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七海-04-
或许, 是领域。领域的话,又自成一套规则了。
但是,领域是极其耗费咒力的, 如果从他们上山开始计算的话……这样长时间维持, 不管是谁、就算是那个怪(五)物(条)都要被榨干了吧。而且, 结界里不可能生活着普通人类。毕竟, 稍弱一些的咒术师在进入领域的时候, 都会被瞬杀。
除非,领域的主人是游刃有余地打算赋芧戏狙……那可真是有够恶劣的了。
“忌子!”
“田方?”
着着柳色神官服的、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快步从拜殿内走了出来。
“突然消失了会让人担心的喔。楼门还闭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惨啊, 被锁在门外了。”
忌子语气熟稔, 再按照他对此人的称呼——这个青年便是田方了吧。
“黄泉子(yomiko)她已经——要是忌子你再——……唉,总感觉, 神社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田方笑了笑,收掩了一瞬间流露的忧虑,非常自然地将目光转至了一旁的三个:“话说,这三个健气可爱的孩子是?”
三人自我介绍了一番——差点记不上来自己的名字——又将无法离开神社的经历说与他听。
“嗯……不过今天这个日子发生奇怪的事倒也……能把事情说的更加详细一些吗?”
比起忌子,田方的态度显得温和亲切极了。
青年用着古朴的年长者口吻道:“说不定我能帮你们找出一些线索。小真依……还有这两个孩子——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七海建人总觉得田方比起佐原真依更排斥他们, 就好像他在她回答之前就知道她与这片土地有着血脉的关联一般……不对,为什么他会先在意这个?明明田方是在他和灰原制服上的漩涡纽扣、以及收纳起来咒具上停留了一下目光……
好奇怪。
可是直感与思考老是与现实朦朦胧胧地隔了一层迷雾,近在咫尺,伸手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七海建人再怎么紧蹙眉头也无法捋清前后。
“……然后呢,我才发现我除了父亲之外,还有祖父祖母、修二叔父……虽然有些亲戚已经过世了……四津村离东京还真是遥远呢,明明一大早上出发, 结果不断地地铁转新干线、又转电车……傍晚才到。还好还有一班车呢。”
佐原真依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回到了正题,“总之,我和爸爸就从东京回相良老家祭祖了。之后,有两个小孩子说‘希望你救救妈妈和黄泉子姐姐’……我才跑到山上来的。对了,田方先生,你刚才口里的‘黄泉子’她没事吗?”
“……”田方只是笑笑,“嗯。”
奇怪……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啊——我和建人、就是我旁边的七海建人君是一起的!我们也是从东京一大早出发的!因为对相良地区的民俗历史很感兴趣,所以就坐着铃宫老师的车直奔四津村啦!我们还在巴士上遇到佐原和她爸爸……相良村长好像是担心我们破坏村子里的一些遗迹,所以我们在相良家等待审批。因为看到佐原突然跑了出去,出于担心总之我们也跟到山上了。”
灰原雄充满了干劲,当然,他用的是假身份的说法,“我还答应了前辈、帮他带甜味的风味特产回去呢!”
违和感……究竟来源于何处?
七海建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静静地听完了他们的描述,田方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你们离开……不过,倒是有相关记载的书卷。问题是书卷消失不见了,或许是被谁给拿走了吧?”
松叶发色的青年和煦地笑了笑:“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回去……但是应该可以。”
“……”
误入神社的三人目目相觑。这种被设计好的关卡的感觉,又来了。
只能找了。
几个人苦哈哈地搜集了看起来可疑的树枝,可能会用到的纸片,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一大堆破铜烂铁,最后,却是用在拜殿前赛钱箱下发现的5日元硬币,拧开了挂绘马处摇起来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的抽签盒子,从里面找到了摇不出神签的罪魁祸首——一枚有着“目”的图案的圆形小石子。
“和参道处狛犬座下的按钮不是一样吗!”
几人精神一振,回到了参道哞形的狛犬处。
“咦……!”
这时,佐原真依惊呼道,“狛犬……说话了!?”
忌子疑惑道:“什么?”
七海建人与灰原雄倒是看出佐原真依有着成为咒术师的资质,可是,他们也没有听到狛犬说了什么。
“听起来……好深奥哦。”
佐原真依苦着一张脸。不过她也是个给力的队友,“目……奉上两目,的确,镶嵌进去一个的话,还差一个……逆,既然阿的狛犬是按照鸟居左柱的图案和纸对比,刚刚挂绘马的地方,大家不是找到过一个长得类似的、上面眼睛图案也类似,但是是‘逆’挂的绘马吗?”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小石子吧!”
“……不是还有洗手舍没去找过吗?走吧。”
七海建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搭档,不过这种时候,他昂扬的精神反倒是难得可贵的必需品呢。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走在路上,奔波了许久的少年们,五脏庙不由得发出了这样有气无力的悲哀抗议。
佐原真依交错几下脚步,落到了忌子的后面,然后,她掏出了一块牡丹饼和一块萩饼——是刚才从供奉着并非四目神的不知名神明的分神社拿来的——打算递给他们。
毕竟是半大不小的年轻人,都是十五六七岁的年纪,正值发育的青春期,对粮食的需求与消耗,说一句人型饭桶也不为过。
她对两个人眨了眨眼睛:“嘘……”
灰原雄眼睛一亮,在七海建人的扶额中正打算伸手去接——
“真依!你在做什么!”
回头的忌子看见这一幕,心跳都要暂停了,“我不是说了不可以吃这里的东西了吗!你连水都不应当喝的!”
“呜……!”
虽然又饿又渴,但是佐原真依也是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于是她难为情地低下脑袋,“……对不起。”
“你这句话不应当对我说。”
忌子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又扭过头,看着同样低头做忏悔状的灰原雄:“你们也一样……千万、千万不能吃这里的东西。这不是玩笑话。”
气氛僵硬了起来,四人一路无话,抵达了洗手舍。那里有两个六岁左右的、穿着和服的幼童。
一个脑袋侧是四目的狐狸面具,是梳着双环发的小女孩;一个脑袋侧是四目的天狗面具,是黑色头发的小男孩。
“啊!就是他们了!就是他们叫我来救救他们妈妈和姐姐的!”
“什么?喂,小黑小白,是你们带真依来这里的吗!为什么不遵守规矩,”
即使戴着四目的布,也可以感到忌子的怒火,“田方不是千叮万嘱、不能带人到神社里吗?!”
小孩子们并未否认事实,只是困惑地回答:“因为妈妈和姐姐说的!妈妈和姐姐都很辛苦!”
“呃……那你们的妈妈,还有姐姐呢?”
佐原真依只好出来打圆场,“没事吗?”
“没事了,”小孩们如此回答,脸上的开心不容作伪,“妈妈说,已经没有在辛苦了。姐姐的话……痛苦的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小孩子都是这么没有逻辑的吗?
七海建人不由得联想起了在相良邸遇到的飞鸟井木记。
佐原真依通过和孩子们一起说忌子的坏话达成了简单的友谊,刚好,他们肚子饿了,佐原真依打算从灰原雄手中把饼拿过来给他们吃——忌子只是禁止从神社外进入的他们吃东西而已。
“呜……”
接过了饼,但是小白缩到了她的身后,“两个大哥哥,好可怕……听到了……惨叫。好多……”
灰原雄:“?”
“又听到了吗?”
小黑摸了摸小白的头,把其中一个饼递给了她,“吃饱了就不会怕啦……啊哟!——嘶!”
“又?……啊,你吃出了什么?……啊,是那个目的小圆石头!”
在孩子们误打误撞的帮助下,一行人取出了哞形狛犬口中的书卷,经过田方的解读后得到了回去的方法。
——此岸归来。
按照田方的说法,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就是用纸人形做三人的替身,写着三人真名的纸人形吹上三口气,那么它们就会到彼岸,迷失之子们则咬着另外空白的纸人形,由门(鸟居)回归此岸。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墨和笔,还有纸人形也出了问题,几个人好一番辛苦,才终于集齐了举行“此岸归来”仪式的道具。
与神社的众人都道别过后,田方最后叮嘱道:“不要再回想神社的事,只要一心想着回去的家和想见的人前进就可以了。知道吗?”
嘴巴里咬着纸人形的三人点了点头。
“真依……你应该幸福地活下去。”
或许因为是离别,忌子语气难得的温柔,“自由地活下去吧。不受任何东西、任何人的限制——”
佐原真依:“——”
她也只能用力地点头了。
最后回望了这开满彼岸花的神社一眼,三人朝着鸟居外的世界前进。在离鸟居最后一步的时候,七海建人看到她僵了一下——应当是又听到了什么吧?但是,她拧起了眉,一脸坚毅地与他们一起踏出了最后一步——
“……”
回头望的时候,只有彼岸花沙沙作响了。
接下来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担心的监护人们打着手电筒、顶着黑魆魆的夜色找上山了,场面十分混乱,佐原真依与她的父亲抱头痛哭,两个咒术师也是,被铃宫监督好一顿臭骂,就这样在千岁绿色的巨大月亮的注视之下,回到了相良邸。
结果第二日,铃宫监督又与相良家主钻进那个会客室就不出来了,简直是复刻了昨日的场景。
两个高中生没得到许可,只好百无聊赖地等着。
“啊,灰原君,七海君。”
中午,已经祭祖扫墓回来的佐原真依看见他们,朝他们打招呼。他们不免聊到了昨日的奇遇。
“你们知道吗?”
佐原真依一边思索着扫墓时父亲佐原诚口中呢喃的“总一哥”是谁,一边说,“我今天和爸爸一起扫墓的时候,听他说‘彼岸’和‘此岸’,在佛教里,有‘逝者没有痛苦烦恼的极乐世界’、和‘生者们活着的世界’的意思哦?所以,我就在想,田方先生说的‘此岸归来’……而且,昨天是秋分日,是白日与夜晚的长度相等的一日,如果,说我们是阴差阳错地踏入——”
“——为什么。”
一个没有波动、像是死掉了一般的声音没有丝毫征兆地响起。佐原真依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披着过于宽大到拖地的和服的小女孩,站在回廊的拐角注视着他们。
她愕然:“吓!——这孩子是……?”
“是小木记啊,”
灰原雄朝她走了过去,“是遇到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akimi……可以随便杀我。为什么不遵守约定。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这次也……”
非常空洞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泪那样地默默注视着他们。
“小木记,到底怎么了?”
“——那么,就——”
“轰————!!!”
一声冲天巨响严严实实地掩盖了飞鸟井木记的声音:是一个黑色短发、身形魁梧的男性从天而降,他脚下的那片木质地板因为承受不了那股巨大的冲力,竟然当场崩裂塌陷了!
“灰原……!”
能觉察到那个混沌狂暴的男性来者不善,已经管不了离他最近的飞鸟井木记如何了,七海建人抬手阻挡四散溅射的木头碎片割伤自己的眼睛,一边厉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可是,等下一秒放下手臂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他多次交付了背后的人,倒在地上,脑后撞出了一条大缝,骨头似乎也撞裂了,血冒着泡泡从缝隙里涌出来。
七海建人的脑袋当时就“嗡!”了一声,好似被人敲了当头一棒。
血色。
血色的血。血色的目形图案。血色的束发丝带。血色的彼岸花。血色的太阳。
七海建人的视野被层层叠叠的血色占领。
“灰原君……!?”
“!——佐原快跑!”
只能(来得及)这么提醒一句。
“你这……”
七海建人咬牙切齿地紧握着柴刀形状的咒具,上前一步——
“你这混蛋——!”
只来得及(能)说出这句话。
……映入脑海中的,最后只有昨日同甘共苦的同伴们的尸体,以及捅穿了自己的男性嘴边的伤疤。
“按照这里的习俗,就是……”
以及,一个年长女性的桀桀怪笑。
“——不需要的孩子,被四目神给带走了、吧。”
……
…………
……………………
长月之时此世上
降临高天原之 四目神
生于四津村之 忌讳之子灵魂
若有灾难 罪孽 污秽
恳请驱除 净化
愿神 听我所望
……
“……居然坠落到这么深的地方了啊。但是,不要耽溺在这■的■■里。快回去。回去吧,小七海。别忘记■■■■里你濒■的朋友。你正为为此才——”
……
“……一定会注视着你走向正道……一定会成为你值得依靠的■……”
……
身体轻飘飘的,四肢在不断消失。但是,和“声音”一样温柔的“手”将不知方向的他推动。七海建人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变成了流体在■的■■间流动着……
……
…………
………………………
“……诶?七海同学、七海同学?”
“这可真是难得啊……那个七海居然也有犯困走神的时候!”
“……?我只是在思考问题!”
“好吧好吧?我们该上车了哦。”
在山脚下的巴士站等车的期间,一对陌生的父女与他们一起乘上了型号老旧的巴士。即将通往四津村。
“……四津村代代供奉着‘四目神’,”
相良地区出生的铃宫监督娓娓道来,“这里的孩子们都是听着‘不需要的孩子会被四目神给带走’长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第一次了,看得出来吧?
“长月之时……听我所望”这一段祈祷词,是手机即可畅玩的单机游戏《四目神》里自带的。这个比狗屎的《鸟笼婚姻》有意思多了。流程也很短。
帮被人名绕晕的家人们梳理一下目前人名
出差组:辅助监督铃宫,咒术师灰原雄,咒术师七海建人
回老家组:父亲佐原(旧姓相良)诚,女儿佐原真依
四津村:相良当家&四津村村长相良修二,被奉为今代明日香的飞鸟井木记
四目神社:神官田方,与真依年龄相仿的谜之少年忌子,向真依求助的小孩子们小黑小白
要是玩过四目神的应该能理清楚他们的关系,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因为前面主要登场的还是娜娜明,灰原,真依和忌子
以及,啊,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个人。
实一直在啊,不过不是以活人的形式登场而已。
你们找出娜娜明感觉到却无法描述的异常了吗?
第一个异常提示是时间;
第二个异常提示是颜色;
第三个异常提示是食物与春之女神泊尔塞福涅与哈迪斯;
第二个异常的提示还有盘古开天地死后双眼的化成,与日本的伊邪纳岐在阿坡岐原洗双眼洗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