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沾血的琉璃
洛笙歌离开金荣县后，找出大晋的舆图，在金荣县的位置打了个叉
舆图上总共圈定了五个地方，其中四个都打了叉。
洛笙歌看着被她圈起来的‘柳县’，眉头隆起，眼前蒙上一层冷意。
柳县，大晋皇帝的胞弟宽王的封地，地处大晋偏南，县中有一个巨大的琉璃厂，所制作的琉璃闻名四国，精致非常。
有‘灿若朝霞，美若天物’的美称。
洛笙歌之所以把它放在最后排查，是因为如此出名的县府，若真出了什么事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风声。
但现在其他四个疑似点都排查了，只剩一个柳县。
那阿尧要么不在柳县，要么就是柳县出了事但被高层封锁了消息……
“先去柳县走一趟吧！”
洛笙歌将舆图放入怀中，驾马朝着柳县赶去。
真相与否，只有去实地看看才知道。
五日后，柳县城外。
一大批官兵呈合围之势将整个县府围的密不透风。
在其五百米外的营帐中，一群将士坐在桌前商讨对策。
坐在正中央，穿甲胄的络腮胡男子脸色烦躁道。
“这都已经围了两个多月了，那群贱民没吃没喝，怎么还不投降？”
其他人也是一脸焦灼。
“宽王已经来信催过三次了，若咱们再拖延，恐怕不好交代。”
“不拖延能如何，每次咱们强攻，那群贱民就从里面丢那种会爆开的琉璃出来。”
“士兵们死伤惨重，根本攻不进去。”
“这大冬天的柳县又没炭火，就算有吃的也该冻的不成人样了，他们竟然还有精力反击，真是邪了门儿了。”
“……”
众人一筹莫展，有人面上不说，但心里也不免埋怨起此事的罪魁祸首——宽王。
要说柳县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那真是成也琉璃，败也琉璃。
柳县坐拥大晋最大的琉璃工厂，每年烧琉璃所耗用的木材简直是天文数字。
作为琉璃厂背后的东家，宽王权大利大，将柳县乃至附近七八个县府的山头都包了下来，不准百姓们私自伐木，违令者斩。
要知道百姓们造房子需要木头，做饭需要木材，甚至桌椅板凳这些都要用到木材。
宽王此举，几乎断了附近几个县府百姓的生路。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迫于生计走入琉璃厂干活挣钱。
而烧饭桌椅这些就只能用不耐烧的竹子代替了。
至于洛笙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珍贵琉璃瓦，不过是宽王为了混淆视听，隐瞒自己剥削恶行的伪装罢了。
百姓们就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生活了几十年。
房顶上顶着昂贵无比的琉璃瓦，房子里却连柴都烧不起。
有人动过歪心思，将房上的琉璃瓦偷出去卖，结果被宽王的人发现后，被绑在菜市口当着众人的面活活打死了。
杀鸡儆猴，那之后再没人敢动房顶瓦片的心思，甚至磕了碰了都得胆战心惊。
前年雪灾，因为没有柴火取暖，柳县的百姓几乎死了一半。
而这次起义的爆发点有两个。
第一，去年十一月左右，宽王忽然买了一大批奴隶进琉璃厂，将原本依赖琉璃厂生活的百姓统统解雇，百姓们被逼入了绝境。
第二，是有人通过附近几座山的砍伐情况，推断出几座山上的木材早就被耗空了。
可琉璃工厂的烟囱每日黑烟滚滚，根本不见木材耗空的疲态。
众人都疑惑宽王到底哪来的燃料烧琉璃。
直到这天——
有人发现自家祖坟被刨了。
连人带棺才都不见了，坟地只剩下一个大坑。
其他人连忙去山上查看，发现有一半人都是相同的情况。
而且往日在柳县随处可见的乞丐也像是突然神隐一般，不知不觉不见了踪影。
那一刻，众人看着琉璃厂的黑烟简直毛骨悚然。
亲人尸首被焚的可能性涌上心头，他们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联合冲入重重把守的琉璃厂，果然发现了还没来得及焚烧的人类尸骸。
被压迫的恨意，亲人被侮辱的怒意瞬间席卷了每个人的大脑。
柳县——反了！
百姓们推翻了让他们饱受折磨的琉璃厂，将为虎作伥的县令和宽王走狗点了天灯。
宽王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附近的驻军，花了大价钱封口，吩咐他们务必解决这群刁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去。
结果现在别说里面的人逃出去，他们跟里面人周旋俩月了，连城门边都还没摸到。
“他们那种奇怪的武器研究出来了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外表是琉璃，每次炸开的时候都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但具体怎么做的还没有头绪。”
主将万勇眉头烦躁更甚，他大掌一拍，一锤定音：“继续强攻，都两个月了，他们不可能还有存粮，一旦发现他们回击疲软，立马乘胜追击。”
和他的加官进爵比起来，区区几条贱命根本不值一提。
他眼底甚至闪过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其实，他还要感谢这群刁民作乱给了他机会。
不然上面还不知猴年马月才会想起他来。
柳县中，身着单薄灰衣的女子耳朵动了动，清冷的眼底闪过一抹无机质的冷光。
“岚姑娘，县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还是连一天的口粮都凑不够，这么下去咱们吃早会饿死的，怎么办啊？”
即墨岚眼底的冷光闪了闪，下一秒又变为平时冷静的模样。
淡淡道：“粮食优先给青壮年吃，下午城外可能会再次发起进攻。”
男子顿时一惊，“我立马去通知大家。”
他对岚姑娘是百分百信任，因为她的猜测从来就没出错过。
即墨岚点点头。
“你也会预言吗？”忽然她旁边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阿尧。
他脸色看起来还有些白，脖颈上的鞭痕用一块破布遮着，身上穿着即墨岚的衣服。
就——挺怪异。
即墨岚对他不伦不类的装扮倒是没丝毫偏见，而是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阿尧想到洛笙歌不是也有预言之能吗？
他以为即墨岚也会。
他跟在即墨岚身边一年多了，她真的超奇怪的。
不怕冷，不怕热， 喜欢吃肉，不喜欢喝水。
还有——脑子不太好使。
阿尧从没见过她这种烂好人。
别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人摔了她要扶，人瘸了她要背，人没钱她还得垫医药费。
任劳任怨，不带半点后悔的。
阿尧最开始跟着她的原因之一，就是想看看这烂好人到底要当到什么程度。
结果稀里糊涂就卷入了这场即墨岚帮柳县百姓起义的队伍里。
“现在城里已经没粮了，房子也拆的差不多，再过几天恐怕柴火都没了，你武功这么高，跟我一起夜晚偷袭呗？”
即墨岚抬眸望着他摇头，“我不能杀人。”
阿尧：“……”
“外面那群帮宽王屠戮百姓的也是人？”
即墨岚沉默了一下，说：“他们生理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