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机青楼花魁10
慕容婉浑浑噩噩回到清华苑，脑袋里反复回放着苏离那日的模样。
她被两名侍卫架着，手脚的血液流到地上拖出长长一道血痕，身上名贵的锦绣华服已经血迹斑斑。头发散乱，整个人狼狈不堪，而在某一瞬间苏离忽然抬起头来——
一双死寂幽深的眼眸骤然闯入慕容婉的视线中。
慕容婉受到惊吓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
两名侍卫闻声顿了顿。
其中一个侍卫将苏离丢进屋子，另一个朝慕容婉这边走来。
慕容婉想逃，双腿却仿佛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在身体极度紧绷的时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漠低沉的声音。
“你看见了？”
身后君夜瑾如鬼魅般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慕容婉的眼睛。
他的唇抵在慕容婉的耳边，近乎情人情浓时的低语，“别怕，她死不了。不过是被挑了手筋脚筋。阿婉，不要同情她，她害你如此，这是她必须承受的。”
慕容婉的身体颤抖不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忽略身后之人身上透露出的狠厉气息。
君夜瑾见状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缓缓朝某个房间走去。
当天夜里，苏离在极致的疼痛中感受着五脏六腑的灼烧和撕扯，在半梦半醒间体会着灵魂的颤抖。
而慕容婉，在君夜瑾身下承欢，无论是否出于本心，她都已经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慕容婉抬手轻轻抚摸着君夜瑾紧紧闭着的双眼，手指划过他的睫毛，君夜瑾的睫毛有一瞬的颤抖。
即使两人紧紧相拥，做过最最亲密的事，彼此之间却依旧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慕容婉亦深知他们的关系。
是畸形的，是不见光的，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是……经不住试探的。
“王爷，我已经不怨了……”
所以，放过苏离吧。
君夜瑾睁开双眼，眼神清明，他缓缓吻向慕容婉的额头，静静看着她，“可她却不打算让本王就此收手呢。阿婉，是苏离自愿成为一枚棋子的，本王不过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他将慕容婉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他的下巴搭在慕容婉的头顶，目光望向虚无之处，喃喃道：“一切都是为了大业……”
后来，慕容婉亲自为苏离洗了澡，换了衣服，为她包扎了伤口。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无心抱怨了几句话，却换的苏离被伤成这样。
她……只不过是害怕苏离会抢走君夜瑾而已，害怕自己会就此败得一败涂地。
她现在很清楚的知道，苏离一直在藏拙，那首《桃花劫》她背下了琴调，却根本无法弹奏出来……
她抚弄着琴弦的手在颤栗，冷汗直流而下，仿佛面对的不是琴而是杀机四伏的困境。
而苏离，又是在何种情况下改编的《桃花劫》呢？
原本是一首透着浪漫气息，纵情享乐的淫靡之曲，却为何会让她望见战火纷飞的人世幻影呢？
她好怕自己如今在苏离眼中的样子，曾经宁肯毁容也不愿妥协的她，如今却像个妓子一样承欢在君夜瑾身下，一定很可笑吧。
可她七岁被拐，除了脑海中仅存的高门贵族家的繁文缛节，只剩下自幼研习的琴棋书画和药理常识……
她的一生谈不上曲折离奇，即使没有被拐，在偌大的京都也不过是个身份地位稍微高过他人的普通贵女。
如果……她没有父母赐予的身份，如果她真的和苏离一样，只是个自幼长于世俗，没见过大世面，没学过任何技艺的普通人。
她，会做的比苏离更好吗？
又或者……如果是她身处花魁的位置，她真的能比苏离更加游刃有余吗？
不……苏离能做到在众多宾客间嬉笑逢迎，能做到圆滑世故，能直面自己的野心，既能轻易展现自己的恶毒残忍，又能轻易对他人表现出善意。
而慕容婉却无法丢弃自幼深入骨髓的繁文缛节，甚至没法接受自己的堕落，她不愿被世俗侵染，亦没有苏离能言善辩的能力。
所以，苏离成为了如今的苏离。
她却还只是个烧火丫头。
慕容婉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为苏离掖好被角，轻声抽噎，“原来我才是那个失败者，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比我要走得更远。”
慕容婉想起她们的初见。
少女一身火红裙衫，踩着路边的大石头，笑容张扬肆意，拿着一把大了身子半截的长刀，大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却不知，这是一辆通往深渊的马车。
慕容婉从苏离那了解到了一种全新的人生。
自幼长于世俗，无父无母，饿了去偷去抢，做过乞丐做过小偷。
在乱世中挣扎求生。
曾经的慕容婉会不屑会厌恶，她觉得身为一个四肢健全的女孩，做一份正经的活计总能养活自己，刺绣，织衣，卖些药草，或者去做些糕点买卖……
年龄不大满满一身油滑市井之气。
而慕容婉却忽略了苏离的成长背景。
苏离没有途径去学习那些能谋生的手段，甚至最终因为生得漂亮和她一起被带走。
那时的苏离眼神明亮，听到被卖进青楼甚至还会觉得庆幸。
因为再也不会因为吃饭发愁了。
而慕容婉，却仿佛掉进深渊一样，试图挣扎，却求路无门。
后来，在一次夜里，慕容婉试图逃跑时被抓住，眼看即将被打，那人却忽然倒在地上不动了。
是苏离，拿着一块有些重量的石头，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苏离笑得有些古怪，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幽幽重复着，“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
苏离还拿着那块石头，扭头看向慕容婉，“快回去，那些人要醒了。”
慕容婉还处在恐惧的情绪中，苏离说什么她就照做了。
急忙往回跑，然后似有所感地回头，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拖着什么，往林子深处走去。
然后，那个队伍中再也不见当晚那人的身影。