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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崇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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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大帐没有设竹榻,只是在帐中简单铺设了三指厚的羊毛垫。李千沛不想在崇宣城做逗留,不想惊动州府,更不想碰到那个北三州转运使焦蒿。离开角州已经一个月了,他们还在孔州境内,缓慢行军抵达金州州府玉泉城还需一个多月,再往北部边境走一走,就该是腊月了。

    阙蓝掀了帐帘进来,拿了些厚的被褥,见她坐在地铺上出神,说:“听徐大人说,孔州州丞来请过了。”

    “消息倒是挺灵通。”

    “说是让将军去府里居住。”

    “不去,懒得应付。”她说着把阙蓝也拉到地铺上坐着。“但是明日可以留一天去城里逛逛,看看北部第一大城。”

    “好。”他欣喜地应下,转身给她铺床,却从背后被抱住,“诶诶,将军又耍无赖了。”

    “嗯,对。”她嗅着他身上的淡淡的水草味,“你去河边了吗?”

    “不然呢,臭臭的吗?”

    “明晚在城里住一宿吧,一起洗个澡。”她嘿嘿地笑出声,“一起,好不好?”

    “不好。”他觉得好笑,转过来看她,“这可是在行军路上,将军稍微成点体统。等下琼瑛该来了,床铺好了,我走了。”

    “去哪?”

    “回达达那里啊。”

    她拽着他的胳膊,“不让走。”

    “行了,不是明天在城里住吗……”他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明天就不走,走了也回来。”

    李千沛睡眠时间比一般人较长,文同天师曾说这是火晶的修复力,令她睡得更沉更稳从无梦境,清醒时间也更长,她曾试过四五日不睡,身体也能吃得消,之后睡上个两天两夜作为补充。

    这日醒来又是日上三竿,她打着哈欠出了大帐,徐一品已经站在外面等她多时了。

    “怎么了伯衡?”

    “赶快的,进城呐。”他急吼吼地端起打好的清水,又递了干净的衣服给她。

    她茫茫然接过,问了一句:“琼瑛怎么不在了?”

    “人家一大早就和流韬津蕤去城里玩了,就我等你。”

    她挠了挠头,“她到底喜欢谁?一次带俩?”

    “你就别操她的心了,你赶快点的。”

    待她收拾完了,达达和阙蓝牵了墨雨来,徐一品骑在自己的枣红马棠梨背上。她问阙蓝:“之前没问过你会不会骑马,能骑吗?”

    阙蓝面露难色,她原本想说他们同乘,却被徐一品抢了话头,“达达骑术好呀,一起带着阙蓝吧。”

    达达碧绿的眼珠子转了转,惊喜地问将军:“主人,小的也能跟着一起去吗?”

    见还是半大孩子的小司马如此高兴,李千沛也笑了起来,“当然啦,达达骑马带着阙蓝好不好,咱们走慢点。”

    “嗯!”卷发男孩转头跑去牵马。

    女将军瞪了一眼军师,阴阳怪气:“你倒挺会拿主意。”

    四人三马缓缓走向崇宣城气派的城楼,秋高气爽又是秋收之后,进出城的百姓众多,驮着粮食的、赶羊的、还有许多结伴的老人。

    “为什么这么多老人?”将军勒住墨雨,给几位老人让行。

    “重阳节在即,按大裕律例,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在常平仓司领取一斗粮。”徐一品答到。

    “呀,重阳节了。”将军捧住心口,默念几句祝词。

    “做什么呀玉龙?”

    她转头笑了笑,“祝师父椿龄无尽。”

    “天师能听到?”

    “肯定能。”她说完,趁着一个空当钻进了城门,甫一进入就被驻守的士兵拦下,命令她下马。

    “我不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虽说得难听,语气还算柔和。

    徐一品自觉下马行至士兵面前,拿出玉字军的腰牌,说:“我们是——”

    “让开!赶快让开!”还没让他把话说完,城门内的一个男人就跑过来拉开了前面的几名士兵,“这是玉龙将军,州丞大人的贵客。”那男人对着士兵一副脸孔,对着徐一品又是一副脸孔,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小人是崇宣城通判方国虎,奉州丞之命在此地等候将军多时了。州丞大人听说将军过路,可是欣喜非常,派小的来接将军贵驾。”说完,抬起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看了看马上的女将军。

    “他那么欣喜怎么自己不来?”李千沛在马背上摆出一副臭脸。

    方国虎被生生掐了话头,还是一副喜庆的笑脸,“州丞大人亲自在府里准备晚间接待将军的宴席,亲力亲为,所以才派小的来的。”

    “这才刚刚过午时,就准备上了,州丞很闲呐,不去仓司盯着重阳发粮,当起伙夫来了?”女将军依然一副不买账的模样。

    通判大人又被堵住,阙蓝背过脸偷笑,他可太喜欢李千沛这利嘴了。

    徐一品适时出来给方国虎搭个台阶,“方大人心意,我家将军心领,只是这……天色尚早,可否容许我等在崇宣城多逛逛?”

    “当然当然,我带了些府兵给将军开道。”通判说着,挥手招呼身后的士兵上前。

    连墨雨都有些不耐烦,在地上刨了刨蹄子,女将军拿马鞭指着方国虎的鼻子,说:“不用了,我还要你开道?怎么着,你们北境第一大城满大街都是绿林好汉不成?”

    方国虎额上见汗,弓着背不敢看马上的将军。

    “方大人,不如由着将军自己走走看看,日落之后我们准时赴约。”徐一品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他最后的台阶。

    李千沛不再听他任何一句话,驱马先走了,走了一段路徐一品跟到身侧,带着一点神秘的笑意,歪过头对她说:“这个方国虎之前在帝京任职,人称笑面虎,后来因为私德有亏贪慕兄嫂被台鉴大夫们口诛笔伐,这才远调孔州。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在捅纪晚山的刀子呀。”

    “孔州州丞是纪初?难怪不来亲自来……”

    纪初,字晚山,之前在国子监任职,是罗会全院首的得意门生,一向看不惯李千沛懒散作态,却还算一位有点风骨的没落氏族。“要是去见见他,我还是愿意的。都是京官出来的,方国虎玩得有些不干不净呢。”

    “纪大人可不一样,他迟早要回培风书院,现在不过是罗院首给他试炼的机会。”徐一品回头看看跟着的达达,周围有百姓注目他奇特的卷发,他也是昂着头,体面极了。“你该多带达达出来的,你看他多开心。”

    李千沛也回头看一眼,眼里却只看到阙蓝在秋阳下白皙光泽的脸庞,他最近没有再穿湖蓝色的衣服,头上用青玉簪绾了个发髻,由内而外透出白净。“这行军一路,阙蓝倒看着壮了些。”

    “是是是,玉龙眼里只有阙蓝。”

    “那可不一定……”话这么说着,她就看到街边有卖山楂的,回头对达达说:“达达,糖水山楂,吃不吃?”

    重阳节前后山楂成熟,民间喜欢用饴糖炮制,十分绵软开胃。

    达达显得有些意外,到底是个孩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李千沛下马坐到小摊上,叫了四碗。糖水绯红色,山楂又大又软,达达连着吃了四五个,阙蓝把自己碗里的又给了他几个。

    女将军把自己的碗推给阙蓝,说:“牙疼,给你吃。”

    徐一品皱皱眉,背过脸不想看。他们面前行过一辆小马车,原本已经走过了,又缓缓倒退回来停下,挂着薄纱帘子的车窗对着他们,军师捏扇子的手一紧,把手按在了将军背上。

    车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将军好兴致呐,可愿意请在下吃一碗?”

    三人皆是一惊,齐齐回头看着马车,只有达达懵懂地扒拉着碗里仅剩的一颗红果。

    李千沛没有回应马车里的人,转而问徐一品:“怎么,要是那窗帘里射出来箭矢,你还要替我挡下不成?”

    阙蓝耳尖已经听出来那人是谁,若无其事地说:“将军不去跟故人打个招呼?”

    “嗯……”她表示肯定,站起身走到车窗边上,用刀柄敲了敲车轮,“白相公这是跟了一路吗?”

    白芷汀隔着帘子哂笑一声,说:“可不是吗,将军那一文钱可花不了几天,这不来崇宣城找活路了吗?”

    “不是我的一文钱,是阙蓝的一文钱。”她回头指了指阙蓝,那日的铜板可是他掏的。

    白芷汀伸出一根手指撩起隔在他们之间的薄纱,一张毫无破绽的脸露出来,对着阙蓝和徐一品颔首致意,“徐大人,小鸾可安好啊。”

    徐一品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控制不了地挂上了笑意,连连答到:“安好安好。”

    “蘋风晚上在城西菡萏(hàndàn)居弹琴,将军要是能拨冗前来……”

    “不能。”她没等他说完就抢着拒绝了,“晚上的时间是给阙蓝的。”

    白芷汀当面被拒并没有显出一丝为难懊恼,反而挂了一个媚态的笑,带着眼角的泪痣都闪出诱人的光,“蘋风与将军缘分极深,会再见的。”说完他收回手放下帘子,催促马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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