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五条-12-
“你别给她熬姜撞奶。”
五条悟非常有见不得人的自觉, 立马在沙发上躺平装睡,一边还不忘提醒苍秋实。
“我给人家熬什么姜撞奶啊人家又不像你,大白天的喝酒。”
苍秋实起身去开门, 路过五条悟的时候随手扯了把小毯子盖在了他的肚子上。
“诶诶诶, 你只需给她吃西米露啊, ”
五条悟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许答应西瓜葡萄的要求。”
“那不是你擅自的想象吗?人家别说要求,门都没进呢……”
“我还不知道这种人的心思……”
他一撇嘴,“难相与,难伺候, 不是什么好东西。”
苍秋实心中暗忖,这难道不是在说他自己么。
“行了行了,你快躺好。”
苍秋实打开门。
“……好慢!”
站在门外的三枝大小姐收回了再度想要按门铃的手,一左一右站着乌干达的大猩猩一样的壮实的保镖,“你们都在门外守着。”
登场的三枝雏桃双手环胸,今天她真的算是低调出行, 戴着的墨镜不是夏威夷风的心形,也没有镶钻,只是个朴实无华的五条悟同款的小圆墨镜。
她翘着小拇指摘下墨镜,看见五条悟愣了一下:“这里怎么还有其他人。”
五条悟的眉心跳了一下,心道你才是其他人, 没老子你这不相干人等、八百年也进不来这幢公寓楼。
“是个关系不错的小朋友,喝醉了所以在这里暂时休息。”
“他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
今日是双休日,三枝雏桃却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并没有穿着钉着漩涡纽扣校服的咒术师的身份。
她是个利落的个性,找苍秋实也有好几次了,可是每次都兜兜转转地找不到302, 再怎么傻也明白她是被死而复生的前同学给提防起来了。不是没有请过咒术师,可以一来在不惊动她父亲的情况下,她能请到的咒术师并不能解开子猫和明的障眼戏法;二来,她也不想与前同学撕破脸皮。
如今能到,可见有人在暗中相助。
对她这样的资本阶级的富豪子弟而言,诅咒师和咒术师从某种意义上都没有区别,都是拿钱办事、充满了不祥的晦气人群。只是思及苍秋实敦厚的性格,她认为她并不会与诅咒师来往。
如果这不速之客当真是诅咒师的话……三枝雏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
从前(terminals),与这次(terminal)的记录中,有没有关于诅咒师与咒术师的区分……
依凭之后具备的记忆,是生存必须的经验,如如何用双腿行走、用蹄趾跳跃、用根茎扎土、用纤毛摆动……之后的其他,则是根据依凭的媒介的意志与记忆实时编制的、因地制宜的记录包。
或许,其它终端遇到过诅咒师与咒术师。但是,那是与这个终端(她)无多大关联、目前毋需刻意回忆解封、占据大脑容量的陈芝麻烂谷。
“他是站在社会这边、符合公序良俗的。”
苍秋实记得在清和学院遇到的那个黑色头发的男孩子,他身上的制服与五条悟如出一辙。他们应当是同学。
“那就是咒术师,”
三枝雏桃口袋上的手从报警呼叫器上挪开,皱着鼻子道,“什么运气啊,竟然沾惹上了这种人……”
尽管五条悟帮了她的忙,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用心爱的大衣沾上了脏东西的口吻抱怨道。
“他比我请的人都要厉害,身价多半很高,可见是个麻烦精。你之后不要过于接近他,不然可能会被他连累。”
她埋怨般地叮嘱道,“打好关系就好了——但是只能一般般好!不能越过本小姐!”
她把小手指比了比。
眼见着五条悟脑门上的青筋越跳越欢实了,苍秋实忙道:“雏桃,你和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
三枝雏桃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老样子。”
“你还想辅佐他吗?”
“那他也得能坐得上那个位置才行啊,”
三枝雏桃冷冷一笑,“如今被我父亲锁在本家呢。继承人的位置都是到手的鸭子了,居然还能让它飞到长子那里……嘁!废物!”
喝茶的动作停下。
苍秋实知道,既然三枝翔太没有第一时间伏法,那接下来不是“圈禁”就是“流放”了。
三枝雏桃那近乎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她唏嘘了一声:“他照旧还是你的哥哥啊……你还爱着他。”
“我没有这样的哥哥!”
在母亲的泪水中成长的三枝雏桃最讨厌的就是她父亲那样的不负责任、肆意玩弄女性的人……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同胞兄弟有朝一日会堕落成这样。撇开兄妹滤镜,发现三枝翔太真面目的三枝雏桃恨不得他死了算了!
“你还爱着他,”苍秋实盯着杯中的茶水,“所以,你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
三枝雏桃身体一僵。
她像一个年久失修没有擦油润滑的机器人一般,扭头看着苍秋实,仿佛倏地全然冷静了:“你站在藤井那边?”
她明白了。
“藤井佳奈子来找过你?”
她再度抛出一个心知肚明的问题。
“你为她说话?”
而闭着眼睛的五条悟觉察到了自三枝雏桃身上溢出的大量普通人无法控制的咒力——也就是说,大股的负面情感猛然爆裂了开来。
他蹙着眉睁开了眼睛,坐在他身旁的苍秋实手疾眼快地装作拨正他留海的样子,遮住了他的眼睛,暗示他别乱动。
现在的五条悟,是“外人”。
苍秋实明白三枝雏桃此刻充满了愤怒与怀疑,所以,才不能让他掺和进来,那样只会对这个自尊心奇高的姑娘造成伤害。
“雏桃,你听我说,当你发现你哥哥侮辱藤井小姐的时候,你只有两种立场,”
苍秋实表现的也很冷静,五条悟能感知到,她是真真正正的心如止水,“帮助藤井小姐,帮助你哥哥,假装一无所知,声讨迁怒与迫害是不对的、两边都有错。为什么四个观点,却只有两个立场?因为后三者其实都偏向了你的哥哥。”
“可是你为什么要站在她的角度质问我!?”
三枝雏桃咬着牙站了起来,“我那么担心你、你一个电话就屁颠颠地上门见你!你却要这么站在我的对立面折辱我!?藤井佳奈子有什么好的,就值得你这么偏帮她!”
“那站在你的角度,”
苍秋实仰着脖子望着她,却给她一种她正在被俯视的错觉,“你愿意忽略你的哥哥已经是一个随意践踏他人情感的人吗?这不是一根刺吗?现在可以视而不见,可是,你不会难受吗?除了藤井小姐,我难道不会担心你吗?你要留着一根刺直到隐秘的伤口溃烂流脓吗?”
——当然难受,怎么可能不难受,倒不如说耿耿于怀!
三枝雏桃快讨厌死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哥哥了!……可是,与她嘴上相反的,他们曾经是那么友爱、亲近、相互在父亲的忽视与母亲的哭诉中扶持成长的啊……是她的哥哥啊!
“所以,并不是要你的哥哥以死谢罪,只是希望他能改正这一点;就算不打从心底里尊重他人的情感与心,起码他作为你的哥哥,你母亲的儿子,一个人类,他也可以先从行为开始。”
“——”
三枝雏桃在那刻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撕裂成两半了。一半被熏熏然地浸在温泉中,另一半却堕入了冰窖,“就像当初你对我一样。只是我的哥哥……他需要的是监狱?……你会死。我父亲会派人弄死你。”
真行寺当主对辱没门楣的儿子说剥夺继承权就剥夺继承权,对有螳臂当车的匹夫之勇、试图抹黑真行寺家——尽管她只是想揭露真相——的一介白身平民,自然能像喝水一样自然的下狠手。
啊。
苍秋实明白了。
这些时日能安静养伤,除却子猫和明的守护,也有三枝雏桃隐瞒了就在藤井佳奈子被逼跳楼现场的她的存在的努力啊。
“谢谢你对我人身安全的守护。”
苍秋实拉住了三枝雏桃的手,“……所以,我也想要守护雏桃的心。我——不想你变成你讨厌的人的帮凶。不想你像你哥哥那样,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她的言语与眼神皆是如此恳切,如此可靠,像一柄道标,出现在了与十字路口相逢的她的面前。
“如果你实在难受的很,那么,就对我们的行为视而不见吧。”
……告别的时候,三枝雏桃最后看了苍秋实一眼,从外表判断,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大小姐,可是,仅限于与她交流的眼神,却若遇到人生头一个挫折的孩童那样迷惘破碎。
“……你看着她的时候,应该就像当初看着我一样,不怀任何芥蒂和歧视吧?不管认识了多久,对熟人,还是陌生人,你的善意都不增不减。”
就像现在,三枝雏桃发现苍秋实望着她的双眸中仍然充满了脉脉温情。
她明白她是为了藤井好,也是为了她好。啊,她还是这么温柔,她从来那么温柔。
……近乎疯狂的温柔。
无偿地救济他人,同时,也必然会无偿地伤害到他人。
“…………口口声声的,情感与心,”
三枝雏桃笑了起来——或者说,她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可是,你真的有心吗?”
“——”
苍秋实稍稍地睁大了眼眶中那两块青色的冰。
共享的记录中每一次都会被终端唤醒的,大部分都是生存必须的经验,但也有非生存必须的。
“祝福啊……!给我、你这畸胎!你不是爱我的吗!?”
“……啊,您,根本不是人……说到底,您真的有心吗?”
“为什么,我爱你,为什么,我爱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许多多的。形形色色的。
……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三枝雏桃带着她的保镖走了。像是不满苍秋实出神一般地站在门口,五条悟自她背后,将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咒力心随意动地蹭了她一身的残秽:“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老子啊!——嚯啦、看我嘛!”
“……她大约不会再来看我了。”
像是被拉回了神思,苍秋实摇了摇头,又道,“只要她不愿意见我,我也再用不着见她了。”
三枝雏桃不止是一个人类,更是一个人,没有她,也能自主地在族群中生存生活。
“这样么?”
五条悟也并不在意一个路人,说着、类似无意义的感叹词一般的话语。
就算她没有心与感情又如何?
他是不一样的。
惊才绝艳又神清骨秀的年轻咒术师,懒洋洋地回想着她对他屡屡露出的无奈又纵容的那些微表情,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他对她而言绝对是特殊的。
他有这个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扯小毯子盖在肚子上这件细节——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反正我是那种即使在大夏天不盖好肚子十有八|九会拉肚子的苦逼人士。我个人二十多年的体感,除了老土方杨梅烧酒之外推荐保济丸。
关于猩猩
虚假的猩猩:三枝大小姐的保镖
真正的猩猩:沙发上装睡的五条悟
话说上一章啊,我还以为大家会吐槽宿傩的手指和一颗葡萄的价格差不多……结果好像没有谁在意。所以,我就在想,到底是大爷太卑微,还是我太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