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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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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张大人差不多到头了,行了,咱们先回安宁坊,待他好一些再问这块布兜子的事。”兰加志亲自将樟木盒子抱在怀中,这是北巡掌握到的第一个切实证据,他与斯槿的多次目光相接中都能理解对方的激动。

    秀芳楼里外围满了人,都想亲眼看一看这个多次拒绝接见陆骢的钦差大人。

    张通判两日前从常平仓被捆了手脚绑走,今日又被两名骑兵抬着手脚出了秀芳楼,无论以后还有没有官运,这永兰城他算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一见这么多人在门外,肖机语便阻止了兰加志出门,他犹记得上次在玉泉城将军就是去凑燃灯节的热闹被埋伏了,她那样好的身手都没得着好处,更不提身边这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了。

    “不用太操心我。”兰加志说,“我死在云州他焦蒿就完了,保护好张通判吧。”

    肖机语点点头,安排弟兄们先抬通判大人上车,门外围观的倌人们有好些都认识他,轮番发出窃窃私语。忽然,肖机语感到人群中有人在盯着他,抬头四处找了找,恍然一双褐色的眼睛跟他错开,他再望一眼,便消失了。

    不对,是认识的人。

    肖机语几次回身在人群中找寻那人,却再也没有发现。“是阙蓝……吗?”他自言自语。

    “阙蓝是谁?”兰加志听到他这句自语。

    “将军的……呃,朋友,是末将眼花了。”肖机语收回注意力,转眼人群被厢军从中分开,在玉春街讨生活的马夫帮忙牵来了马,他再次从这些错杂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那双眼睛。

    兰加志原本还想开口细问两句,却只听到肖机语安排下属:“护送大人回安宁坊,我去去就回。”

    他当然是故意的,李千沛亲手挑选的列缺骑队长不可能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他将纱笠和竹篓都遗弃了,湖蓝色的外袍也换了个正反,将灰白的内衬向外穿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第一次来逛玉春街的公子。

    他只是想找先前见过的那个嬷嬷,让她看看自己的样子……会不会想起什么故人。

    他对玉春街熟悉,肖机语跟着他绕了两圈,终于到了僻静无人的穷巷,他转过身对着披甲执锐的骑兵露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呀小鲫鱼。”

    与沈流韬全然不同,肖机语更加柔和开朗,在陌生的地方见到故人他情绪有些翻涌,半晌没想好第一句到底该说什么,嘴唇张了又张,才说:“将军病了很久了,你怎么不回去看看她?”

    阙蓝惊讶于连肖机语都不清楚她的真实状况,他虽然没有亲自确认过,但是徐一品先是在角州现下又在金州,肖机语也派给了兰加志,由此可见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别的不敢说,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我……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办,暂时还不能回去。”

    “玉字军解散了。”

    “我知道。”

    肖机语面对阙蓝稍显冷淡的态度有些无措,他只是简单地认为阙蓝与将军曾经那样要好,自己曾经替将军为他拆了一座赌坊。“你……”

    “我?”阙蓝仍然淡淡地问,两人对峙间,仿佛他才是那个披甲执锐的人,而肖机语只能处于弱势。

    “你是不是,不会再见将军了?”

    “啊……”阙蓝发出像感慨像叹息的一个音节,无奈地挠了挠头,“早知道就不惹你注意了。”

    “你在办什么事?兰大人或许可以帮你。”

    傻鲫鱼,这不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吗?日头在阙蓝背后落下去,为他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轮廓,他竟然带着几分神人之姿,缓缓开口:“我要找到……”

    却又定住。

    “算了,是我自己的事。”

    肖机语凝在口中的一口气堪堪吐出来,急着说:“是不是找到了就能回到将军身边?你且说来,我定当尽力帮你。”

    对方这份执着令阙蓝也有些动容,他垂下头低声述说:“天琛三十四年之后,先帝还是惇王的时候,是第一个奉命来云州的钦差,说是州丞或者转运使都行,那时候云州局面混乱,先帝在笔记里也有许多记录……”

    阙蓝伸手摸了摸巷子的墙壁,接着说:“就在这条玉春街里,他邂逅了一位回鹘女子,他们有过短暂的相处,我要找的……就是她。”

    作为军人,肖机语对于地方任命和野史艳谭并不感冒,一时也不能理解阙蓝话里的意思,只是讷讷地问:“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了吗?”

    “那女子大概是褐色的头发和眼睛。”阙蓝背着光,肖机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肖机语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他们的相遇在天琛三十四年,最晚不过天琛三十五年。”

    “这……”肖机语低头露出为难,还未意识这些信息的深度。

    “如果你想帮我,就去求助兰大人,让他见陆大人。”

    “陆州丞知道那女子是谁?”

    阙蓝去年在玉泉城鹿鸣别

    院将这段故事讲给了焦蒿听,他既然派陆骢来兼州丞之职,必然会趁机求证这件旧事,用兰加志的手摘取果实也不是不可以。

    “嗯。”阙蓝肯定,“或许还藏了起来,这件事你务必要转告兰大人,他自然明白中间的关键性。”

    “跟……跟这次北巡也有关系吗?”肖机语依然有些懵懂。

    “对,环环相扣息息相关。”

    肖机语稍微有点回过味来,锁紧了眉头反问道:“你在这等着我吧?”

    阙蓝抿嘴笑了,只是说:“你权当帮我带话给兰大人,之后你们去金州若能见到徐大人,一定要向他转达。你可以不信我,总该信徐大人。”

    “不。”肖机语将手放在手刀柄上,歪了歪头,“我信将军,所以信你。你今日交代的事我一定带到,若是兰大人问起你,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是教小孩唱歌的花饼郎告诉你的。”

    肖机语回到安宁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问门口值守的骑兵:“兰大人去见陆州丞了吗?”

    “还没有。”

    巡检组进城两日了,陆骢被玉字军圈禁在自己府中也两日了,兰加志一直拒不去见他。三州提刑官,正四品官职,六品侍御史兰加志这样晾着他,断了他所有内外通讯,现下他的状态未见得比张通判好。

    肖机语点点头,想起刚刚阙蓝跟他分别时说的那句“我们帝京见”,心里又有点担心将军,之前总是听沈流韬讲起跟随将军打过的仗立过的功,即便是在帝京闲着没事也能年年占据风云叱咤榜前三,而这一次,已经许久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了。

    他带着今日在阙蓝那里听来的故事,走进正在整理今日进展的四位大人房间里,兰加志见他回来,便问:“追上了吗,那位朋友?”

    张通判在榻上裹着棉被睡觉,肖机语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答到:“看错了,追上的是教小孩唱歌的花饼郎。”

    “今日在玉春街见到人人吃饼人人口含丹,那花饼郎教的歌,该不会是……”兰加志眉毛一跳。

    “他给末将讲了个故事,我想让大人听听。”

    肖机语将阙蓝表达的意思原封不动地传达了一遍,并在最后说了两遍,该去见见陆大人。

    兰加志却与斯槿对视一眼,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今日才拿回来的樟木盒子上,先帝?回鹘女子?天琛三十四年?那件旧的襁褓……

    “我还说,”兰加志将笔放到笔架上,“还说让张大人休息一夜,看来还有很多问题要带着他去问陆大人呢。走吧小鲫鱼,即刻出发去州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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