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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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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獭皮拼接的氅衣带着焦糖色的光泽,从后面看,兜帽上还带着一条水獭的尾巴。蒲开淼迅速平复了被李千沛扰乱的心思,在缓慢散开的人群中与禁军弟兄们组成先前设定好的网络,将那几辆牛车锁在禁军的视线内。

    仅有二十多骑的禁军每一位都有事先设定的点。

    牛车里装的是盐和干草。

    驻守云州的禁军同僚早前来报,蒙古某部向羌庭购置了一批粮草,不经过大裕境内,为了躲开其余几部的眼线,会找个不惹眼的机会交易。

    万人聚集的叼羊比赛是最好的时机。

    蒲开淼这次来就是为了阻断这次交易,前前后后挑人、出境、潜伏、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今日差点让那疯婆娘搅个稀烂。

    他们跟着羌族货车走了几日,大概摸清了押运的羌族人只有二十多人。其实这次的交易量并不大,交易物品也不危险,禁军沿线不必这样敏感。

    偏巧朝廷这个时候让玉字军也挤到边境来,禁军北三州总指挥嗅到一丝危机:这次是粮草,下次就可以是铁器可以是战马,可以是政治结盟。

    那钦遇袭之后蒲开淼才知道,与羌人交易的是乌可力部。远远看到罗哈带着手下四十骑往这个方向来了,羌族的领队与对方远远对上眼,用鞭子抽了抽拉车的牛。

    交易双方也是初次见面。

    要是没有遇上李千沛,要是那钦没有夺得叼羊的胜利,他们的计划是将这些羌族人全部替换成禁军,他特意选了会说羌语和蒙语的骑兵,不仅可以控制交易,还可以套取更多有用的消息。

    现场徒增的变化出乎意料,计划落了空,他只能选择最后那个方案。

    蒲开淼抬手拉起自己兜帽上的水獭尾巴旋转了一圈。

    潜伏在人群里的禁军看到这个指令,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猛火油瓷瓶,每个瓷瓶约拳头大小,每人携带四个。

    禁军二十五人小队,同时拉动坐骑在羌族商队前后侵扰,频繁穿梭在车与车之间。总共近百瓶的猛火油从四面八方砸到牛车上,黑漆漆的火油顺着油布流下,刺鼻的气息令羌人大惊失色,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大叫着退回到人群里。

    激变起于倏忽之间。

    蒲开淼一边丢出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个瓷瓶,砸在牛车的轮轴上碎裂。另一边拔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轻轻吹了两口,一扬手抛到了牛车上。

    火折子刚接触到猛火油散发出的蒸汽,火势几乎是一眨眼就蔓延到了十几驾车上,腾起的明黄火焰冲到了半空中。

    牲口害怕极了,拉着起火的货车不顾一切地暴冲,刚刚疏散了一点的几万人又陷入了新的一轮恐惧里。

    车上捆扎成垛的干草被引燃,在颠簸中滚落下来,沿着疯牛跑过的路径落下一团一团的火球,被风吹开变成漫天的火种,无差别的落到的马车、牛羊和人身上。

    帽子的水獭尾巴再转一圈,禁军熟练地淹入人流,再从不同方向穿行而出,在数万人的恐惧中全身而退。

    “全、全部烧了?”窜起的火光落进罗哈窄小的眼眸里,可以喂饱百匹战马的干草被焚毁,来自关外的粉红色岩盐块被踩进泥地里。一生驯化了无数烈马和野狼的汉子此时只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手心划过,不留痕迹力不从心。

    他与那羌庭派来的人还未接触过,双方的合作意向也还未来得及达成,一切美好的憧憬都还没实现,便……

    到底是什么人?

    货物是救不回来了,他立刻勒转马头奔往大汗的方向,逆行的各族人在他身边匆匆而过,他感到无数无来由的恶意。

    一个穿着深灰色衣服的男人驾车从他身边慢悠悠挤过去,他的板车是空的,一匹老马拉着走得很慢。

    “等等!”罗哈叫停手下的人,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驾车男人,他破旧的板车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记,他即刻掉头到那人面前,一行人将他围住。

    拉车人用破布蒙着半个头,眼角的皱纹显出他年纪不小了,被一群人围住后显出一点慌张。

    罗哈一步跳到他的板车上踩踏,那车是由一根根六七尺长、竖条形木头拼成的,因为年久的缘故,木条前前后后被替换过,有柏木有竹竿,参差不齐的用皮绳牢牢固定成一张车板。

    “你、你做甚?”他一开口,便知道是汉人。

    罗哈笑了笑,也用大裕官话问他:“兄弟哪里人啊?”

    “俺是孔州人,来这边跑货的,亲娘知道能遇到这种事!”

    “哦……孔州到这里可不近呐。”罗哈说着在他板车上跳了两次,整个车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你做甚!”那男人刚想制止罗哈的无礼举动,身边的乌可力勇士便拔出了刀,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多做声。

    罗哈跳下车,指着车板上最细的一条灰褐色木头,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问道:“这条桑拓木……你看看像什么?”

    他从老驮马背上跳下来,个子不高,看上去甚至有点滑稽的不协调,“像甚?像甚!就是俺的车板,像甚。”

    罗哈拔出自己腰间的牛角刀驾到他脖子上,“装疯卖傻!分明是一张上好的重弓拆了弓弦而已。”

    深灰色衣裳的男人浑身一震,那厚重的牛角刀背上开有血槽,常年累积的厚重血渍发出深褐色的光泽,“求求、饶命啊英雄,俺不知道什么是重弓,这条木头也是刚刚有个人送给俺的,俺贪、贪心就收了……”

    其余五官被裹头部遮得严严实实,罗哈只看见他惊骇的一双眼睛,泪珠在里面打着转,手上的力气便松了几分。

    中年男人颤颤巍巍地摘了裹在头上的破布条,露出一张憨实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他还给了俺一样东西,英雄请看……”

    罗哈收回牛角刀,凑近点去看他手里那条破布,他粗大的手指像捧着宝贝一样一点点揭开,露出一圈淡黄色的柔润光泽。

    嗯?这是?罗哈皱着眉凑得更近一些。

    是弓弦!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那矮个子男人便一个暴起将弓弦缠住了他的脖子,力气之大行动之快,在那块裹头布还未落地之前,他便被撂倒在地,肠衣精制的重弓弦深深勒进他的脖颈。

    太阳彻底被云层压住,一点光束都透不出来。

    登上来时最后那个山峦,女将军听到激烈的呼叫声,她调转福山回头,走到顶点向下看。

    人们像簸箕里的豆子一样散开,燃着火的牛车在他们中间横冲直撞,男人们为了保护家眷,前赴后继跳上车试图斩断车衡,甚至杀死失去理智的疯牛。

    成千上万的火星漂浮到空中,整个平原都是烟火的气味。

    阙蓝伸手抓住漂浮到眼前的一缕草木碎屑,那一点点火星已经熄灭了,在他手心化成一点黑色的粉末。

    “往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比赛了。”他说。

    成薇看着在人群中穿出的禁军骑兵,他们翻过一条低矮且平缓的山脊在山阴面汇合,最后头也不回地向南奔去。

    “到底之前小瞧了他。”成薇喃喃。

    “在帝京的时候听说,蒲氏老爷子请聂沸教的他,这小崽子……”李千沛嘴上这么说着,露出一丝不察觉的笑意,转头看了看乌可力部之前停靠的方向,受伤的那钦和他的手下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今晚上他获胜的那头羊能不能吃得下。”

    徐一品在她身边兜了几圈,催促道:“他吃不吃得下就不劳烦玉龙操心了,你今晚是吃不了羊了……”

    “为什么?”她提高了嗓门问。

    徐一品再看一眼坡下混乱的人群,目光在中间的某点定了定,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他分明看到那里,闪过一个敦实的灰色影子之后,十几匹无主的骏马四散奔走,像涨潮时一朵激起的浪花,眨眼就不见了。

    “不为什么,刚刚射那钦那一箭是有人刻意为你解围。承了人家的情,早点回境内。”

    “出了这样的事,免不了西域那帮人要问蛮子要说法,追云部有的头疼了。朝洛蒙可能还要请大裕禁军和边军出面维护,”成薇说,“我们呆的那片不安全,徐大人说得对,先回去。”

    李千沛哦一声,从斗篷下摸出两本书来,递到阙蓝手上,“还好我藏了两本,不然该一把火烧没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当初也是她一把火烧了阙蓝的酒仓。

    阙蓝接过那两本艳//情图册,无奈地笑了笑。

    “你以为我自己看的啊,给师父弄回去开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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