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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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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瑛提溜着小药箱进了阙蓝的房间,果然如李千沛所料,才一进门就是一顿扎人的话:“哟,将军玩什么不好玩命这么大?”

    染了一身血的两人相视一笑,都是无奈。

    “将军兴致盎然,玩我……”他故意停顿一下,“的命还差不多。”

    难得棋逢对手的琼瑛满意地哼哼两声,走到床前看了看他的伤口,竟然罕见地柔声说话:

    “伤不深,清理一下,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先拿药酒擦洗伤口,再撒一些催愈合的药粉,最后简单包扎一下。

    “我也不给你开药了,将军有的是固本培元的丹药,你得问她要啊。”琼瑛转头去搭了李千沛的脉,“嗯……将军有喜啊……”

    什么?!

    阙蓝张了张嘴,李千沛却面色一沉。

    “有喜就是喜欢的喜,喜欢得要死吧。”琼瑛调皮地给阙蓝使眼色。

    女将军抹下自己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我没事,你留一点跌打酒就行了。”

    觉得自己有些失言的琼瑛翻了瓶跌打酒给阙蓝,说:“那就由你给将军抹咯,特别是腰啊腿上什么的。”

    李千沛勉强笑了笑,轰了她出去。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他坐起来打开药瓶闻了闻,虚了虚眼睛,说:“要抹哪里?”

    “你等一下。”她把药瓶盖好,“今天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愿赌服输。”

    知道终是躲不过,他嗯了一声,怕这女人搞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她拿出胸口的银哨,说:“这是大裕第一代育马师阿荣高娃打造的,大裕只有我和伯衡一人一个,吹三声是呼唤墨雨……”她停顿一下,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从今日起你和墨雨一样必须时刻听我哨音。”

    他伸手摸了摸哨子,还带着点点她的体温。“我今天卡在楼梯里听到了。”

    “答应吗?”

    “我能不答应吗?”

    “不能。”

    他耸耸肩,说:“你吹三声我再听听。”

    “不行,”她把哨子放进衣领,“墨雨会跳进来的。记住,是三声。”

    “好……”他又拿起跌打酒,“奴家给客官擦药。”

    她忽然脸上一红,背上的钝痛清晰了几分,这……自己也擦不到啊。“在,在背上。”

    “怎么呀,客官……”他把脸贴近她,“害羞不成?”

    她背对着他解开侧腰系带,褪下上半身的衣服,露出缠胸的缎带,又从腋下开始一圈一圈的松开。她背上大大小小的旧伤映入他眼里,横亘着一条一尺多长的淤青。

    床头的那支蜡烛灯芯噼啪爆出一个小火星,他的心也跟着颤动一次。倒了些药酒在手心捂热,他把手掌附上她弓起的背脊,由下至上轻轻搓揉。

    “疼吗?”他问。

    “嗯,疼。”

    “我是说这些旧伤。”

    她没有回答,胳膊紧紧抱在胸前。

    “好了。”他把背后给她搓得红红的,又把衣服拉起来,拉到一半停住,犹豫片刻,低头在肩胛上亲了一下,“不疼了。”

    她浑身震了两下,发出一声浅笑。“郎君这样,我今夜可走不了了。”

    “不走就不走呗。”他说着从背后拥住了她,下巴又放到她肩上,像在赌坊里一样。

    这一次包裹住两人的甜蜜变得有形有质,甚至令李千沛错觉他们从此以后合二为一两位一体。忽然应了刘鸳儿那句话,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机缘,变幻无常难以捉摸。

    “你说……你小的时候母亲很喜欢云州松石?你可是云州人士?”

    他微闭着眼,回忆起了年幼的生活,“我是亭州人。”

    亭州大江大河交汇,山峦诡谲,气候湿润,河运发达。惇显五年亭州大涝,李千沛曾带领玉字军前去转运受灾百姓,并在当时带回帝京一名女童,现在还养在帝京将军府里。

    “亭州的辣猪血很好吃呀。”她想起那时候在百姓家里吃到的家常菜,“其他地区再没有见过了。”

    “猪血都是老百姓趁富户杀猪去讨要的,总算是点子荤腥。”他把她揽得紧一点,从背后把她向后拽到床中间,两人就这么紧贴着盘腿坐。“那时候有云州的货郎千山万水去盐州买卖,到了亭州坐船,我母亲在码头卖茶,偶然得了一小块松石,大概鸽子蛋那么大一块,喜欢得不得了。”

    “你那时候多大?”

    “天琛三十九年,神武皇帝得了小皇子天下大赦,所以还有点记忆,大概四岁吧,记得模模糊糊的,母亲把松石穿了孔给我挂在脖子上那天,我就被牙婆拐走了。”

    她转头看他,“你是被拐到帝京的?”

    “嗯,在不见天日的船舱夹层里顺江东去,到了帝京。”

    “你要是不愿意讲可以不讲。”她摩擦着他的手臂。

    “我愿意给你讲。”你字加重了语气,他笑了一下,“之后进了帝京一处大宅,一起的还有好多小男孩,我们穿同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头,我的松石也被剪了。不听话就会挨打,他们会垫上厚厚的皮垫用木棍打我们,这样才不会留疤。在一个偏院里豢养了几个月,我们都长胖了一点就……就开始吃丹药。”

    他顿了顿,最难面对的黑夜在心里又刮起飓风。“丹药吃了之后我们会短暂失去意识,全身松弛,然后被送到主人那里,第二日再送回偏院。第二日总是最难熬,疼痒流血,会有专门的大夫诊治。这差不多就是一个循环,吃药、伺候主人、养伤。一两年间死了十几个男孩,又补充进来新的。”

    “主人喜欢白的孩子,所以我们都不晒太阳;第一次伺候的孩子一般都要拿来招待客人;府里长到十二三岁的孩子才可以跟主人外出;偶尔也有小女孩,基本是只伺候一次就死了。”

    帝京豢养娈童的大户数不胜数,只是李千沛之前并不知道这些孩子具体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孩子竟然这么年幼。她一直以为阙蓝的浅色眸子和头发是有外族血统,没想到是从小不晒太阳。

    “后来,怎么进的鸳鸯阁笼呢?”

    “我在那户人家呆了四五年,可能是幼时常年在亭州山路行走,身体底子好些,没有被折磨死。有一次看守偏院的侍卫偷吃了给我们的药,失足掉井里了,我和几个男孩就跑了。帝京实在太大,我们很快走散了,那时候我的官话说得也不是很好,只有被一再倒卖,最后几经辗转到了鸳鸯阁笼。”

    李千沛换了个方向,转过身子面对面抱着他,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他平缓的心跳声。他摸着她的头发,接着说:“鸳鸯阁笼算是很好的了,会教习写字读书唱歌跳舞,家主也相对比较硬气一些,只要不想着要跑,基本都能活下来。因为生的白,也短暂地待过银笼子,后来十四五长开一点了,就能接待女客了,其实娈童出身的很少能接待女客……”他讲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妥,便止住了。

    “嗯……是有点厉害的。”她闷闷地说。

    “所以我说过呀,我生来就是伺候人的。”

    她猛地抬起头看他,一双明眸透出一丝责怪,“都说了不许再说这话了!”然后又摸了摸他胸口的新伤,“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养的白无瑕,落疤了不可。你还记得帝京那大户是谁吗?”

    “怎么呀,将军要替奴家去砍他头呀?”

    “不叫将军,不喜欢你叫将军。”她再次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我们当时四五个孩子跑出来就散了,帝京那么大,又不识字,怎么知道是哪家。”他说着,把双腿分得更开一点,让她可以再贴的近些。

    “没有回过亭州吗?”

    他摇摇头,“我怕是回不去了。”

    “你记得母亲叫什么吗?”

    “我母亲姓蓝,所以我叫阙蓝……父亲是船夫,常年在江上不回家。”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要想着帮我寻亲,他们必然又有了孩子,未必想见到现在的我。更不要想着帮我复仇,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听见了吗,玉龙?”

    她由他捂着眼睛,点点头。

    他手心感到她左右转动的眼球,极其罕见的一份乖巧听话,他微微侧过头亲上了她的嘴唇,惊得她周身一抖。

    轻轻的一个亲吻。他拿开手,她垂下眼,不看他。

    “这个吻……好熟悉。”她小声地说。

    “因为这是我们第二个吻了呀”他笑着说。

    她疑惑地看他,“第二个?”

    “没关系,以后的每个吻我都会记得。”他单手捧起她的脸,“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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