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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七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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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青铜的短剑……”

    灰原雄半开玩笑, “如果要击退四目神的话,从拜殿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宝剑能起作用吗?”

    “如果小黑小白在这里,一定会吐槽灰原前辈你说, 怎么可以伤害妈妈和姐姐的啦……”

    佐原真依吐槽。

    “那种古旧的短剑, 是驱逐不了真正的四目神的, ”

    七海建人清数了最近几个周目的流程, 凭借经验,装作不在意地问,“但是净化之后说不定可以,毕竟是兵器……神社里有用来驱逐污秽和恢复神气的大币吗?”

    “没有想到三七分你居然知道这个啊……”

    忌子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七海建人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表示完全理解:因为在此之前,都是灰原表现地对传统民俗文化更为了解的样子。

    “大币?”佐原真依问,“那是什么?”

    “币帛是神具, 杨桐的图案和纯白的纸垂有着破魔的力量,左右挥动, 可以僻除邪气。本来是该在拜殿里的。但是也消失不见了。”

    “啊,是因为四目神又藏起来了吗?”

    佐原真依很介意那个熟悉又悲伤的声音, 此刻便稍稍低落了下去,“很寂寞吗……所以,不想我们走?”

    “小真依, 在这里, 半吊子的同情是可不行哦。不然就干脆地离开,不然就选择留下来成为同伴。不上不下的话, 只会让你自己难受,说不定还会成为迷失之子的哟?”

    “没错。”忌子很是赞同的点头。

    “呜……对不起。”

    “不过,会因此产生怜悯和同情,这不正是‘小真依是个富有同理心的善良孩子’的佐证吗?”

    见她知道了自己的错, akimi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明明自己身处于暗礁险滩之间,还愿意分出自己的心情体会他者的痛苦……我觉得这点相当了不起?”

    “秋实姊……”

    黑发少女的眼神闪闪发亮了起来。

    “喂!这样的话这家伙不是又死灰复燃了吗,黄泉——你!我倒是刚刚才赞同过你啊!”

    “……”

    七海建人意识到了忌子生硬的转折——果然,他也和小黑小白一样,分辨不清“青井亚清(akimi)”与“青井读子(黄泉子)”吧?

    姑且不论外貌,那下意识的回应,也就是说,青井读子平日里与他的交谈模式也是如此的吧?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分离了那么多年,相似到这般地步几率可以按照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去计算了。更何况,智力存在缺陷的青井读子根本无法给出有条理的对话。

    是咒物受肉……应当是其他的情况,或许,“青井亚清”是被某种存在依凭,“青井读子”通过双子冥冥之中的联系也被唤醒了神智;但是,如此率直地选择死亡这种事情,不是被依凭获取新生的存在该有的行为模式。

    无谓。不是现在该思考的。

    “嗯,所以我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等小真依离开这里的时候再去尽情的怀念——之前,就先把这份悲伤和同情寄存在我这里,可以吗?”

    七海建人冷眼旁观他们在那里满是信任与温馨的嘀嘀咕咕,蹙着眉整理自己的记忆,好不让它们混淆在一块:“那有别的辟邪方式吗?”

    灰原雄指着洞口说,眼睛一亮:“啊!有了!我们还没进入彼岸庭院的时候,堵在分神社的那块巨石——不是说像天照岩来着吗?”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哦,你是说天钿女用跳舞请出天照神的行为被视为一种请神仪式……祂跳的舞则发展为了神乐舞,”

    akimi点了点头,“的确呢,和现在职业化的巫女不一样,从前的巫女也担任着祈祷、驱邪、祭祀等职务。”

    “对对对!”

    灰原雄拍了一下大腿,盯着akimi的眼眸简直要擦出火花来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大姐姐你好懂啊!”

    “欸,是吗?哈哈哈,谢谢啦。”

    “大姐姐完全不用这么谦虚啦~”

    “……”

    不想看灰原雄摸着头傻笑,七海家人板着一张脸,看向了——忌子。

    “喂,真依!还有三七分!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意思啊!我不都说了我不是神职人员来着吗!?”

    忌子果不其然炸毛了,“虽说神乐舞的确可能恢复短剑的神气,可也不是我来,而是黄——”

    佐原真依疑惑地歪头:“黄?”

    “……没什么,”

    忌子扭过脸,“会跳这个的人,回四目神那里了。”

    “唔诶……对、对不起。”

    “……没有的事。”

    沉默了半晌,忌子从白布后神色复杂地瞄了akimi一眼,“这又不是真依你的错。”

    “……如果只是要神乐舞这个仪式的话。”

    这时,akimi注视着那柄年代久远、以致于浑身上下铜锈斑驳的短剑,“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她又想了想:“但是,需要衣服……不是巫女服。是……”

    她转向忌子:“读子刚来的时候,那套‘供奉之子’的衣服还留着吗?”

    “……在她的房间里。”

    换好了衣服,重新回到了彼岸庭院,佐原真依两眼放光地捂住了嘴巴惊叹着,只恨自己才疏学浅、国文成绩不够好:“哇!好漂亮!……就像新娘子一样……!”

    银白色的前天冠装饰在鸦黑的发间,修长曼妙的身躯被绣着暗纹的纯白服饰包裹着,双手端庄地交叠在腹前,akimi略微的一抬眸,便有一种神职人员特有的不可亵玩的神圣清丽。

    “诶!哎!咦……!”

    等在原地的灰原雄一看见挽好发、换好装的akimi——看他整个人和周遭的彼岸花差不多一个色调的颜色,不用听他嘴巴里一惊一乍的怪叫,都知道他快要被脑袋里面的无责任妄想挤爆了,“白、白无垢……!?”

    “倒不算婚礼的那种白无垢。如果真的是新嫁娘的话,需要把头发梳成文金高岛田发髻,而不是用檀纸系上头发就好。白色被作为神圣的颜色用于祭祀服装,在室町时代后才逐渐演变为新娘礼服的。……唔,果然有点短了啊。给,你们的外套。方才真是多谢你们了。”

    “哦……哦!”

    不同于结结巴巴的灰原雄,七海建人相当沉默地收下了自己的衣服。

    “七海君……?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

    akimi的视线在金发咒术师眼底的青黑下一扫而过,对他微微笑,“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不会耽误你们的任务的。”

    “……”

    黄玉的瞳仁里面仿佛有化不开的沉淀絮物,七海建人冷淡地说,“青铜短剑是放在镜池前吧。”

    “哎呀。”

    “在四目神社里,这柄短剑和镜池是唯一与四目神负责镇压的‘津’相关的吧。”

    “七海君,知道的真多呢。”

    “觉得我可疑也无所谓。”

    “不,可疑是一定的……除了这个,”

    akimi注视着这个自相遇就刻意与自己避开的陌生少年,很是长者地轻叹了一声,“人知道太多的话,是会陷入不幸的啊。”

    “……与你无关。”

    七海建人避开了她柔软的悲悯,一言不发地去安置锈迹斑驳的古旧短剑了。

    其他人都四散去寻找线索了,akimi驻留在彼岸庭院中,用神乐舞尝试驱逐浊气。

    她按照记忆里青井双子被教导的那样跳了一小段。舞姿优美,但完全不起作用。

    停留在原地的供奉之子并无意外,也不焦躁。沉心静气后,她再度跳了起来——这次她撇弃了神乐铃与桧扇,且舞蹈的动作与供奉四目神的动作完全相反,且看起来很是古里古怪。

    她不停地跳着,一边演算着从曾经的记忆里的俯视视角看到的舞蹈该如何跳出来,不断加上些许小动作,增大或收敛幅度——

    ……假使有人将她第二遍与最后一遍的舞蹈毗邻着、且分别用正视与俯视两个不同的视角同时观看的话,一定会惊异它们的吻合度。

    这舞蹈,并不是一味神圣纯洁,而是带着些血脉偾张、生命搏斗的野蛮。

    诶、诶。她想着,还真是个坏心眼的人啊。在“神”消亡了之后,又塑捏出了新的“神”。还把舞蹈改编得乱七八糟的。原来竟是个没有品位的人吗?

    总之,在这最后一遍的舞蹈落幕的时候,插在镜湖前的古旧短剑光芒大作——殆及光芒消退后,出现的是一柄凛然锋锐、逸散着神光的宝剑。

    “唔、咕……咳!”

    但是,甚至没有那么多余的气力上前几步将剑拔出,终于完成了任务的akimi腿脚一软,眼见着就要摔进花丛中。

    “——!”

    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就好像是一株人形彼岸花的飞鸟井木记,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去接住她。可是,她那瘦弱的小身板怎么负担的了一个成年女性?

    “——小心!”

    “咳、咳咳咳——!”

    被一个僵硬宽博、奇诡的偏生又满怀爱怜的怀抱揽住了,可是akimi也顾不得让别人担心如何是好了,她咳了起来,剧烈到使人怀疑这副单薄的躯壳是否要将内部的心也一并呕出来。

    血汹涌地从她的喉咙中冲了出来,吐到了她附近的几朵彼岸花中、旖旎盛开的死亡之花承载不住这与它相同色彩的生命力,于是那些铁腥味的液体便又滴滴答答地溅落进了泥土里。

    “——”

    艳色的液体几乎灼伤了七海建人的视网膜,带有原主人温度的血液溅在他的衬衫上,那股热意几乎要通过薄薄的布料,烧得他的心脏都要抽痛起来了——

    他比akimi本人还有清楚,她的身体实在说不上好:他一早注意到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摸了口脂,好遮掩住她那夸张到惨淡的唇色……彼岸花根基加工的毒药,从一开始就盘踞在她体内了。

    ……可是,他只能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毕竟——他们也只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咳、咳!谢、谢谢……”

    一阵头晕眼花,失血过多的akimi身形摇摇晃晃,前天冠的坠子交缠在一起发出了丁丁零零的声响;她甚至辨别不清来者是谁,只一边自顾不暇地抓紧了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唇角的血液,一边叮嘱来者,“别……别告诉——”

    “……。”

    她听到了一阵暗澹、艰涩、又痛恨的喟叹,“我姑且,还是认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在满足未成年人的要求之前,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做好一个标准,立好一个榜样的。”

    “啊……是七海君啊。”

    “……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来的好呢,你。”

    没有想到居然被一下子认了出来,七海建人的手指头忍不住蜷了一下,强迫自己收回了在她脸庞上流连忘返的目光。

    “真的是七海君啊。说实话,现在耳朵里都是嗡鸣声,其实我也不太能认出究竟是谁,”

    akimi狡黠地揶揄,“但是,这么矛盾对待我,果然是你啊。”

    “……”

    akimi的视线仍旧一片昏黑,看不分明,她只感觉近在咫尺的人在她坦白诈了他后,并没有按照他一本正经的脸那样经不起戏弄地生气。

    这个年轻人,只是在沉默着拿回了递给她的手帕,自己擦拭起了她血迹斑斑的唇角,“……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的折腾这个。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弱吧。”

    “咳、唔,哎呀,但是,我也奇怪呢,怎么就到了吐血的地步。”

    知道短暂五感迟钝的自己还是不要乱动添忙比较好,黑发女性乖巧地扶着比她年少的金发少年的手臂。

    ……一边小心地不让自己触碰到她的哪怕一丝肌肤,如同极尽厌恶似的,一边小心翼翼的轻柔动作,却坦诚地泄露了这少年人对她的在意。

    桔梗花一般苦涩的香味几欲从他的心灵间溢出。

    是因为好友对她的爱情铺陈在明面上,所以这克己守礼的少年只能将这份心意摁捺抹消吗?

    akimi心想。

    “这不是你不顾自己身体乱来的理由。”

    “现在的最大目标是使四目神退散吧?那么,我就没有理由不在净化短剑上尽一份力。”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那么,我也只是随性一信。”

    “……”

    于是七海建人那不近人情的话语停伫了。

    akimi几乎能想象出他是如何抿着唇,将淡淡的愠怒按捺下去的脸。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

    贪婪。

    与冷淡自持的外表不同的,他冷静地贪婪着,从与她无意义的对话中汲取着力量,如同他的眼神无意义地来回描摹着她的五官那样,akimi甚至有种,自己的行为、自己的神态、自己的语言都被他化作食粮,一个不漏地吞咽下去的感觉。

    但他却仍旧秉持着礼貌,没有找任何借口延长对她隔了一层布料的触碰。

    就像是一团被畸形地拼合在一起的冰与火。

    是什么样子的呢?

    外面是千万年的极地坚冰打造的牢笼封印,里边是咕嘟咕嘟散发着扭曲空气热蒸汽的地心熔岩。

    不知道是寒冰被熔浆蒸腾殆尽,还是化作的冰水扑灭了熔浆;起码,二者现在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七海君。”

    这不对劲。

    akimi想到了他眼底下不知何时出现的青黑,还有他眼瞳中化不开的郁色。

    如此心态,这个年龄的人类孩子有能妥善处理的能力,好不将自己反噬吗?

    “七海君——”

    akimi拉住了七海建人的衣袖,可是在她说什么之前,七海建人反手摁在了她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不会再让你们有事的。”

    “……七海君?”

    “看得出来吗,灰原喜欢你。”

    金发的咒术师却突然展开了带着校园恋爱色彩的话题,尽管他的语气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愿意为了他活下去吗?”

    “……一个人的生存,乃至生活,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本身。托付给他人,又算是什么呢。”

    总不好对他说,“你要救的人正考虑如何去死”,同时也隐约能感知他掌握的情报不少,akimi只好谨慎地如此暧昧回答。

    “太好了。”

    在供奉之子暂时一片黑暗的视野中,金发的咒术师恍惚微笑着低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个克制意味十足、一触及离的吻。

    “……”

    “作为回报,能给我一个亲吻吗?”

    他问,“来自长者,意思是‘祝君武运昌隆’‘祝君心想事成’‘祝君万事如意’之类的那种。”

    “……”

    他的问询彬彬有礼的好似一个绅士,可是他的手却分毫不让地摁在了她的脊背之上。想来,她若是不答应的话,是难以从他怀抱购置而成的桎梏中脱身的吧。

    也是,再怎么说,眼前的这个少年,也是一个咒术师啊。

    akimi在心中叹息,倒不是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而是为了七海建人。他明明是在朝自己谋求索取什么甜蜜回忆,却反倒承受将那双黄玉的眼瞳四分五裂的锥心痛苦。

    “我们——”

    究竟曾经是什么关系?

    akimi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知道的太多,不会幸福。

    可是,即使她问出口了,他又能作何回答呢?

    他在她的陪伴下解开要命的谜,所以他们是朋友。

    他在她的祝福下一往无前,所以他们是同伴。

    他与她在镜池的幻境中相拥而眠,所以是伴侣。

    可是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天,他们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七海建人只看着她。

    那样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眼前的人是他风心爱之人,但是,所有一切会在天亮后不复存在;他就是这样带着锥心之痛与难以言喻的甜蜜回忆着与她度过的每一个瞬间,恨不能将时间就此终结,把所有共同品尝过的激情现在一口气燃烧殆尽。

    “……这仅仅是我微不足道的祝福,请不要放在心上。”

    年长的女性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直起身躯,宽容地原谅了他的胁迫,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是因为有了离别的准备呢?七海建人这次前所未有的平心静气——与灰原合作,击败了一级咒灵四目神,两个人各自都受了些需要反转术式的缺胳膊断腿的大伤。好在他们包扎伤口熟练,只要能及时回校,倒也不至于出丢掉小命的大问题。

    他把灰原雄拜托给了akimi,让他们在鸟居口等待,自己找了个借口重返了彼岸庭院。果然,佐原真依哀痛四津愚昧的习俗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于是,再一次地想要改变过去,田方也再一次地登场,发动了攻击。

    “佐原!”

    靠谱的咒术师预备役在前辈的呼唤下顶着压力,如他们暗中约定好的那样,鼓足勇气操使着那柄恢复了神气的短剑,颤抖着捅穿了暴露咒灵真面目的田方。

    “!——”

    并不想伤害佐原真依,毕竟对于田方而言,她也是相良的孩子,他只想将她一起留下来;又因为田方也厌倦了如笼中鸟一般的生活;再者,面对的是忌子的双胞胎姐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田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抬手阻挡……放弃了抵抗。

    于是,一切顺利过头的发展了。

    “……啊、啊……咳!”

    宝剑上的力量与锋芒,不断瓦解着田方用咒力构筑的身体。

    他——或者说它躺倒在地上,看着昏迷躺倒在地上的忌子,眼神中是纯粹的悲哀与迷惘。

    如今的相良当主不能生育,族人一年比一年要少,名不符其实的相良地区最后的堡垒与核心,四津村的瓦解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田方心知肚明即使没有咒术师来祓除,自己也很快要再“死”一次了。

    只是。

    “为什么呢……”

    它朝着忌子伸出手。

    “你们不要的忌子和黄泉子,都是我心爱的、孩子。”

    对于临死之际被族人束缚着留在这片土地,去镇压自己连名字也没有的弟弟、却还要美曰其名“守护神”的田方而言,千年的孤寂,与身为长子的负罪感几乎要压垮他。

    归还仪式时,会有不需要的孩(祭)子(品),长月狩时,会有镇压之前的“津”的神(祭)子(品)。

    其实都无差——这里啊,早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死去的孩子们,都从彼岸庭院中出现。每一个,每一个都在诉说对生的渴望,对生人、对相良、对活下去的那个的憎恨,不久,就会消散,大约是转世投胎了吧。

    ……漫长的岁月中,只有那两个孩子,忌子与黄泉子,都是心灵纯澈美好的存在,虽然怨恨着凶手,但是,却并不厌憎活下去的半身。

    说着“如果有一日,我的另一半迷失了,就算拼上性命也要送他们回正确的地方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

    代替了他那素未谋面的弟弟,宽恕了被惩处了千年的他。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够到。

    然而,一边费力地伸过去的浑浊漆黑的手,却一边在如烈阳之下的冰雪一般飞速消融。

    “为什么,还要从我身边夺走呢……忌子……啊啊,黄泉子,最后也……”

    最后呼唤着救赎的名字,这只特级咒灵便这么消亡了。

    七海建人:“……”

    佐原真依:“……”

    奇怪的是,田方死亡之后,他的领域却并非直接瓦解破坏,而是依旧留存。他们还是出不去了。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你要回溯时光吗,佐原?”

    “嗯。虽然会失去现在缔结的羁绊,但是,无论如何,我认为悠真死去的世界是不对的……”

    佐原真依朝着七海建人低下了脑袋,“对不起,我要改变大家的过去了。”

    “……”

    这一周目,他并未告诉同伴们世界的真相。尝试了很多次,当他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对方只有,七海建人选择了放弃——让事件的发生走向迎合自己选择的方向。

    他明白,镜池中照出来的,是人心。

    手镜在本殿中对峙四目神时,映照出的是作为核心的灵魂的心;当他与akimi相拥着跌入镜池时,映照出的是他的心;当佐原真依希冀的时候后,镜池回应了她的心,构筑出了与他虚妄之十年后的梦一般的《时光回溯之书》。

    相良真由子与青井读子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成佛;他接受了自己的软弱却坚守了自己的信念,清醒……那么,最后,就差最后的一份试炼了。结束错误的妄想执念。

    ……啊,说不定,一开始他也是为了藉由梦改变朋友死亡的现实,又在梦里追加了改变爱人死去的现实,才心甘情愿地被拉扯到这梦里,一边又一边地任由自己被梦所吞噬的吧?

    七海建人并没有回想起最初的最初,他只是清醒了。

    梦终究不过是梦。

    因此,此刻,他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卑鄙小人。

    “我能……看看吗?”他问。

    毁掉。

    回到现实。

    他望着浩瀚的天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轻松、苦涩。

    ——但是,在尘埃落尽的释然中,却骤然浮现了凛冽的不和谐因素——!

    “等、佐原——!十划咒法、瓦落瓦落!”

    就在旋踵之间,七海建人改变了刀锋的落点——

    绷紧神经的咒术师迅速地将佐原真依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发动了咒法,将来势汹汹的巨大冰刺斩了个稀碎!可是,那些冰簇生得太多、太快、也太急了——金发的咒术师虽然保护好了佐原真依,但是他自己的左半边脸、包括左眼却不慎被冻结!

    “!?《时光回溯之书》——”

    佐原真依反应及时,可是手中的卷轴却被突入的不知谁给夺了去。

    “……居然,寻求这种东西。”

    冰汽冷雾弥漫之间,一个凛冽的声音响起,“人类,千年以来没有一点长进啊。”

    “谁!?”

    “没有礼貌这一点,也是一点儿也没变。”

    冷凝烟雾的背后,现身的是一个银白色齐肩发、齐刘海的、僧侣装束的清秀人形——这么说,是因为七海建人并不能断定对方是人类还是咒灵。

    “劣品……啊,死了啊。没能孵化……嘁,好歹也是宿傩大人掺手过的容器,居然死的如此廉价。”

    他厌恶地扫视了一眼业已烟消云散的田方,了然道,“那个冒牌货……哼,没被吞下啊。”

    “谁……?”

    通过氛围读出了对面纤细的人影绝对算不上友方,可是,《时光回溯之书》又是佐原真依目前已知的能够拯救同胞兄弟的要件——有思考过干脆出生那会儿让自己代替悠真去死的少女十分认真、慎重地请求着,“还给我……请、还给我!把卷轴——”

    “佐原——”

    七海建人让她先冷静……对他来说,只要能毁掉《时光回溯之书》,谁都可以,“……你也是打算回溯时光吗?”

    “嗯?”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对面那个凛然的人形矜贵地扯动了一下眼尾。

    “我等的选择皆为无悔,区区时光回溯之书——”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撕毁了手中的卷轴。

    七海建人:“!?”

    霎时间,所有的一切——

    佐原真依愤怒的呼喊,对面发动的冰冻攻击,击败了田方,击溃了四目神,解开了谜题,进入了神社,跑上了后山,进入了相良邸——所有所有千百次的周目轮回滑稽地倒放,一切以逆转的时序开始流转,碎裂纹样到使人奇诧“碰一下会不会碎掉”的木手镯从他的手腕上消失——

    七海建人人类的大脑无法接受这在瞬间爆炸式地拥挤进他大脑的信息,只看着一个女性从吊索上缩被放下,被村民抬出本殿,褪下洁白的盛服,缠绕上绷带,吐出毒药,被从土里挖出,扭曲的四肢被打到复原,后退着在村民的簇拥监守下离开了神社——

    然后,一切就像肥皂水的泡泡一样,“啵”地破裂。

    ——轰!!!——————

    巨大的震荡响彻在天际,七海建人头痛欲裂地看到了熟悉的苍蓝光辉连带着山上的四目神社与山下的四津村的主干道一并贯穿!

    什么……?

    发生了什么……

    akimi、akimi、akimi——我还没得及和她告别,我还没来及最后抱一抱她,我还没有对她诉及恋情,我——

    他——

    ……他。

    ……诶?

    七海建人头脑一片空茫,身体因为遭遇了冲击的余波飞舞在半空中,只无力地仰起脸,看着最强如神子一般悬浮在空中,抱着一个快要死去的人。

    欸?

    原来,最强也会有力所不逮、保护不好重要之人的时候吗?

    连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想都无从思考,重重落到地上的咒术师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

    七海篇完结~

    说实话这篇在写的时候就很痛苦,没想到发出来更痛苦,都莫得评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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