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司公馆
车子在司公馆前缓缓停下——
司公馆是一栋高级的法式洋楼，雕花铁门上绕着含苞待放的蔷薇花，法式廊柱工艺精细考究，更是请来了大师亲自操刀设计了浮雕工艺。一眼望去洁白的阁楼气势恢宏，高贵典雅。
佣人开了门，迎他们进去。
“大帅，裴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副官通报。
随后就见两个气度不凡男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走在前头的男人周身气质儒雅，半长的头发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底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望着你的时候眸子多情似水，薄唇似笑非笑。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人人畜无害。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这人可是个狠角色。
毕竟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参谋次长的位子，能有几人是好惹的。
裴书昀停下脚步先行了个军礼，然后道了声：“督军。”
裴书易跟着打招呼：“司伯伯。”
司大帅的目光顺势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来人一身剪裁合身的格子西装，里头是件笔挺的尖领衬衫，西装口袋里放了块简单的白色亚麻手帕。
西裤的长度刚好盖在了那双乌黑锃亮的皮鞋上。
光洁白皙的脸庞俊美，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峻；眉毛修长，眼眸乌黑深邃，上扬的眼尾又平添了几分明艳。
薄唇微翘着，上面的唇珠饱满，看起来鲜嫩欲滴。
而后裴书昀便张口道明来意：“听闻老太君今日身体抱恙，正巧小弟最近回来了，父亲就让我们来探望老太太，也好尽尽孝心。”
他说完，裴书易就将来时包好的礼盒拿给司大帅。
“里头是姆妈亲自挑的云锦，说是今年最时兴的花样，还有南洋东珠，想着用来做首饰应该很是不错。
另外还有给老太太补身子的百年灵芝。”裴书易一一介绍。
“你们有心了。也替我向你姆妈阿爸问个好。”
司大帅接过礼物递给了一旁的副官。
然后转过头对裴书易道：“几年不见书易变化不小啊，真是愈发夺目了，颇有你阿爸当年的光彩。你们两个也真算得上是虎父无犬子啊！”
“司伯伯您过誉了，我是如何也赶不上阿爸的。”
几人寒暄一阵司大帅便领着他们去老太太院子里，两人抬脚跟上。
大理石铺陈的小径幽深，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了日渐浓烈的阳光。树叶浓碧翠绿，显出勃勃生机。
几人绕过两处小楼，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司老太的院子是一处精致的老式院落，四间正房连带着六间耳房，窗棂都采用了古朴的雕花工艺，里头是纱窗。
屋子里的台灯罩着欧式风的灯罩，底下的流苏在灯光下泛着温和的光。
女佣们正温声劝着老太太吃药。
“拿下去，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总吃些西医的药，怎么也不见好。倒不如不吃这些，让我这最后几天的日子也过得松快些。”
司老太略显痛苦地低声斥道。女佣们见来了人，就端着药下去了。
司大帅闻言快步走了过去，语气十分着急：“姆妈，说些什么胡话！您这只是不大的小毛病，不吃药您怎么能见好呢？
这些都是许军医开的药，对你的病有好处的。姆妈听儿子的，吃了药罢。
今日裴家的几个孩子都来看你了。”
他说完裴书昀和裴书易紧跟着从后头走了进来，给老太太行了礼。
“老夫人听督军的，吃了药吧，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能医得好病的都是好医生。”
“姆妈让我们给您送来了百年灵芝，让您补身子的。”裴书昀和裴书易也劝着老太太。
司老太靠着引枕，半倚着床。闻声抬了抬眼睛，眼眸微亮。
“可是书昀书易来了？”
“老太太，是我们来了。”裴书易答道。
“你们都孝顺，书易不在的时候，书昀也常来看我。许久未见书易了，好孩子，快到我这来。”说罢朝裴书易伸了伸手。
裴书易问了老太太声好。司老太一把携住了他的手，握在手里。
裴书易小时候和司靖南关系极好，常常来司公馆里做客，故而司老太和他也极为熟稔，是把他当半个孙子疼的。
“孩子，这几年在外头过得可还好？你姆妈到我这里来也常提起你，我们都想你想得紧呢！”
司老太亲热地说着。
“老夫人，我在外面很好，没受什么苦。几年不见，孙儿也是挂念老太太许久。”
司大帅与裴书昀见他们如此，就让他们在屋里叙旧，打了招呼便出去商量驻地的事了。
屋里一老一少相谈甚欢。裴书易趁机哄着老太太把药吃了。
“祖母，许军医好歹是出身中医世家，年轻时去德国留学，回来为政府效力。也算是中西结合了。
他为您开的药肯定是能医好您的病的，这药虽是西药，但咱们也不能对这西药有偏见。
吃了药，把身子养好，才能让我们都在您跟前好好尽孝。”
许是这句话触到了司老太，司老太吃完了药，拍了拍裴书易的手，开口说道：
“书易，我这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也晓得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就是想看我的南儿身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
你小时同他关系最好，你知不知他身边现在有没有人啊？你回来这阵子可同他见一面了？”
裴书易听着老太太说话，蓦地听到后面冷汗直冒，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偏了，让老太太想到了这一层去。
“祖母，这是哪里的话。您肯定能长命百岁，到时候膝下儿孙满堂等着孝顺您呢！
我在英国学业繁忙，又隔着远洋，与家里都很少通信，也很久没有和宣城的好友联系了。
况且他身为少帅，也是忙得很。”
裴书易打着马虎眼。
司老太冷哼一声：“就他忙！忙的都不着家。”
他顺势和司老太提起来别的家常，总算将这话题糊弄过去。
两人本没打算在司公馆里吃饭。但是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走，强硬将他们留了下来。
二人别无他法，只得留下等着司公馆的佣人做好饭。
午饭时刻——
只有司督军和他们两人在桌上。
司老太吃了药犯困已经先睡下了，司夫人和司小姐都是女眷，不方便招待男客。
大少爷司靖南通常是不会回来吃饭的，二少爷司景霄在军校上学，中午也不回来吃。
司大帅先开口：“书易，你回来可有什么安排，若是还没有安排，司伯伯给你找个去处先磨练磨练。”
“伯父，父亲已为我安排好了，叫我明日去汇丰商行上任。”
裴书易放下筷子，低头喝了口水答道。
“汇丰商行？确实是极好的。”司督军点点头表示赞许。
转头又对裴书昀说道：“书昀，驻地的事情就得让你多费费心了。”
裴书昀抬头：“承蒙督军厚爱了，书昀定不辱命。”
吃完了饭裴书昀便去军政府办公了。裴书易独自一人开车回去。
路上路过了汪记糕点店，他向来爱吃这家的桂花糕。
还有他姆妈爱吃的牡丹酥和小妹爱吃的云片糕，停下车准备捎一些带回裴公馆。
“桂花糕、牡丹酥、云片糕各两份。”
“好嘞！”店员张罗着去装东西了。
裴书易站在柜台前等，没注意到后面一辆汽车缓慢起步，然后飞驰而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司靖南，心里犯着嘀咕：
明明这位主不爱吃甜的，却偏爱这家的桂花糕，回回路过回回都得买一份。
唉，少帅的心思哪能是这些人能猜得透的。
司靖南拆开牛皮纸包装，拿出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甜，只是这回的糕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甜得他嘴里发腻。
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整个，而后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司靖南近几日都忙得很，上次来司公馆，太晚了怕打扰老太太休息就没去看她。解决完日本人事件才得了点空闲。
他叫司机发动车子：“去司公馆看看老太太。”
司靖南拎着一份老太太爱吃的芙蓉糕阔步走进了后院，女佣惊喜地去向司老太禀报：“老太太，大少爷来了。”
女佣们见他来很是欢喜，虽然传闻大少爷脾气不好，但是除了有关老太太的事，很少朝她们这些女佣们发作。
加上司老太平时最疼这个大少爷，大少爷一来，老太太就高兴，老太太高兴她们的境遇就好些。
再来，大少爷长得也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她们不敢正眼看他，偶尔瞥一眼也是赏心悦目的。
“我孙儿来了，快进来。”司老太见他来了也高兴的紧。
她中午打了会盹，这会子将将起来。
司靖南和他祖母感情最深。
自司沛东当上了督军，政局稍稳定些时，司大帅就将司老太从老家接了回来。
她是真心地疼这个没见过自己姆妈几次面的孙子，什么都紧着孙儿来。司靖南母亲早逝，父亲对他的陪伴也是微乎其微，他只有从老太太这才能体会到有家人疼的滋味。
“祖母，您爱吃的芙蓉糕，路过汪记糕点给您稍来了点。”
司靖南抬脚进来，给老太太见了礼，然后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司老太。
司老太中午没吃饭，到了这会也饿了。司靖南拆开包装，拿出一块来递给老太太。
他自己是向来不爱吃甜的，在车上吃了块桂花糕便已是极限了。
吃了几口，老太太随手拨开了包装，问道：“没有桂花糕？”
司靖南对老太太的突然发问有些不解，还以为是老太太想吃桂花糕了，刚要回车上去拿，老太太摆摆手：
“我说怎么闻着桂花糕的味道了，原来我孙儿吃独食了，哈哈哈哈。南儿不是不爱吃甜的吗，怎么突然想吃桂花糕了？”
没等他回答老太太又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书易这孩子好像挺爱吃桂花糕的，也正巧，今日书昀和书易都来了，难不成你们在路上碰着了？
裴家真是书香门第，家里的孩子个个出类拔萃。要是能结成姻亲更是不能再好了。”
司老太说着说着心思便飘向了别处。
不过司靖南后头的话根本没听到，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书易？裴书易回来了？！”司靖南几乎要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