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地裂
允芳将所有黑气都吸了进身，一道天雷紧随而下，轰隆一声巨响，将挺过了黑气侵虐的山崖轰成了碎块。
允芳挺着红珠，扛下了天雷的轰击，黑气森森，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防护结界。他满意极了，眉目间尽是得势的猖狂。
第二道天雷接连劈落，破碎不堪的山谷间溅起无数飞石，尘烟遮天盖地，一道裂缝自崖底蔓延攀升。
允芳得意的大笑在山谷间回荡：“来啊，再劈一次！”
就像是应了他的猖狂一般，第三道天雷撕破了天际狠狠砸下，那忽明忽暗的电光中蕴含的威力太过惊人，连缙云都不由得心惊胆寒。
允芳虽然借着红珠吸纳了黑气，但毕竟借了外物，又是刚刚才吸收完毕，他与黑气之间的联系并不稳固。
那一声巨响之下，天雷劈散了允芳的黑气结界，强烈的电光砸在他背上，允芳立时就喷了一片的血。
他面朝下，摇摇坠坠地跌落在地，无力张着的嘴边浮起几缕烟痕。
“主上！”
鬼面谷的暗影匆忙护了过去，四七在允芳身旁俯下身来，听着他轻声吩咐道：“快走。”
“是！”得了吩咐，四七匆忙忙将允芳扶了起来，架在肩上，一众暗影持兵四护，迅速从山谷中退了出去。
原本就四分五裂的山谷，再承受不住这一记雷击，裂缝蔓延过处，山石破碎坍塌。
玉林的灵力停滞还未完全恢复，身形一晃，便随着塌落的山石陷了下去。
“玉林！”缙云抓紧了他，滚进了七塌八陷的地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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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无光，抬眼四望俱是黑暗。
缙云抖落了身上破碎的山石，还好她还能撑起个结界，不然非得让乱石砸晕了去，不过自山谷摔落，身上还是疼得厉害，四肢仿佛要散架了一样。
“玉林？”她在黑暗中喊道，玉林的气息就在她身旁，但微弱得令她心慌。
“嗯。”玉林轻轻地应道，晃了晃缙云的袖边，表示他没事。
缙云摸了过去，小心地清走了玉林身旁的山石，将他从土坑中刨了出来。
玉林便轻轻地与她打趣：“刨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白呢。”
老白……不就是当年为了哄她薅回来的小狗崽……
这种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缙云嘴一抿，理直气壮地问他：“我要是老白，那你是什么？”
能被老白翻出来的，也就只有它藏的大棒骨头了。
玉林也不恼，轻轻地笑着：“你这怼人的功夫真是越发厉害了。”
缙云伸手搭上了玉林的脉，渡了一丝灵力进去。
她经过一轮灵力暴动，如今干这种事，多少有些难受。但玉林看着情况不好，她心里悬着，不探个清楚总不安稳。
玉林知她的性子，也就安安静静地让她按着。
灵力过处，枯竭的经脉慢慢恢复了生机。
他本就是虚耗过度，要完全养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只是刚刚封印阵反噬，震乱了他的经脉，灵力倒行逆滞，才一瞬间失了行动力。
如今缙云灵力一过，唤起了那笼在他身上的魂光，温养之下，停滞的灵力竟然好得飞快。
缙云的天养之力，倒是完全超乎了他当年的预料。
经脉重顺，玉林身上一轻，也便恢复了不少，他拍了拍缙云的手：“好了，差不多了，一阵反噬而已。”
他到底心疼缙云大伤未愈，替他疗伤太耗心神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缙云可不敢再信他了。
真是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得了的果啊。
玉林无奈地叹一口气，以后怕是轻易哄不住缙云了，但他还是撑起了十二分的诚意：“真的，已经恢复七八成了，余下的我自己能行。”
他另一只手覆上了缙云的手背，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冰凉，气息也强固了不少。
缙云运着灵力再在他体内转过一周，也就收回来了。
毕竟她现在的状态连平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万一还没把玉林完全治好，她自己就倒下了，保不准玉林会想个法子单单把她送出去。
“你要是哪里难受，就说。”
“好。”玉林活动了一下，虽然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但自如行动已经不是问题了。
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能清晰地辨出缙云的方位，不用细想就知道，她此刻肯定是绷脸蹙眉，一副极不开心的模样。
玉林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前额：“别紧着眉了，当心长皱纹。”
“我才不会。”缙云闷闷地答道。
地底安静得很，但能在空中问到一股淡淡的水汽，夹着极轻的魂息气味，与山涧水里的一模一样。
“这里有地下河道？”缙云问。
“嗯，这里以前有个小湖。”玉林站起来，牵住了她，缙云在前，带着他缓缓往那小湖走去，“我封山时，挪了地形，就把它埋到地底了。”
移山填湖，这么可怕的事，从玉林嘴里说出来却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说着倒杯水的事。
“难怪山涧水源在你那棵树旁就断了。”缙云道，敢情是从地下流出来的。
“山涧又怎么了？”
“我在谷外碰到的，水里有你身上的白光的气息。”
玉林顿了一下，在黑暗中看了看缙云。那分明是她自己的魂息，她却完全不记得了。
缙云停了脚步，那片小湖应该就在她跟前，她摸了快石子，凝了道灵力里面，手一松，便听到咕咚一声脆响。
因着这地底无风，那湖面没有一丝波痕，安安静静如一块玄玉镶嵌。
缙云控着那块石子，在湖中轻轻游过，四面八方尽是冰冷的水感。
好半晌，终于在一处角落察觉出轻微的水流来。
石子顺着水流游去，安安静静地潜入了一条地下山涧，一柱香后，突然豁然开朗，天光涌入，它已经躺在一处深潭中。
缙云放出了灵识，那水道不算宽敞，但容下一人问题不大，而且没有什么波折起伏，倒是个适合潜逃的通道。
她掐了个诀，打开了自己的乾坤袋，对着商予今道：“水下可以，走吧。”
商予今看着她伸到了跟前的手，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要把我装进去？”
缙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又没人笑话你。你现在这样子，万一堵在河道里怎么办？”
玉林有些无奈，缙云是不是对他的状态有什么误解。他现在虽然还动不了灵力，但由缙云落个避水诀，他跟着游过去总没问题的。
“水里冷得很，我乾坤袋里有什么不好，你以前又不是没待过。”缙云不满地哼哼。
以前她刚学储灵，觉得神奇又好玩，三天两头趁玉林不注意就想把他逮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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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林坐在廊下，微微地侧过头，避开了从身后突袭的咒法，手轻轻一带，将躲在门口的缙云隔空扯了出来。
“哎呀。”缙云一个不备，让他给拽翻到地上。
玉林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半回着身，眉眼间尽是温和的笑意：“干嘛呢？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缙云一击不成，有些气闷：“你不是在下棋吗？不专心！”
要是玉林一心都在棋上，肯定注意不到她，自然也躲不开，那她定能得手的。
缙云气得哼哼。
可事实上，玉林的修为与她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即便一心一意下着棋，也不妨碍他觉察四周动静。
早在她猫着腰蹭过来时玉林就知晓了，只是不知她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也便没出声。
反正让她折腾惯了，熟能生巧就是这么来的。
玉林突然觉得她这副生闷气的模样好玩得紧，也就生了逗弄的心思：“说说，你这是第几次了？”
“哼！”缙云蹭到他的小桌边，薅过了他的小壶，给自己倒了半杯茶。
玉林由着她翻茶倒水，又重新摸了一个棋子，放到棋盘上：“好端端地偷袭师父，你这是混不下去了，打算造反吗？”
“又没真抓到你。”缙云伸着脖子看了看棋面，也学着他的样子摸了个棋子，摆到了棋盘上。
她那时还没跟玉林学过棋，不过是常年窝在他身旁，胡乱听得几句，其实什么都不懂。
玉林看了看她落下的那一子，可真说不上是个什么样的下法。
他半笑着与缙云打趣儿：“你要是真闲得慌，就祸害谷主他们去，来与我的棋子较什么劲儿呢？”
缙云双臂叠放在小桌上，托着个头，闻言眼角一挑，闪过一丝狡诈的光。
玉林心道：又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缙云语出惊人：“你让我装一次乾坤袋吧。”
乾坤袋，是存放灵物的地方，当然要把人收进去也不是不行。
因为乾坤袋的构造特殊，与持袋人紧密相连，若是进去了，没有持袋人准允是轻易出不来的。
但因着乾坤袋里装的都是身家财产，加之如果从内部被破坏更是会累及持袋人，所以也没人会无聊得把他人装进去。
“唉……”玉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装一次就能消停了？”
缙云点点头。
“好吧。”玉林将棋子放下，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缙云脸上扬起一片明媚，翻手掐诀，灵光一闪，顺利地将玉林收了进去。
这一幕刚好让来找玉林的常祁看到了，吓得他俊容失色，惊慌几步扑上前来，伸手却没抓住人，顿时一副追悔莫及的夸张表情。
“玉林？玉林！玉林啊……”
缙云不明所以，捧着个乾坤袋，眨巴眨巴着眼望着他。
“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欺师灭祖啊！”
“常祁，别吓她。”玉林的声音从乾坤袋传出来，“是我让她收的。”
常祁差点惊呆了下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让她做。”
“学储灵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玉林道。缙云都用那种圆润润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他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她蔫了的模样。
是是是，是他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了。常祁心想，你老人家干什么不好，竟敢让人收进乾坤袋里，弄不好就是终身囚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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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当年尝试了那么多次，也就玉林同意的那次成功了。现如今隔了这么多年，她再提出来也还是眼不红心不跳的。
“行，你收吧。”玉林道。乾坤袋与持袋人相连，他也好借这机会探一探缙云的伤势。
缙云掐了诀，在玉林额间一点，一道白光裹住玉林，噌一下就收进了她怀里。
轻轻的一声咕哝响，缙云已经遁进了水底。
冰冷瞬间围了上来，四周所有的景象尽数褪去，仿佛天地间只余下这一片空空荡荡。这种感觉，有些像她被刑渊拖进玄冰潭里的时候。
但这片冰凉中，又有着一丝熟悉的安定气息，在她落入水中时，温温弱弱地向她拢来。
缙云定了定心神，提了气，向湖底那道地下河游去。
玉林进了她的乾坤袋，眼前终于有了光亮。那里依旧没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地方里就摆了几个小瓷瓶，还是她从齐家赚来的灵药。
固魂丹。
玉林将那瓶子握在手上，倒了几颗药丸出来，细细瞧了瞧。
还是上上上品。
缙云大部分的生魂都被她撕开渡到了玉林身上，虽说等玉林灵力恢复，便可渡回给她，但毕竟是受过创伤的魂灵，即便渡回本主身上，也不敢保证能无缝融合，恢复如初。
不过，齐家这灵药有稳魂固灵之效，有它为引，胜算总能大上几分。
等缙云身体好了，一定要和她好好讲讲，撕魂裂魄这种事，以后可不能再干了。
玉林盘算着，已经将缙云的状况查探了一周，除却她小臂上那道黑纹咒，其他的也就是老毛病了。
经脉乱的乱断的断，灵力堪堪维持在暴乱的边缘，要换个别的什么人早就趴下了，也就她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硬扛。
玉林看得心疼，又在心底里默默给她记上一笔。身体底子糟蹋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到时候得一并给她掰回来才行。
缙云对他不设防，自然也不知道玉林在她的乾坤袋里干了些什么。
她游了不一会儿，水面突然洒下一片光亮，原本漆黑的水中突然融进了一汪青葱翠绿。
她提了一口气，腿轻轻一蹬，便从水面中挣了出来。
正是那条山涧。
山谷里的天崩地裂没有侵扰到这里，那两扇天门一样的山壁口将一切碎石灰土挡下，这边依旧是一派难得的清和宁静。
缙云侧耳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人，才捏了诀，将玉林唤了出来。
“他们好像都走了。”缙云道。
玉林回头望了望已经不成样子的山谷：“我们也先走吧。”
允芳逃了，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就算找出来了，以他如今的状态，对上黑气满载的允芳，也没多少把握。
还是把缙云的伤先治了吧，万一到时候发生什么，他走得也安心。
缙云带着他往村里的方向去。山谷崩裂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
还未走到，远远地便听见前头传来了些许声响。
“有人，有人！是你姐吗？”王大虎道。他其实没敢用多大声，只是缙云耳力好，也就听了去。
“阿离！”缙云喊道。
殷离躲在岩石后，隔得远他还看不大清楚，虽然觉得那身形像极了，但最近生了太多变故，他也没敢妄下推断。
如今得了这一声喊，终于敢从山石后爬出来了：“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