毛倒竖而起,眼睛一直盯着对方,想看穿这位曾视为兄长的前指挥使,当真,是站在完全的对立面了吗?

    沈流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错综复杂的伤疤几乎全部来自李千沛跌入地道那一日,后来他花了七十天的时间在暗无天日的洞穴般的小白楼里,重新剥离出另一个自己。

    他不会再是她的流韬了。

    天色黯淡,进了玉泉城,当真没有任何官员来迎接巡检组,沈流韬对兰加志说:“焦大人在鹿鸣别院等着兰大人呢。”

    “谁说要去见他。”兰加志在他们前面挺直了背,让自己进城的时候与身后骑兵们差距变小一些。

    沈流韬皱了皱眉,问:“那大人的意思是?”

    “北使身体不适,兰某不便叨扰,还是直接去州府吧。”兰加志看一眼肖机语,“小鲫鱼对玉泉城也算熟悉,就不再麻烦沈指……沈少侠了。”

    沈流韬露出一丝令人不安的笑意,似乎一眼能望穿兰加志,说:“若兰大人想在今夜见一见故人,流韬定然不会令兰大人如愿。”

    一股平地而起的妖风卷着枯草从两人之间扫过,双方都虚了虚眼睛。

    兰加志暗暗捏紧了缰绳,他确实计划晚些与徐一品见上一面,对方却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无论陈旭如何料事如神,终究不能料到他今日所面对的局面,一个对自己过于了解的对手,令他手足受困。

    “多谢沈少侠提醒,今夜兰某与手足们将在州府里彻夜研读刘成胜溺亡案,若少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随时欢迎。”

    即便北巡组分成了两个部分,跟随兰加志的这一半也有超过两百骑,一进城就将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令民众们瞬间回到去年燃灯节前后的那几日,巨量的客商、遇刺的将军、燃烧的敏德广场以及随后到达的大喇嘛,堪称最令人难忘的燃灯节。

    而今年,金州榷场全部关闭这样沮丧的背景下,再次有骑兵入城,只会令百姓们产生惶恐。

    焦蒿不出面就是要让兰加志知道,巡检组和玉字军都不受欢迎。

    “沈少侠不必随行了,下官自行去州府衙门。若时间允许,下官择日亲自上门拜访焦北使。”

    话已至此,沈流韬不多做停留,再次敲了敲肖机语的胸甲,与目之所及的曾经的同袍点头作别,扔下跟随自己的那一队厢军,调转马头消失在了玉泉城渐渐沉下的暮色中。

    “大人,这位少侠需要记录吗?”斯槿问。

    “你自己决定。”兰加志盯着那隐没的黑色背影,终于松了松心里的紧绷,低头却看见手心全是缰绳的勒痕。

    大部分的玉泉百姓都认为即将到来的这个冬季不会太好过,所以与往年纷纷往边境去不同,今年城内不少人逆向往梓州孔州去了。

    小白楼也明显比去年闲暇了一截,即便这样,也不耽误徐一品与妙音两人三天两头置气。可能是朝夕相处之后的必然结果,两人总是因为琐事争吵,原本善解人意的妙音姑娘不知道是不是被徐一品宠坏了,时而做出一些任性的事情。

    这几日两人又吵了一架,徐一品便出城去住了,具体去了哪也没说,妙音自己跟自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开始跟以往的客人有来有往。

    阿娜尔虽然是徐一品的手下,却实在不愿意对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多做干涉,两人拆开的时候都是顶好的人,合在一起就变作无法自理的小孩,有时候阿娜尔也疑惑于徐大人也有这样混蛋的时候吗?

    说巧也不巧,今日楼中正好安排了拍卖小豆荚的初/夜,预计会到的客人才刚来了一半,西城门那边就传来了钦差大人入城的消息,在玉泉城有些脸面的客人又散了几位,眼看着今夜的拍卖只能延期,却听说徐一品派人来替他拍小豆荚初/夜的消息。

    妙音这边还在给客人唱曲,一听了这消息,当即将嵇琴的两根弦都给拨断了。

    阿娜尔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参与到这对男女的事情之间,眼看着嬷嬷将初初长成的小豆荚送回阁子里,心里更为这个小女孩担心一些。

    虽然小白楼来去自由不存在强买强卖的先例,但是小豆荚是在楼里出生的孩子,生母早死了,一直是楼中姐妹共同将她养育长大,没有人想让这孩子走上这条路,但是小小年纪的她自己却一直坚持……

    阿娜尔每每看到她,都会想起自己从小也是这样长大,仿佛出生如此便只能一生如此。若不是被挑中加入徐氏的暗桩,她到今日为止都还在寻找生存的意义。

    她总觉得自己幸运,除了徐大人之外,还找到了别的意义。

    阿娜尔走回二楼最角落没有点灯的那间房,站到窗边,这里可以看清小白楼的后院,小豆荚及笄之前一直都生活在这个院子里,她将上身伏在窗沿上,晚风里透着寒意,距离今年上元节,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呢,嗯……你还好吗?

    “嘿,石榴姑娘。”有人叫她。

    她愣了愣,直起身子却不敢回头。“小铁匠?”

    “有想我一万遍吗?”沈流韬在黑暗中问,他曾说当她想他一万遍之后就回来。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身上的银铃串子一个劲的响,回头在黑暗中看到一个轮廓,可惜今夜有云,没有月色照亮她期盼的那个人。

    “你……”

    阿娜尔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从窗边奔向他,整个身子跃起流星一般地撞进他的怀里。沈流韬稳稳接住她矫健的身子,将她两条腿挂在自己腰上,两人的耳朵里响起的是双方共同的心跳。

    她捧着他的脸,勉强看清一些起伏,用手指描绘他直直的眉毛,高挺精致的鼻尖,方正的下颌,还有装满了星星的眼睛,没错了,是她的小铁匠,比离开她的时候更好看更从容更稳健。

    “十万次百万次,无时无刻。”阿娜尔说着,献上久别重逢的一吻。

    这个吻将双方都融化掉,沈流韬的手臂紧紧箍在她的腰上,抱着她缓缓退到身后的床榻边上。银铃一路脆响,他沿着她的下巴一路亲吻到肩膀,双手剥开了阿娜尔惯常穿着的红色纱衣,埋首于她紧致的胸前。

    “等,等一下。”却是沈流韬停住了,抓住阿娜尔的手,“你,你……”

    “我愿意。”阿娜尔的答案一如往常,她微微喘着气,在黑暗中拉起沈流韬的手深入自己挂满银铃的裙摆。

    两人都颤抖起来,沈流韬感到几颗眼泪从对方脸上滚下来,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亲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为什么哭石榴姑娘?”

    “我怕。”

    “怕什么?”他说话喷出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

    “怕你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怕你做伤害徐大人的事。”

    沈流韬直起上身解开衣衫的系带,露出平坦结实的身体,即便在黑暗中阿娜尔依然能看清在肌肤上游走的光泽。

    “还有呢?”他说话有些气喘。

    “怕你再走,怕你不回来。”

    他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却说不出安抚她的话。我当然会再走,我也怕自己不回来。

    “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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