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条-14-
消防车呼啸而过。
发生了火灾。街道边距离火场最近的行道树被凄惨地烧成了焦炭, 临近的一大片的树皮也有多处被灼烧成了黑炭，换成人类的话……就是皮肤高度烧伤吧。
这个时候本该有归家的鸟鸣，此刻却只有焦味在空气中缠绕。
可怜啊。遭遇了无妄之灾。
“……可以吗？”
苍秋实找到了负责人, 在得到允诺后, 联系了货车, 把本来也会被砍伐换成新的行道树的、半死不活的植物运到了伝见町附近的山坡上。
接着, 她挥舞铁锹挖好了坑，在工人们的帮助下小心把树栽了进去，修剪了那些彻底没救的枝叶，又在表皮组织上涂抹了医用凡士林和琼脂混合物。
“辛苦你们了。”
“秋实小姐你也是, 天色已经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结算了工钱，与工人们道别，苍秋实默默地站在原地，一手轻柔地摩挲着粗粝的树皮，眺望着远处的火烧云。
另一只手与她的手相对方向的、隔着树干同样抚摸着树皮。
“……伤得真严重啊。”
那只手从外形来看, 倒像是一个纹了另类的纹身的臂膀结实的男性的手，然而，其主人并非人类，而是一只咒灵。此刻，这只咒灵如此痛惜地叹道。
显然, 是为了这几株奄奄一息的树，以及，它并未掩饰对人类的痛恨。
“幸好后角组织和维管组织没有被殃及，”
像是与它交谈一般，将黑色的麻花辫用红色发带盘在脑后的女性庆幸地说道，“不然, 我可救不了你们啦，小家伙们。”
咒灵——花御吓了一跳。
被人类看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花御是从人类对森林的畏惧中、获得智慧、成形诞生的特级咒灵。对它而言，人类是不断破坏自然环境的害虫，是食物，是弱者。
就算能看到它又如何呢？
被称作所谓的“咒术师”的人类，尽管拥有与诅咒一战的能力，但在花御这样特殊的特级咒灵看来，不过是嘈杂声稍微大了一点的害虫，是卡路里更加高的食物，是不自量力、需要铲除的障碍。
……但是呢，此时此刻它身旁的这个女人。
——花御偶尔会待着这里发一会儿呆。
所以，它也看到这个女人不光救助了今日的这几株树，每年天气过于寒冷的时候，都会与其他的一些人一起不辞辛劳地上山，在树上涂白、或者缠好绳子，偶尔也会看到她无所事事地站立在山坡上，想现在一样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地眺望远方。
其他人干活的时候，身上多多少少有咒力流出；只有这个人类，她与大多数植物同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专注努力着，即使那双柔弱的手被粗粝的绳子磨得通红、流出血来……自始至终，她的身上都没有半点咒力的产生。
甚至，她安慰与她一道的人时眼中的目光，与望向森林时的眸光，两者包含着如出一辙的温情。
并不是喜欢她。
并不是憎恨她。
并不是为她而来。
……只是，她对它而言，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奇妙的存在”。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吓一跳。
花御治愈手下这株树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只是一个驽钝的普通人类，无法看见真实的世界。
凉风袭来，树叶催促一般地沙沙作响。
……但是，未必也不存在在它不知道的地方她能遭（濒）遇（临）奇（死）迹（亡）、尔后获得gift的可能性。
“——”
花御终于打算开口。
“……秋实姐，我听工人们说，你在后山。”
花御扭过了头。
含着淡淡的关切的声音是体贴她的。凝着高压的警告的冷视是瞄准它的。
判断，来者是与它同为特级的咒灵……但是从成分上判断，又掺杂了人类的组织……
它就是漏瑚提到的、最近声名赫赫的、介于人类与诅咒之间的怪异存在，“化猫”吧。
幼猫，大猫，白猫，花猫，黄眼睛的猫，残疾的猫，长毛的猫，瘦骨嶙峋的猫，麒麟尾的猫……各种猫随着化猫的到来逐渐出现，这些形态诡异肮脏的猫徘徊在山坡上，用漆黑的眼睛忌惮地盯着花御，从喉咙里发出的，并非是猫的“呼噜”声，而是更加折磨神经的怪啸。
……要是漏瑚在这里的话，它一定会神经质地大骂“吵死了！”然后悍然发动攻击吧？
花御想着，提起了战斗的态势。
“啊呀，小和明，你怎么来啦？”
可是那不知自己正在履险蹈危的愚蠢人类，却正准备脱离它的保护范畴之下，脚步轻快地朝化猫走了过去，且语气熟稔。
“您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就算没有带手表，总知道天色已晚了吧？今天难得休业一天，我们不就想着给你好好庆祝生日吗？结果主人翁却反倒迟迟不露面，让我们好等……”
“……？”
苍秋实敏锐地觉察有哪里不对。
子猫和明一向寡言少语，情感内敛，此时这稍稍亢奋了些的言辞，既像在解释又像在说明……仿佛在场的还有第三人。
……啊，原来如此。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说化猫饲养了一个人类什么的。
漏瑚认为这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花御想，它大可以将那个人类掳了去，作为把柄威胁化猫加入它们剿杀人类、振兴诅咒的大业……
如果是漏瑚在这里的话，估计已经动手了吧。
但是站在这里的是花御。
花御只想守护这个星球，可是，森林被砍伐水土流失、海洋富营养化、大地沙漠化——尽管还有为了保护星球呼吁奔走的人们，但是那份温柔相对毁灭的分量，太轻、太少、太微不足道了。
因此花御打算为这颗行星腾出时间。人类不存在的时间。
在此之前，在人类最后的终焉时刻到来之前——
宛如贤者一般散发着光辉的女性啊，吾之名讳为花御。有朝一日，希望我能亲手葬送汝之性命，为汝践行。
“啊呀……！花——”
微风轻柔地裹挟着雪白的花瓣飘过苍秋实的耳畔，她讶异地回眸，只见那几株移植回来的树一改先前病恹恹的模样，精神地舒展着茂密的纸条，枝叶之间挺立着本不该在这个时节出现的白色花朵。
果然，这里还有别的谁存在吧。
苍秋实站在子猫和明的身边，朝着空无一人的树下恳切地道谢：“谢谢你。今天是我的生日，也祝你快乐。”
祝咒灵快乐……祝福咒灵？
“……”
花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它未言一语，消失在了原地。
……嘁。
子猫和明则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祝它早死早超生。
“生日晚会啊……会有什么惊喜呢？我已经期待起来了。”
苍秋实显然心情不错的模样，子猫和明也不可能摆出一张黑脸去泼她冷水；再说，只要她平安无事，她就什么都好了。
只是走到楼下，子猫和明的心情又不可避免地糟糕了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楼道阴影中，只看见一个橘红色的细小光点。
“哟，这不是贵人事忙的五条吗？”
子猫和明杀将过去一个“你敢让秋实姊吸二手烟我就宰了你”的眼神。
五条悟直接就当做她不存在。
懒洋洋收回那条堵着门的长腿，五条悟把烟扔在地上，与其他几根烟蒂那样碾灭后，他走出了那片阴影，倒是直接无视子猫和明，恶人先告状了起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和明，你先上去吧。我等会儿再上去。寿星总是有压台登场的权利嘛？”
虽然从前老是调侃他们的相处，但苍秋实在了解到基础的“咒术师与咒灵是敌对关系”的知识后，现在也知道他们俩是互不相容的水火态。
五条悟的职责就是灭杀子猫和明那样的咒灵，而子猫和明也对五条悟分外看不顺眼，只是因为苍秋实在场，他们俩才能勉强和平共处，甚至偶尔还会给不知情的外人一种欢喜冤家的错觉。
苍秋实先安抚子猫和明，毕竟，她是她重要亲爱的小朋友，而五条悟如一尊门神一般地镇守在这里了好久，显然不是能轻易打发的，便干脆让她先上去，省的她看他哪儿哪儿不顺眼、倒把自己给膈应到了。
子猫和明抿了抿唇，心中不免酸涩，想着果然那个白毛混蛋对她而言是要慎重对待的特殊存在，即使他老是动不动玩消失——但还是点头：“……好。您快点。天晚，夜露寒重。”
“……‘你怎么才回来’，这话，难道不是就你没有资格这么问我吗？”
苍秋实看五条悟，“两个月不见的五条贵人？”
“难得啊，”
五条悟双手环胸，“这次你居然把老子多久没来放在心上啦？”
两个月前，五条悟听苍秋实说了一句“你头发是不是长了”，为此特意去修了个发型——结果就是隔天在她面前来回晃，百般暗示之下，她愣还是什么不同都没有发现！
五条悟什么破脾气？当场就对苍秋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更让五条悟炸成河豚玩消失的，是她甚至不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
气得五条悟当场就回学校接了许多堆积的任务、出差当空中飞机人去了。
“……”
直到现在为止、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生气的苍秋实，拿出了她的万金油笑而不语。
也不知从她温文尔雅的笑中脑补了什么，五条悟的脸色好看了点，嘀咕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礼物呢？那天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的礼物，道歉的礼物，还要生日的礼物！”
苍秋实看着五条悟摊开的手，不由哭笑不得了起来：“哪有问寿星讨礼物的……啊呀，你也是今天的生日啊。”
“什么叫‘你也是今天的生日啊’！”
五条悟惊了，登时便委屈地大吐苦水，“我们好歹也算是夫——恋人关系了吧！你怎么连男朋友的生日都不知道的啊——老子的诞生日这么劲爆的日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但凡上点心打听一下不行吗？对我这么敷衍的吗？！”
“……呃、我能问谁……？不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一下子快进了很多？”
苍秋实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记得没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你还在追求我的阶段……”
“太慢了！太没效率了！”
五条悟把两只手臂在胸前比划了个x抗议道，“太迟钝了！孤○斩盾，我拒绝！”
“三○结盾，我拒绝！防御住了，是我的胜利。”
“月○天冲！论灵压无疑是老子压倒性的胜利！”
“？拿织姬心上人的招式去攻击织姬的防御术式，五条君你是魔鬼吗？而且一护那样温柔的人，就是虚化了也不会对同伴下手的。你这是角色的ooc（崩坏）哦？”
“？你叫井上织姬‘织姬’，叫黑崎一护‘一护’，叫我就是‘五条君’？对虚拟角色这么热爱莫非你还是隐藏属性的阿宅？抑或说是你走的是最近角○文库流行的、仗着自己迟钝到处不负责任地撩妹、对杀上门的妹子说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尼○，还有大家’的主角路线！？”
“那是十年——不、十一年以后才会出现的acg作品中的名台词吧！？”
……谁才是迟钝的那个啊。
倒不如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擅自代入被撩的妹的角色啊。
苍秋实简直想扶额了：她可是比他自己都要早许久就发现了那份好感好不好啊。
陪五条悟闹了一会儿，苍秋实问：“还生气吗？”
“当然生气！你哄不好的那种！”
可是话音刚落，五条悟自己就先破功、“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五条悟：“……”
苍秋实：“……”
五条悟：“……”
苍秋实：“……噗、呼呼呼——”
五条悟：“……喂！！！”
“……好啦好啦，”
苍秋实擦掉了眼边的泪水，“那——你要有空的话就来光顾我的膝枕屋吧？作为礼物……服务免费如何？”
“我才不要！老子可是很忙的！……而且，如果我上门，那也不过是为了你而拜访的千千万万个客人中的一个，有什么特殊的！”
五条悟表现地非常不屑一顾。
然而。
实际上。
……怎么办，两个月前因为太生气，冲动之下一口气拿了小半年的任务量——为了防止自己心软，还拿的都是远离东京、甚至是需要出差到国外的任务。这次还是紧赶慢赶，忙来偷闲才整理出来的空余时间。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献上大腿！”
五条死鸭子可以说是非常嘴硬了。
这时候倒是认知到他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了。怎么回事？间歇性阿尔兹海默症吗这个年轻人？
苍秋实无奈地上前一步：“那——一个拥抱可以吗？”
五条悟一脸不屑，表情生动形象地就差把“就这？”嘲讽出口了。
……但是他没真的说出口。
没拒绝。
也没动。
“诶呀，诶呀诶呀诶呀，”
苍秋实庄重地抱住了他，“辛苦你了，世界第一厉害的咒术师大人。”
“……哼，算你有眼光。”
五条悟僵在原地。
他嘴上口花花的厉害，但随着与她接触，他也逐渐从心底里去学习尊重她，倒是除了把她带回公寓那一晚，还真未有什么过于逾越的举动；此刻现学现卖，调整了一下姿势回抱住了她，倒也自然流畅，不显一丝青涩。
……只是。
她身上残留着令人不快的味道。除了人偶女之外，还有一股——虽然很淡、接近于精灵，但是的确属于咒灵的气息——
他没有通过手镯得到讯号，也就是说，她的人身安全并未被咒力侵损……
但是。
真是——没用的狗（化猫）啊。
五条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用自己的咒力把怀中之人从头到尾浸了个透。
作者有话要说： 实：我要是有六眼我还怕找不出不同？（拍腿）
小知识：狗靠嗅觉寻找目标，而猫更多靠听和看。
为什么5t5能说出十一年以后才会出现的acg作品中的名台词：因为本人在广播剧里也是，对咩咕咪“咒术师的身份要隐瞒怎么能面向全世界啊”的吐槽，回答说只有声音没关系（打破第四面墙了啊！）（广播剧只有声音）（但还是认得出来是谁在说话），这里稍微玩了一下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